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86章 情场如战场(2)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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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六场
    景:饭厅
    【芳在餐桌上摊着化装跳舞的服装,加钉花边水钻亮片子等。启坐在旁边看。
    (文入)
    文:(强笑)纬苓叫我来叫你们去吃点心。
    芳:噢,就来了。
    文;这是你今天晚上化装跳舞的衣裳?
    芳:嗯。
    文:你扮什么?
    芳:扮杨贵妃。启华(指启)扮高力士,搀我进去。
    文:(忍气,倦笑)谁扮唐明皇?
    芳;唐明皇的衣裳没有。好容易借来这么两套。(持高力士帽置启头上试戴)眼镜可不能戴。
    (代他摘下眼镜。
    文不能忍耐,猝然转身出。
    第二十七场
    景:客厅
    【榕与苓在吃点心。沙发前矮桌上放着茶点。咖啡。文入。
    苓:文炳,化装跳舞你有衣裳穿么?(替他倒咖啡)
    文:我正在想不去了。化装跳舞这玩意儿,实在不大感到兴趣。
    (苓失望。榕看看她)
    榕:(向文)你去一会儿,早点回来也是一样。就在青山饭店。(用下颊指了指)这么近。
    文;我也没衣裳穿。
    苓:我爸爸有一套衣裳,可以借给你。
    (芳偕启入。文立即拿起一张报纸,埋头看报)
    苓;(向芳)爸爸那件化装跳舞的衣裳有没有带来,你知道不知道?
    芳:我记得仿佛带来了。(坐下,将三明治送给启。启取食)
    苓:(向文)我去拿来你瞧瞧。(出)
    (芳倒咖啡)
    文:(向芳)待会儿给你多照两张杨贵妃的照片。
    芳:对了。(向启)我们照两张相,留着做个纪念。
    (文气愤,报纸豁啦一声响,又埋头看报)
    芳:启华你瞧爸爸新买的古董。(指炉台上铜器)你给估一估是真是假。
    启:(起立检视.摇头)我上次就告诉叶经理这种铜器都靠不往
    榕:(笑)何教授你总该知道人家自己愿意上当,你警告也是白警告呀!
    启(怒)你说谁?
    榕:(望着他微笑)说谁?说我姑父。还有谁?难道是说你?
    芳:(打岔,以手帕扇风)真热,一点风都没有。
    (向启)咱们出去坐一会儿。(自玻璃门出,至走廊上。启狠狠地瞪了榕一眼,随芳出)
    第二十八场
    景:走廊
    【芳倚柱立。启出,立她身旁。
    启:你那表哥——直是神经病!
    芳:你别理他。
    启:(抚芳臂)他这一向有没有跟你找麻烦?
    芳:(长叹)他反正总是那样疯疯癫癫的,我真替他难受。
    启:你的心太好了。
    芳:我知道。我的毛病就是心太软。
    启:对了。比方你对陶文炳,其实你应当老实告诉他,叫他死了这条心。
    芳;(别过脸去)你又来了。
    启:你没看见他那神气,就像你是他的。
    芳:他也怪可怜的。
    启:你还是有点爱他。
    芳;不,不,绝对不。
    启:那你为什么不肯告诉他?
    芳:我实在是不忍心。他已经够痛苦了,再也禁不起这打击。
    启:有时候一个人非心狠手辣不可,拖下去反而使他更受刺激。
    芳:你这话很有道理。可是……我这人就是心软,踩死一只蚂蚁心里都怪难受的。
    启:反正迟早总得告诉他的。(握住她的手,低声)你现在马上就去告诉他。
    芳:别这么逼我好不好?(撒娇地把头依在他胸前)你老是欺负我。
    启:(软化)纬芳!(抱住她)
    芳:也不知怎么,自从遇见你,就像你有一种魔力,使我完全着了迷。
    启:(晕陶陶)真的?
    芳:不知道别的女人看见你,是不是也像我这么着迷。
    启:(俨然以大情人自居)你放心,纬芳,我反正只爱你一个人。
    芳:启华!
    启:可是你得老实告诉我,你对我不是一时迷恋吧?你是真爱我?
