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洛在下降的电梯里看着外面的雨，六月的天气就像娃娃的脸说变就变，早知道就带把伞出来了。杨洛这么想着。刚到达一楼电梯门打开，大雨几乎要扑面而来，感受到了天气的寒意，杨洛往电梯里头缩，按了4楼的电梯键，回到4楼。
    得去找人来接他。
    “喂，手机借我下。”杨洛对武宇帆说。武宇帆正在草里卡视野，戴着个耳机压根没听到他说话。
    “喂。”杨洛面无表情地说，接连“喂”了好几声，武宇帆就像是个瞎子一样一点回应都没有，杨洛只好去摁他的F键，“手机借我。”
    武宇帆人简直都要傻了，他在卡视野等着去切对面的c位，秒掉之后直接团一波这局就算结束了，杨洛一个闪现直接把他整懵了，把他暴露于对面法射辅的眼前，武宇帆想起身给他两个大嘴巴子，却只能无能怒吼。
    “草，劳资这波本来能切的，你没事找事摁劳资F键干嘛啊，找抽吗！”气得他浑身直打哆嗦。
    杨洛看他愤怒的样子，没有心情同他多费口舌。
    “手机在哪。”杨洛看他把耳机戴上，不停安抚队友心态。
    “在前台充电，自个儿找去。”武宇帆懒得回头搭理他。
    “成。”杨洛头也不回地走去前台。
    穿过电影院的后门走廊，杨洛回忆着武宇帆的电话号码，径直走向前台，报了后四位，顺利取到了手机。手机已被充到了80%的电，杨洛翻着联系人，响铃半分钟后拨通了电话。
    “啥事？”电话那头很是吵闹，乱糟糟的一片。
    “我在趣尚，来接我。”杨洛说。
    “哈？你说什么？”杨凌锋拨开人群走出包间，大声回复他。
    “我说，我在趣尚，没带伞，你来接我。”杨洛耐着性子说，熬了一个通宵，他现在头痛欲裂，他的作息本就不混乱，甚至于是相当规律。
    杨凌锋给包间里的人打了声招呼表示要走，朋友们调侃他拦着他不让走，杨凌锋只能说：“我敬寿星一杯，实在不好意思啊。”众人打趣，“朋友那边有事，不得不去啊。”听到这话也没好再拦，杨凌锋就接着电话往楼下走去。
    这天果真奇妙，出来的时候还好好的，万里无云，现在却是大雨倾盆，乌漆漆的，杨凌锋想着又要淋一身雨了。
    “给我15分钟，到了打给你。”说着就要挂电话。
    杨洛清楚他的脾性，知道他要挂，末了只好补一句：“手机是武宇帆的，我没带。”
    “成吧。”杨凌锋说，“在楼下等我。”说完便挂了电话。
    杨洛把手机还给武宇帆，乘电梯在楼下等着了，网吧和购物广场开在一处，电影院、游戏厅、商场、网吧连在一起，杨洛本想去游戏厅看看有啥好玩的，但鉴于他的头痛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要命，不是第一次通宵也不是最后一次，为什么会这么难受。
    虽然穿着卫衣，杨洛在冷风中打了个喷嚏，难受地想，过了不久，一台电驴停在了马路边上。
    “过来。”杨凌锋向他招手，杨洛只瞧见了一个豆大的小人。
    杨洛近视，但并不严重，他眯起眼来，抬起腿跨过一排排的电瓶车，淌着水淋着雨，向杨凌锋走去，走到跟前他才发现雨衣下的脸已经打湿，那一双眼像是打湿了的黑夜星星。
    杨洛愣了下，钻进了雨衣里。
    “回家？”杨凌锋的声音随风飘来，夹杂着雨汽的冷冽。
    “不去。”杨洛说。
    “那去哪啊？”杨凌锋的声音又飘来。
    杨洛没讲话。
    “那就去肯德基吧。”杨凌锋听他没声知道他没有想法，他俩离上次吃肯德基已经有些遥远了，记得还是初中的时候，他俩一起来肯德基各自点了个甜筒。
    像是很遥远的事，杨凌锋只能记起来当时点了甜筒，其他的他什么也想不起来。就像是他俩的友情，从初中开始就是浅浅的，像是无法记忆的风一样，可是却能久到处到现在，杨凌锋也是觉得有点奇妙。
