再次睁眼，外面天都快黑了，这时虽然已经过了新年，但是还没有开春，天黑得早，时间并不晚。
    睡饱了的顾安然精神好了不少，他叹口气，摸着空荡荡的肠胃，拿起床边的衣服开穿。
    十二岁的白安晴已经能进厨房做饭，自己这个身子病了使不上劲，但顾安然做不出支使孩子干活的事。
    今天是大年初三，白家的厨房却一点烟火气都没有，冷锅冷灶，米缸见底，盐罐子空荡荡，真不知道他要是不起来，白安晴准备做什么。
    从去年腊月二十八白向岭出事之后，撑不起事的“顾安然”就只知道哭，大伯么徐氏和二伯么老陈氏借机插手白向岭的丧事，不停地找“顾安然”要钱，“顾安然”是个傻的，要多少给多少，把家底掏了个精光。
    白向岭的丧事却办得简陋极了，尤其最后那顿丧宴，居然是煮的红薯稀饭，舀一瓢一勺子的红薯汤，底下沉着几粒米，菜几乎没有油荤。
    白向岭过来吃丧宴的朋友们看到桌上的饭菜，脸色都不好了，好些个脾气不那么好的留下挽金就走。
    老陈氏还在“顾安然”耳朵边说，这些人就是看着白向岭死了，不能占便宜了才着急走。
    将米缸里最后的米舀出来有一碗半，又在“顾安然”的记忆里翻找了一下，从厨房的角落搜罗出来一些杂粮，还有半块掉在缝隙里没有被白家人拿走的腊肉。
    有原主的记忆，顾安然略微笨拙地升起火，洗干净锅、加水放米，腊肉切成了小丁，和杂粮一起放进锅里，他精力不济，没功夫做出其他的食物。
    把粥熬上，顾安然坐在厨房的小凳上看着火，一点一点缕清思路，徐氏和老陈氏从他手上骗走的那些银子给要让他们心甘情愿地拿出来，自己和孩子们以后的生活怎么安排……
    顾安然的脸色在火光映照下忽明忽暗，把走进来的白安晴吓了一跳：“阿么！”
    想到了下午阿么说过换个称呼，他顿了下：“阿爸，你身子还没好，我来做饭吧。”
    白安晴咬着嘴唇神情窘迫，他中午那会儿已经到厨房看过了，基本能入口的吃的都没了，他正打算拿碗去隔壁借一些米回来熬粥。
    “阿爸只是摔了一跤，睡一觉就没事了。”顾安然烤着火挺舒服的，他想了想说道，“晴哥儿，你去把安平喊过来，这边暖和，一会儿粥好了咱们趁热吃。”
    白安晴担忧地看了眼大锅，思索要不还是去隔壁叔么家借点米，就米缸里那点米根本不够他们三人吃。
    顾安然抬眼看着白安晴，还没开口问白安晴怎么了，就见白安晴一个转身跑了出去，消失在门外。
    过了好一会儿，锅里的水都开了好几滚，白安晴才带着白安康一起到厨房。
    顾安然注意到，白安晴的眼睛红红的，白安平的嘴角抿得紧紧的，不知道这两孩子刚才做什么去了。
    之前锅里的水还没开，香味没有出来，白安晴以为就是一锅白粥，这会儿过来闻到了米和腊肉的香气，他的肚子发出了一声响亮的“咕~”。
    “饿了？”寒冬时节待在温暖的地方，顾安然的心情好了不少，声线柔和了下来，“一会儿就能吃，别急。”
    想了想，顾安然伸出手在白安晴的脑袋上拍了拍。
    白安晴身子僵了下，自从阿爹出事后阿爸只知道哭，今天下午醒来后不哭了，但态度冷淡，让白安晴害怕又心慌。
    这一刻，他感觉到了阿爸平和的情绪，和对自己的安抚，好像他所有的不安都随着这一拍离去，隐藏在其后的委屈浮出水面，他抿着嘴，努力睁大了眼让眼泪不掉下来。
    顾安然没有看到，他正在锅前搅拌着锅里的米粒，这是他们三人今晚的口粮，千万不能糊底。
    当他坐下时，白安晴已经眼泪鼻涕糊一脸了，肩膀一抽一抽的，愣是没声。
    让顾安然微微皱眉的是，哥哥哭得这么惨，作为弟弟的白安平却只会缩在一旁，连句话都不敢说。
    沉着脸，顾安然看看白安晴，又看看白安平，最终沉着脸开口：“安平，你哥哥他怎么了？”
    刚才两个孩子进门的时候神态都有些别扭，显然刚才是他们两人一起出去做了什么。
    被点名的白安平张嘴：“阿、阿爸，哥哥他……”他下午没人的时候自己一个人念叨了很多回“阿爸”两字，喊出口比他想的顺畅。
    “安平！”白安晴着急地制止弟弟，“阿爸，我没事，只是饿了。”
    阿爸性子软，如果把刚才发生的事告诉他，只会让他难过做不了其他的，弟弟没必要说出来。
    刚才，白安晴带着白安平去了隔壁借米，结果平日里笑眯眯的纪家叔么看到是他们都不乐意开门，听到他们的来意后更是直接甩门，还在院里指桑骂槐地说了几句。
    不借米就算了，说什么风凉话，什么叫阿爸病歪歪的怕是活不久，把白安晴气得鼻子都歪了，在门口狠狠地跺了几脚，看那架势似乎是想要把对方的门板踩下来。
    不由自主的，白安晴想到了以前阿爹在的时候，两家人关系很好，阿爸做了饼子都会让他给隔壁送一盘，阿爹一走就成了这样，变脸比翻书还快，太气人了。
    没曾想到回家闻到肉粥的香气，又被他认为不顶事的阿爸安抚了，白安晴一时心酸，没忍住哭了鼻子。
    顾安然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越是激动越说明他们两个小的心里藏了事，他略一思索决定先不问，就对白安晴说：“晴哥儿，还有一会儿粥就好了，你和安平先吃。”
    白安晴摇脑袋，他拿出帕子把脸擦了擦，站起来找出家中剩下的碗筷，倔强地说：“阿爸你先吃，你病着，多吃些好得快。”
    他手上拿着的碗是有缺口的碗，筷子的长短也不一，根本不是家中常用的。
    显然，白家人当初搜刮厨房的时候，把能用的碗筷也都一并运走了，要不是铁锅带走太明显，估计铁锅都不会留下。
    顾安然叹口气，明天要做的事真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