    芳:你还用问吗?傻子。
    (启想吻芳。苓自玻璃门出。芳先看见了她,急推开启)
    芳:姐姐,上这儿来,这挺凉快的。
    苓:我找不到那件衣裳。爸爸房间里没有。
    芳:那么就在大箱子里。
    苓:我去瞧瞧。(入玻璃门)
    芳:(恐慌)她刚才看见我们没有?
    启:不知道。
    芳:说不定她站在那儿半天了,我们说的话都让的听了去了。
    启:那有什么要紧。我们也没什么瞒人的话。
    芳:不是这么说。我们的感情太纯洁,太神圣了,别人是绝对不能了解的。
    启:(握住她的手)是的。可是我们总不能永远保守秘密。
    芳:那当然。可是暂时无论如何,不能让人知道。
    (文炳自玻璃门入。启放下芳手。文望望他们,郁郁地踱到一边去。凭栏立着)
    启:(指指他,轻声向芳)快告诉他。
    (芳猛烈地摇头。启迫切地在头。文回过头来看看他们)
    芳:(匆忙地)你们谈谈吧,我得去洗澡了。(急去)
    启:(踌躇片刻,咳了声嗽,摸出烟匣来送给文)抽烟。(文不理睬)
    启:(自己点上烟吸)陶先生,我正想跟你谈谈。
    文:有什么可谈的?
    启:纬芳有两句话跟你说,又怕你听了大受刺激。
    文:(爆发)笑话!她有话自己不会说,要你做代表?你凭什么代表她?凭什么?(打启)
    凭什么?(再打启)
    启:(大喊)好,你敢打我?(还打。二人扭作一团)
    (榕急自玻璃门出)
    榕:哎,哎,怎么回事?
    启:这家伙——动手就打人!
    文:(一面扭打,向榕)抢了我的女朋友还在我面前得意——不打他打谁?
    榕:(拼命拉劝)好了好了,你们这算什么?
    文:(向榕)我就不懂,纬芳不知道看中他哪一点?
    榕:咳,你不懂么,他是个男人哪。反正只要是个男人,就得爱她追求她,要不然,就不能满足这位小姐的虚荣心。
    启:好,你侮辱纬芳!(打了榕一个耳刮子,打得榕踉跄倒退几步)
    文:(向启)他侮辱纬芳,关你什么事?(拍胸)有我在这儿,轮不到你管!
    启:你才是多管闲事——你是纬芳的什么人2
    文:你管不着!你自己呢,你算是纬芳的什么人?
    (启打文,文还敬。榕抚着面颊站在一边,看见他二人又打成一团)
    榕:(拉劝)得了得了,为这么个女人打架,真犯不着!
    文:好,你又侮辱纬芳!(打榕)
    启:不许你打他!这是我的事!(打榕)
    (三人混战。走廊上的桌椅都被撞倒在地,玻璃门也敲碎了)
    第二十九场
    景:芳卧室
    【灯下。芳正坐妆台前化妆。杨妃服装挂在衣橱外。苓扮古西方贵妇人,穿着钢丝撑开的宽裙。
    苓:妹妹你看我这件衣裳怎么样?
    芳:好极了。真美。——暖,你过来我瞧瞧。(立起来,仔细检视苓衣后身)这儿有点不对。(扯苓裙)
    苓:(回顾镜中背影)妹妹,我有话跟你说。
    芳:晤?(继续扯苓裙。针线哧的一声裂开)糟糕!
    苓:怎么了?
    芳;不要紧,我来给你缝两针。(取针线,蹲下缝裙)你说你有话跟我说?
    苓:刚才我听见你和何教授说话。
    芳:唉。你听见多少?全听见了?
    苓:我听见你说你爱他不爱文炳。
    芳;哦?(继续缝衣)
    苓:你不爱文炳,为什么不告诉他?
    芳:(一心一意地缝衣)为什么告诉他?
    苓:你不告诉他我就告诉他。
    芳:(在片刻沉默后抬起头来微笑望着苓。)姐,原来你喜欢文炳,我真没想到
    苓:你有什么不知道?你早就知道了。
    芳:(笑)好吧,希望你恋爱成功。
    苓;(尖叫)暧呀!(急抚腰)
    芳;暧呀!针戳了你一下,是不是?疼不疼?
    苓:你不打算告诉他?