    杨洛给他的感觉就像是一座雕像，带着那么点坚韧、冷傲以及恒定，平时不刻意伸手去触摸压根感知不到这么个人的存在，又像是空气，不可或缺，随手抓一把都是，随叫随到。亲近又不亲近，深刻又不深刻。
    到达肯德基门口，杨凌锋把小电驴停在台阶处。
    “下车。”杨凌锋说。
    杨洛乖乖下了车。
    “你先进去点。”杨凌锋说，把手机从袋里掏出来给他，转身去找停车位。
    接过手机，杨洛扭头就去拉肯德基的门，刚要拉开，他忽然意识到他压根不知道杨凌锋的手机密码，只能回头喊他：“密码多少？”
    杨凌锋应声回头：“我生日！”
    “得。”杨洛轻声说，因为头疼他实在无力吐槽这个俗烂的密码。
    找了个靠窗的座位坐下，杨洛用手机扫了码，开始点餐，现在有许多套餐，随便翻了翻，无谓喜欢与否，直接点了份份量合适的给自己。至于杨凌锋的，杨洛想了想，还是决定由他自己来点，虽然杨凌锋初中的时候是喜欢吃土豆泥和老北京，但是他不能保证杨凌锋现在还喜欢，所以还是留给当事人来搞最好。
    这么想着，杨洛侧脸趴在了桌上，也不管桌子干不干净，看了眼窗外的车和雨，闭眼就睡。刚睡着没5分钟，一双冰凉的手直接蹭上了他的脸，杨洛抬眼看他，杨凌锋的鼻子很是挺拔。
    睡着被惊醒，睁眼就是这张脸，杨洛内心一阵无语，他在方才短短的几分钟内做了个噩梦，被冰块般的手背触醒，杨洛人都傻了一半，他以为已经到第二天了。
    “一直叫你呢。”杨凌锋说，“我给你端来了，我的估计也快好了。”杨洛看着自己面前的那份食物，没有什么感想。
    “请A2046来前台取餐。”广播中响起女音，杨凌锋起身去拿。
    杨洛注意到他是单点的，点了一份冰可乐、薯条和嫩牛五方堡。
    果真和以前的不一样了。杨洛心里如是想，默默地开吃，两人在吃东西时，很是安静。
    吃完了，杨凌锋刷了一会儿手机，杨洛感受着店里的暖气又想睡了，暖烘烘的让他舒心。
    “等下去哪？”杨凌锋看着手机，把唯二的两根薯条塞进嘴里。
    杨洛看了眼他湿漉漉的头发，说:“不知道。”
    “去体育馆吧。”杨凌锋说，吮了口可乐，“我问问有没有人在。”像是听不出杨洛语气中的有气无力。
    杨洛无所谓他的决定。
    “成。”杨洛说。
    “他们说正在体育馆练，”杨凌锋说，眼睛看着屏幕，“去么？”
    杨洛点点头。
    于是杨凌锋骑着电驴带着杨洛赶去了体育馆。到体育观馆的时候，杨洛下车都感觉有点晕，但他没有表现出来。
    杨凌锋轻车熟路地去找他的那些朋友们，一一打招呼，杨洛跟在他身后，虽然杨凌锋常带他来这，虽然那些面孔他都能认得到，但是杨洛和他们并没有交往，甚至连姓名都不知道。只是看着脸熟，仅次而已。
    “今天下午和篮球社的人练球，马上就是市中和十三中的篮球比赛了，你上场来陪我打。”杨凌锋说。
    “成。”杨洛说着接了他抛过来的球。
    杨凌锋和杨洛都是市中的，杨凌锋是校篮球队的一员，他在篮球上各方面的能力都很均衡，可以说是没有短板，所以算是队里的中流砥柱，队长和副队对他都很了解，今天本来是所有队员都来练球的，但是杨凌锋不来，他们也就睁一只闭一只眼，何况他们对杨凌锋的能力都很有信心。
    杨洛只在初中的时候打过校篮球赛，那时候和杨凌锋还不是一个班的，后来到了高中两人才在一个班。
    对方想截杨洛的球，杨洛从胯下把球从右手转到左手，不论左右手，杨洛都没有特别的偏用，所以他既不是左撇子也不是右撇子，除了写字是用右手，其他时候两只手都一样。
    又一个胯下运球顺利传给了赶到身后来的杨凌锋，杨洛开始跑。半场下来，他全身都是汗，汗津津的，今天穿的还是卫衣，干脆把卫衣脱了，留了个t恤。
    在体育馆的替补位上坐下，杨洛拿起杨凌锋的手机，解了锁，刷了刷虎扑，随后打开了王者，登的是自己的号。
