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碰上的？”嘉树几乎是刚坐稳就问了。
    我看了眼前面的绍愉，他闭上了嘴。
    有外人在的地方，谈论上一辈的事实在不合时宜。何况那还是我们最尊敬的外婆。
    苏，这个姓氏，是外婆肃玲一段刻骨的伤，就算到了弥留之际，她也没有想过原谅。
    外婆曾经离过一次婚。
    前夫姓苏，叫苏宏。既是外婆的青梅竹马，也是她家的邻居。
    苏宏家里兄弟多，父母疏于管教。因此自小就以打架在他们居住的小区出了名。当时只有和他一起长大的外婆敢亲近他，规劝他，因此邻居们都说他们将来是一对儿。
    但外婆终究也是个未成年人，根本无力去阻止什么。
    苏宏在一次持械群殴中被警方刑拘送进了少管所，加上从前的劣迹，被判了一年管制。
    出来以后，他和几个以前一起的人组了个地下乐队，在各个二三流的歌舞厅里打混。直到他和外婆再次相遇。
    那时，外婆已经从学校毕业，在小学里当教师。
    外婆为苏宏介绍了老师，利用自己父母的一些关系为他找出路，找经纪人……从刚出道时的低谷，陪着他，鼓励着他，默默的，一步步，将他送上了当时流行乐坛的前台……
    在苏宏第一张专辑发行的时候，他们也顺理成章的结合了。
    很快，母亲就出生了。
    就在外婆觉得生活一片光明，准备迎接第二个孩子的到来时，报上却披露了苏宏和一名女子在酒店开房被记者抓包的丑闻……
    在极度绝望，极度痛苦的煎熬下，外婆流产了。
    苏宏在外婆面前悔过了。但转过身去，仍然和那名外遇保持来往。外婆闻讯质问他时，他居然说，他爱外婆，也爱那个女人，他非常，非常痛苦……
    外婆绝望了。她想一了百了，被发现抢救了过来。
    在生死门前徘徊了一阵，睁开眼时，她的床边只有年幼的母亲。尴尬的经纪人支支吾吾的说苏宏有演出联系不上。
    然而当天的报纸上却刊出苏宏与那个外遇结伴在外地游玩的大副彩照……
    外婆觉悟了。
    她带着母亲离开了。并从此切断了和苏宏所有的联系。
    不知为什么，苏宏如日中天的演艺事业也随着和外婆婚姻的结束而落幕了。
    但这些都已经与外婆无关了。
    那以后，外婆一直与母亲相依为命。
    母亲七岁时，外婆和一个名叫鲍南的男子相识，相知。鲍南也是离异的，带了个女儿独自过活，外婆和他交往了一年多后结为伉俪，直至白头。
    鲍南就是我们的外公。
    苏宏其人其事成了外婆和母亲间的禁忌。她们似乎达成了某种默契，谁也没在旁人面前提起过。
    直到母亲猝逝。我们整理母亲遗物，顺带着也把一些旧东西清了一下，结果在一个隐秘的角落里发现了一些泛黄发霉的报纸照片，一时好奇，拿给外婆看。外婆才说出那段被尘封的伤痛。
    然而，当时，外婆就让我们保证：终我们一生，绝不和苏家人有任何来往。
    只是，世事难料。在外婆生病的时候，苏宏的孙子，苏舟不知怎么的竟找了上来。我们也是在那时碰了面，知道了彼此的存在。
    因为外婆的要求，我们对苏舟一直是避而不见，不给什么机会的。
    没想到，山不转水转，绕来绕去，居然……
    “到了。”绍愉轻声提醒沉默的我们。
    这才发现，车子已经停了下来。
    下了车，刚想让绍愉赶快回去休息。扭身的一刹那，我看到绍愉正伸指揉着眉心，那疲惫的样子让我的心拧了一下。
    “上来歇会儿吧。”话就那么说了出来。
    我只是担心他疲劳驾驶，我对自己解释着。
    其他没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