    芳:暧。
    苓:那我就告诉他。
    芳:他根本不会相信。他一定非常生气,以为你造谣言。
    苓:(想了想)你这话也有理。
    芳:(咬断了线,替芬整理裙幅)哪,现在好了。
    苓:(转身返顾在镜中自照)那么,你不肯放弃文炳?
    芳:晤。
    苓:那何教授呢?……
    芳:我两个都要。
    苓:妹妹、我跟你商量,王寿南的儿子明天就来了。一个他,一个何教授你还不够么?
    芳:不行,我喜欢热闹,越多越好。
    苓:越多越好,刚才他们为你打架你知道不知道?
    芳:晤。(微笑)我听说了,今天打架也有表哥。真奇怪,关他什么事?
    苓:你恨不得连表哥也要是不是?
    芳微笑不语,对镜涂唇膏。镜中映出苓悄然离室)
    第三十场
    景:客厅
    [苓戴黑绒面具挽着斗篷拿着手袋走下楼梯。到了楼梯脚下,回顾。见芳穿着便装下楼、诧。
    苓:咦,你怎么还不换上衣裳?
    芳;(微笑)我不去了。
    苓:为什么?
    芳:我有点头疼。
    苓:(突然恐慌起来,取下面具,轻声)文炳知道不知道你不去?
    (文穿苏格兰装入室,衣服太短小,格子呢短裙只齐大腿)
    文:纬苓你瞧——不行,太短了。
    芳:(纵声大笑)哟!真漂亮!文炳,你自己去照照镜子。
    (文羞愧,自已低头看了看,牵了牵裙子)
    苓:是太短一点。没关系。
    文:不,实在不能穿。纬苓,对不起,我想不去了。
    苓:衣裳其实没关系,大家都是闹着玩么。
    文:不,真的。你们去吧。反正有榕生,他跳舞跳得比我好。
    〔苓无语〕
    文:向芳(用漠不关心的口吻)我听说你也不去。
    芳:暧,我累了。难得有机会在家里休息休息。
    文:我们可以在花园里散散步,今天晚上月亮很好。
    芳:(媚笑)你也跟我一样,最喜欢清静。
    文:暧。(向苓)纬苓真对不起。
    苓:(戴上面具,轻快地)没关系。表哥呢?我去瞧瞧他打扮好了没有。(出)
    文:你姐姐是不是有点不大高兴?
    芳:我怎么知道。
    文;纬芳,待会儿我们上花园去,那何教授要是又跟了来,你可千万别理他。
    芳:咳,你不知道这人简直像牛皮糖似的,粘上了就不放。
    文:我真不懂,你干吗不老实告诉他,叫他别在这儿讨人厌。
    芳:我就是心太软。
    文:有时候非心狠手辣不可,拖下去反而让他受痛苦。
    芳:你这话说得真对,可是我这人就是这样,踩死一只蚂蚁都不忍心
    文:可是这是没办法的事。
    芳:(叹息)我知道。老何也真可怜。(把头偎在文胸前,低声,热情地)文柄,你到底爱我不爱?
    文:(低声)我爱你我爱你。(吻她)
    (启入)。
    启:(大怒,向文)暧,你在这儿干什么?
    文:(回顾)干什么,你猜我在干什么?(再吻芳)
    启:(一把拖开他,挥拳相向)这小子——非接死你不可!
    芳;(拉劝)暧,启华,你别这么着。
    启:纬芳,你走开不关你的事。
    文:(向芳)对了,你走开我来对付他。(二人扭打)
    芳:(竭力拉劝)你们怎么了?都疯了?
    (榕入。手臂绑着绷带吊着,颊上贴橡皮育十字交。)
    榕:(遥立,大声喊)好了好了,别打了,下午已经打了一架。
    (苓随榕入室)
    芳:(拼命拉开文与启)表哥,你快来帮我。
    榕:(连连摇手)刚才我劝架。已经给打得这样,再劝,我这条命也没有了。
    (文与启自觉惭愧住手)
    文;(走到榕身边)你怎么了榕生?
    苓:我看他这胳膊伤得不轻,我给他绑上了绷带。
    芳:(向榕)你这样子,还去跳舞?:
    苓:(笑)不去了,我们都不去了。
    (女佣入)
    佣:太太叫表少爷搽上这药。(递一盒药给榕)
    苓:(代接,看盒面)这是云南白药,听说灵得很。
    芳:(向榕)值得试一试。来,我给你解开。(要解绷带)
    苓:到他房间里去搽。
    (榕、苓、芳同出,女佣随出)
    文:(向启)好,现在我们可以开诚布公的谈一谈。
    启:好。
    文:(恳切地)我们大家都有不是的地方。
    启:不,不,我承认是我不对。(有点羞涩地)纬芳要不是爱上了我,你也不会失恋。
    启:当然是她自己告诉我的。
    文:(大笑)得了,你别自己骗自己了何教授。她刚才还在那儿跟我说你太讨厌,像牛皮糖似的,钉着她不放。
    启:(跳起来)你胡说!这小子——你是讨打!(挥拳作势)来来来!
    文:(也跳起来)打就打.谁怕你?
    (二人相向立准备动儿消出片剜,启突然大笑)
    启:你这身打扮实在太滑稽了!(笑倒在沙发上)
    文:(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短裙)暧,是有点古怪。
    启:你这样子,我实在没法跟你打架。
    文:别打了,我们还是平心静气的讨论一下。
    启:好吧。(坐直了身子)
    文:你听我说:刚才我劝纬芳,我说她应当告诉你老实话,索性叫你死了心。可是她说她不忍心告诉你——
    启:(错愕)不忍心告诉我?
    文:(举手制止)你听我说。她说不忍心。我就说:有时候非心狠手辣不可。拖下去反而害人家受痛苦。
    启:(变色)哦?……那么她怎么说?
    文:她说她就是心软,踩死一只蚂蚁都不忍心。
    启:什么?(站起来激动地走来走去)她真这么说来着?
    文:当然了。
    启:她说踩死一只蚂蚁都不忍心?
    文:哎。
    启:天哪。(踉跄倒退,颓然坐在沙发上。)
    文:怎么了?
    启:我简直不能相信——我不相信!这都是你造谣言,破坏我们的感情!〔跳起来指着文〕今天下午我跟纬芳说话,你一定是躲在什么地方偷听,都听了去了。
    文:别胡说!
    启:我也是跟她这么说,我说她非心狠手辣不可,拖下去反而害你受痛苦。她回答也完全一样。
    文:(怔了怔)她说什么?说蚂蚁?
    启:(点头)说蚂蚁。
    文:总而言之,她完全是耍弄我们?
    启:对了。完全是水性杨花玩弄男人。
    文:(怒)你这话太侮辱她了!(跳起来挥拳作势)
    启:(举手制止)暖,你冷静一点,冷静一点。
    (文颓然坐下。二人凄苦地并坐,手托着腮)
    文:我们怎么办呢?
    启:我们两人一块儿去,当面问她,到底是爱哪个。
    文:(悲哀地)她要是说爱我我可就完了。
    启:你难道还相信她?
    文:我明知道她是扯谎,我还是相信她。
    启:她要是说爱我呢?
    文:这是我推一的希望。
    启:(慷慨地拍了拍文的肩膀)那么为你着想,我希望她说爱我。
    丈:(感动)启华,你真够朋友。(拍他肩膀)
    启:哪里哪里,这不算什么。
    文:启华,咱们出去痛痛快快的喝两杯。
    启:好文炳,走!我请客。
    (两人勾肩挎背向外走,正遇见榕走进来)
    文:(兴奋地)榕生,我跟启华上青山饭店去喝酒,你去不去?
    榕:(瞠目望着他们)“我跟启华’!你们倒真是不打不成相识!(让开路,但忽然想起来,拉住文臂)嘻,纬芳叫我告诉你,她在花园里等着你呢。
    文:让她等着去。
    启:(向榕)你告诉她我们非心狠手辣不可,拖下去反而害她受苦。
    文:告诉她走路小心点,别踩死了蚂蚁。
    (文偕启出。榕望着他们的后影发怔)。
    第三十一场
    景:别墅门前。
    [走廊上点着灯,照亮了台阶与一角草坪。文扶启踉跄回,走入灯光内。
    榕独坐廊上吸烟。
    文:哎,榕生,你来帮我搀一搀他。
    榕:(帮掺启)何教授醉了?
    启:(打嗝)我没醉。
    文:他真能喝。(扶启自玻璃门入)
    第三十二场
    景:客厅。
    [文与榕扶启入。
    榕:(向文)送他上他屋去吧?不早了,该睡了。
    文:不,我们还得跟纬芳谈判呢。
    榕:谈判?(与文扶启到沙发上坐下)
    文:唔,叫她老实说出来,到底是我爱是爱他。(在启身边坐下)
    启:(头枕着沙发背,用下颚指了指文,向榕)他还在那儿痴心妄想呢,只要她说一声爱他,他马上投降,你信不信?
    文:要是你,你不投降?不过你自己觉得没希望,所以乐得充硬汉。
    启:(怒)你这是什么话?(突然坐直身子)
    榕:(急捺住启)好了好了,别又打起来。
    (文与启悻悻地互看了一眼,复又松弛下来)
    榕:(坐)照客观的看法,纬芳要是在你们两个中间选一个,大概是挑文柄。(向启)他比你年轻,比你漂亮。
    启:(不服)他的确是比我年轻。(顾影自怜地摸摸头,托了托眼镜)
    文:(嘲笑地)可并不比你漂亮。
    榕:来未来,你们二位,怎么了?你们这样不团结,怎么能对付纬芳?
    启;这话有理!天下女人都不是好东西,我们男人要是不愿意做奴隶,非团结不可!
    文:对,对!(高举一臂)全世界男人团结起来,打倒女人!
    榕:(也举臂高呼)赞成打倒女人的举手!
    启:(高举双臂)我举两只手赞成。
    文:(故态复萌,代举另一只手)三只手!偷人家女朋友!你没来的时候好好的!
    榕:(打他的手)你又来了!
    (芳徐徐地走下楼梯,面容庄严而悲哀。启抬头看见了儿,急用肘弯推了推文与榕,三人不安地站了起来)
    芳:(向文与启)刚才你们叫我表哥带话给我,我不懂你们说什么。可以解释给我听么?
    (走到楼梯脚下,没有人回答)
    榕:(望文与启)怎么都不开口?—一来未来,谁放第一炮?
    (二人仍不语)
    榕:(向芳)这两位先生认为你是欺骗他们,拿他们当玩物。
    启:唆,你告诉我说你爱我,讨厌文炳,又告诉文炳你爱他,讨厌我。
    文:到底你是爱谁,讨厌谁?
    芳:(鄙夷地)哼《掉过身去,走开》
    榕:怎么,你不肯回答?
    芳:当以不。我爱谁,不爱谁,完全是我自己的事,谁也管不着。
    榕:(笑了起来,转身向文与启)好厉害。我真服了她。
    (芳转身上楼,但榕抢先抓住她的手臂)
    芳:于吗?
    榕:你得先回答这问题。
    芳:不回答,就不让我走?
    榕:唔。
    芳:(甩脱榕手)好。你们问我爱谁。那我就告诉你们。(向榕)我爱你。
    (榕进缩。谁也不做声。死寂)
    芳:明儿见。(上楼)
    (文与启呆呆地望着她离去。榕瘫软在沙发椅上)
    启:(搔头)我们到底算打了胜仗,打了败仗?
    榕:(苦笑)打了胜仗?真是做梦!
    文:(阴郁地)至少在我这方面是打了胜仗——没有危险了。
    榕:我害怕。我真害伯。
    启:(严厉地将手搁在他肩上)年纪轻轻的,怎么这么没出息?
    榕:我没法抵抗她。
    启:你坚强一点。不能破坏我们的联合阵线。
    榕:我要你们俩答应我一件事。
    文:什么事?
    榕:我要你们跟着我,一步也不离开我,绝对不让我跟纬芳单独在一起。
    启:(向文)这小子简直不中用,胆儿这么小。
    文:(向榕)好,我答应你。
    榕:(感激地与他握手)到底是老朋友。
    启:(摇头)真没出息。我得去睡了,明儿见!(出)
    文:(长叹)其实你又何必这么害怕。她看中你,你应当高兴,别人还求之不得呢。
    榕:算了吧。跟她这样的人谈恋爱,不是自讨苦吃?我理想的对象刚巧和她相反。
    文:哦?你的理想对象是什么样的?
    榕:第一要爽快,要心眼好,跟我谈得来,而且是真爱我。当然得相当漂亮,可是不至于漂亮得人人都追求她。
    榕:(想了想)哎。(微笑)可惜有一个条件不合,纬苓井不爱我!我要你,我一定追求的。
    文:什么?
    榕:(突然发现自己失言)糟糕,一不小心,给说漏了。
    文:你刚才说什么,我还是不明白。
    榕:你这傻子,纬苓爱你,你一点都不知道?
    文:(诧笑)别胡说八道。
    榕:真的。谁骗你?
    文:我不信。
    榕:你不信,你追求她试试。
    文:(着急)嘘!她来了。
    (苓易装入)
    苓:表哥,你的胳膊怎么样?疼得厉害么?
    榕:好多了。
    (文微张着嘴)你们后来还是上青山饭店去了?
    文:(窘)哎,没跳舞,跟何教授去喝酒。
    苓:何教授呢?
    文:他喝醉了,去睡了。
    苓:你喝醉没有?要不要吃点水果?
    榕:吃点水果吧。我去给你拿。(出)
    (寂寞片刻,文踌躇不安)
    文:纬苓。
    苓:恩?
    文:(徐徐从沙发后面兜过来,向她走来)今天真对不起,没陪你去跳舞。
    苓:没关系,我根本不爱跳舞,不过是凑热闹。
    (寂静片刻)
    文:纬苓。
    苓:恩?
    文:没什么。(惘惘地走了开去,绕室而行)刚才我们回来的时候,像要下雨似的。
    苓:是吗?我希望明天别下雨。
    (静默。文自袋中取出香烟匣)
    文:(突然做了一个决定,旋过身来向苓)纬苓,我有句话想跟你说——(他正打开了烟匣,一旋身,香烟全部散落在地)
    (苓笑,蹲下去帮他拾。文也蹲下来拾。文突然凑上去像要吻她)
    第三十三场
    景:饭厅
    [榕走到长条柜前,拿起一只大水晶碗,内盛各色水果、榕正要离室,芳人。
    芳:(温柔地)表哥。
    榕:(震惊,兀自镇静)你还没睡?
    芳:我有话跟你说。
    榕:不早了,我得去睡了。(急趋出,但她紧紧拉住他的手臂)
    芳:我刚才告诉你的话,你大概不相信。
    榕:(焦急地四顾求援)不相信。
    芳:(安静而悲哀)我知道你不会相信。可是不管你信不信,我得告诉你——
    榕:(狂乱地挣脱手臂,急趋室之另一隅)有话明天再说。
    芳;表哥,我除了你从来没爱过别人。我跟别人好都是假的,都是为了想叫你妒忌。
    榕;可惜我一点也不吃醋。
    芳:(走开)我知道你看不起我。(苦芙)想想也真可笑,我说假话人家倒相信,这一次我倒是说真心话、人家倒不相信。
    榕:谁叫你扯谎扯得太多了。活该,自作自受。
    芳:(悲哀地)好,我走了。明天见。(在门口旋过身来)我爱你。我从小就爱你。
    榕:(冷笑)得了得了。
    芳:我永远爱你。
    榕:(低声诅咒)这鬼丫头。(张惶不克自持,走到她跟前热烈地拥抱她)
    芳:(狂喜)表哥,你说呀。
    榕:(仍想闪避腾挪)说什么?
    芳:说你爱我。
    榕:(颓然)非说不可?——咳!(绝望地大喊)我——爱一一你!
    芳:(狂喜)表哥!
    榕:(悲愤地)你这总该满意了吧?(拿起水果夺门而出)
    (芳面上现出胜利的微笑)
    第三十四场
    景:客厅
    【榕持水果入,正撞见文吻苓。榕急退出。苓与文均不觉。
    (芬用力推开了文。她惊疑,惶惑,心乱。文也不解苓何以并不欢迎他吻她)
    苓:你真是喝醉了。
    (文不语)
    (榕在门外咳了声嗽,缓缓踱进来。文急起立)。
    榕:吃水果。
    文:《自碗内取一苹果》我去睡了。明儿见。(出)
    榕;他怎么了?
    苓:他刚才非常奇怪。
    榕:哦?
    苓;他是不是喝酒喝多了?
    榕:(在片刻的沉默后)一定是因为我告诉了他。
    苓:(恐慌)表哥,你告诉他了?说我爱他?
    榕:你别生气。
    苓:我真生气!表哥你真是!这以后他看见我一定非常窘,简直怕看见我。
    榕:不要紧,明天我再跟他解释,就说我是扯谎,跟他闹着玩的
    苓:得了,越解释越糟。你害得我还不够!
    榕:(颓丧地)别骂我了,纬苓我已经够倒霉的。
    苓:你怎么了?
    榕:(烦躁地踱来踱去)纬芳说她爱我。
    苓;你呢?
    榕:我真到她的。
    苓:那还不好么?你发什么愁?
    榕:你想想,要是娶她这么个太太,我这一辈子算完了。我写小说怎么养得活地?为了我的前途,我的理想,我非逃走不可。
    苓:你逃到哪儿去?自己的亲戚,还能一辈子不见面?
    榕:我一回到城里,马上买飞机票上仰光去a
    苓:上仰光去干吗?
    榕:去做和尚去。
    (画面上角现出一个圆圈,圈内另一个榕已剃光头,风吹着他橙黄色的袈裟,赤着脚在仰光的金顶佛寺前徘徊,面色平静,耀眼的热带阳光使他眯着眼睛。)
    榕:纬苓.明天早上我要是走得早,见不到你,我先跟你辞行了。
    苓:表哥,(一手扔在他肩上)我想,她或许是真爱你。
    榕:(痛苦地)得了,别说了。(转身出。上方的圆圈缓缓相随。出至户外,树枝横斜划过圆圈。树的黑色剪影随即遮没了它。它再出现的时候,已是一轮大半满的淡橙黄的月亮。榕凄然望月)
    第三十五场
    景:穿堂
    [次晨。榕的房门悄悄地开了一线。文探头出来张望了一下,向里面点头招手。榕拎着一只皮箱蹑手蹑脚走出来。文在前开路。
    文:(轻声向榕)当心,当心,纬芳在这儿。
    (榕抛下皮箱奔回卧室,砰然关上房门,下了锁)
    文;(代他拎起皮箱,耐心地敲门)哎,你出来,出来,没关系。有我在这儿。
    第三十六场
    景:走廊
    [芳依柱立。榕硬着头皮拎皮箱出,文跟在后面。
    芳:(拦路)表哥,你怎么忽然要走了?
    榕:哎,我有点事得赶紧回去。
    芳;(向文)文炳,请你走开一会儿,让我同表哥说两句话。
    (文抱着胳膊屹立,不答)
    榕:你有话尽管当着文炳说,没关系。
    芳:我不能当着人说。
    榕:那你就别说。。
    芳:(沉默了一会儿)好吧。我也没什么可说的。你要走我也拦不住你。我知道你是想躲开我。
    (泣然)
    榕:(稍稍软化)好在你很快就会忘了我。
    芳:我是永远忘不了你的。你有空就写信给我。
    榕:(软化)好,一定写信给你。一天写一封都行。
    芳:表哥,我想——(手搭在他肩上,仰脸望着他)最后一次了——我想跟你说再会。
    (很长的静默。榕的脸上现出内心的挣扎)
    榕:(猝然)文炳,你走开。
    (文屹立不动)
    榕;你走开,文炳。
    (文只当听不见)
    榕:(威吓地向他趋近一步)你走不走?
    文:(缓缓地)你理智一点,理智一点。
    (榕瞪眼望着他,逐渐恢复自制力)
    榕:多谢你提醒我。(拿起箱子走下台阶。文跟在后面)
    (芳自知失败,赌气一扭身走了进去)
    第三十七场
    景:车库外
    【车库门大开。内空。文偕榕走来,向内望了望,工役持浇水皮管走过。
    榕:(唤住工役)喂,你们的汽车呢?
    工:老爷开出去了。今几一早就上飞机场去了。
    榕:(向文)哦,去接王寿南的儿子。
    (工役走了过去)
    文:(低声向榕)恭喜恭喜,你的替身来了。人家有了王寿南的儿子,还要你吗?
    (榕苦笑)
    第三十八场
    景:饭厅
    【苓正吃早饭。芳坐在她对面,怔怔地用茶匙搅着红茶。
    苓:(嘭地)你还不去打扮打扮,预备招待贵客。有了王寿南的儿子,表哥就是在这儿,你也没工夫理他。
    芳:姐姐你也学坏了,这张嘴真讨人嫌。(故意地)文炳呢2怎么不来吃早饭?
    苓:我没看见他。
    芳:我想想真有点对不起文炳,得好好的安慰安慰他。
    苓:(吃惊)怎么,你又看上文炳了?
    芳:(甜笑)还是文炳好。姐姐你看中的人准没错。
    (起,离室)
    (苓忧虑,食不下咽)
    (文入,见芬,窘甚)
    苓:(若无其事)表哥走了?—一
    文:还没走。等汽车呢。
    苓:(起)我去送送他。
    文:纬苓,我要跟你道歉。昨天晚上真是喝醉了。g
    (苓低头无语)
    文:也都是你表哥不好,无缘无故跟我捣乱。他告诉我——(干笑)我真有点说不出。太荒唐了。他说你自从第一次见面就爱上了我(笑)
    苓:(低声)表哥真是胡闹。
    文:我要不是酒喝多了,也决不会相信他。(笑)当时我就觉得奇怪。你并没说:好容易有今天这一天!“
    苓:要是那时候我说:“好容易有今天这一天!”你怎么着?
    文:那我大概会说;“我一直爱着你,自己都不知道。”
    苓:不会不会,你不会这么说的。
    文:(抱歉地)不,昨天晚上我是有点神经错乱,因为受了点刺激。
    苓;(安静地)你今天不神经错乱吧?
    文:(笑)不,不,你不用害怕。现在我完全好了。
    苓:以后你也不会再神经错乱?……”
    文:不会,绝对设这危险。你放心。
    苓:(自长条柜上取酒一瓶,酒杯一只)要是你现在又喝醉了,要是我又告诉你我表哥说的都是真话,那你会不会又像昨天一样??
    文:(抑制住感情)那说不定。我不敢担保。。
    (苓开瓶倒酒,文走到她背后抱着他,吻她的脸,酒汩汩从杯中溢出,洒在桌上,流下地去)
    苓:好容易有今天这一天!
    文:我一直爱着你.自己都不知道。
    第三十九场
    景:走廊
    【叶太太立大门等候。二男佣二女佣左右侍立。
    叶太:(紧张地)大小姐呢?——叫二小姐快下来。
    女佣甲.:噢(去)
    叶太:表少爷走了没有?请他来帮着招待。
    男佣甲;噢。(去)
    叶太:飞机上不知吃过早饭没有?叫他们马上预备开饭。
    女佣乙:噢。(去)
    叶太:多叫几个人来搬行李。
    男仆乙:噢。(去)
    (芳盛妆出)
    叶太:暧,纬芳,快来!他们来了!来了!
    (母女并立廊上欢迎,芳立母右。榕来,立叶太左。苓在榕背后出现,榕让出地方,苓立母与榕之间。(汽车驶到门前停下。司机下车开门叶经理下车.一个十一二岁的男孩跟着下车,吮着一棍棒糖.东张西望。
    (男佣率工役数人自车上搬下行李)
    叶经理:(牵孩上阶)到了我这,就像自己家里一样,可千万别客气。
    叶太:路上辛苦了吧?累不出?
    叶经理:(向叶太)这是我们董事长的少爷。
    叶太:欢迎欢迎。快进来歇歇。
    (众簇拥孩进屋,工役拎行李后随。
    (榕与劳目光接触,榕突然狂奔下阶,跳上汽车,开动马达。
    (但芳已追了上来,跳入后座。
    榕听见后面嘭然一声关上门,知巳不及脱逃,颓然.两手仍按在车盘上。马达声停止,喇叭声大作,代表他心境的焦灼紊乱。
    芳倚在前座靠背上,笑着楼住他的脖子。
    喇叭声化为乐队小喇叭独奏,终融入欢快的音乐。
    (剧终)
    1958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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