    打了几把排位，杨洛赢一把输一把赢一把输一把，觉着烦躁，还想开，一个黑影在篮球场的地板上向他走进。
    “喂，别打了。”杨凌锋在他身旁坐下，他的t恤已经脱下挂在他的肩膀上，满身的薄汗，“走了。”杨凌锋拿衣服甩了甩他。
    杨洛起身，跟在他身后，看着杨凌锋的手臂，他忽然很想去捏捏，看看是不是真那么柔软。
    伸手上去捏了捏，又硬又软，手感还是挺不错的。
    “还行吧。”杨凌锋臭屁哄哄地说，“晚上让你捏个够。”回手捏了捏杨洛的脸。
    杨洛乖乖让他捏着，无动于衷，这是他第一次捏杨洛脸，杨洛并没有他想象中的会立刻避开。
    不是杨洛不愿意避开，只是他懒得避开，他没什么劲去同他纠缠。
    “还挺舒服的。”杨凌锋说，他以为杨洛那略显骨感的脸摸起来会不适，意外的柔软。
    “去哪？”雨停了，杨凌锋收起雨衣，坐上小电驴，拧开钥匙。
    杨洛看着旁边的水洼，上车，说：“回家。”
    “行。”杨凌锋说，“去你家？”
    “...”杨洛不想回他，“你回你家，我回我家。”委婉地拒绝了他的提议。
    “别，我今个儿就像去你家。”杨凌锋说。
    杨洛困倦到没有精力想去回他，打了球他精力的确是回来了些，但是打完了球打了几把游戏，他又开始头昏脑涨。
    坐在车上撑了一会儿，杨洛轻轻靠在杨凌锋的背上睡着了，听到了他的心跳，感受到他胸腔呼吸的振动。
    安安稳稳睡了一路，杨凌锋把他喊醒：“起来了，去开门。”杨凌锋用背晃了晃他。
    杨洛被他晃醒了，看了眼周围知道到家了，甩了甩头清醒过来，走楼梯上楼掏钥匙开门，开完门，径直朝卧室走去，也不管关没关门，杨凌锋进没进来，直接倒床上睡了。
    现在是晚上6点，杨凌锋看了眼客厅的钟，关上门，用遥控器打开了电视，再去厨房搜刮了几包薯片和果冻来，坐到了沙发跟前的地毯上，倚着沙发换着台。
    先是调到少儿频道看看有啥好看的，看了半个小时又转到电影频道，发现没意思，又跳到记录频道翻着过去的纪录片，点了《黄石公园》看，边吃薯片便看美洲野牛，津津有味看了一个小时，屏幕上播着广告，杨凌锋吸了个果冻，抬眼去看时钟，已经快8点了。
    他起身再去冰箱看看有什么喝的，拿了罐旺仔牛奶回来，调着频道，最终在《爱情保卫战》那里停了会儿。
    杨凌锋的电视嗜好很奇怪，他喜欢少儿、电影、纪录、新闻，能接受吵架、调解的感情类综艺，但是死都看不下去明星综艺和电视剧。他很像是一个人的一生，年少爱动画，青年爱电影，中年爱纪实，老年爱新闻，很是广阔，自由而包纳。
    喝完了奶，杨凌锋看了眼钟，差一刻9点，他把电视关了，想着是时候把杨洛叫起来了。但是在叫杨洛之前先去浴室洗了个澡。
    冲完澡后，杨凌锋轻手轻脚地走进卧室，由于没有开灯他看不太清卧室的样子，但是借着月光，以及过去几年走进这间房的记忆，他摸索到床边，轻轻坐下，看到杨洛熟睡的脸庞，在月光的映照下和月光一样皎洁。
    安静而乖巧，和平时那副冷漠的大爷架子完全不一样。
    杨凌锋看了几秒，去拿床柜上的手机，手机是杨洛的，杨洛一直没有带手机出门的习惯，一般都是放在床头，并且手机没有设密码，相当于谁都可以翻阅。
    杨洛不在乎，本就没什么可翻的。
    刷了刷微博和b站，杨凌锋打开QQ看他们班群里又发了什么好玩的梗，用杨洛的号冒充杨洛回怼了几句，准备把手机放下，进行人工唤醒服务。刚要退出QQ，他注意到最底下四栏中间有一个小红圈。有人要加杨洛。
    杨凌锋好奇点开，是一个女生，备注是：我是林语纾。
    看了屏幕一会儿，杨凌锋点了同意，退出了QQ，锁了屏，把手机丢回了床头柜，他去晃杨洛：“醒醒，9点了。”
    杨洛睡得比较死，杨凌锋能清楚地听到他的呼吸声。见晃他没用，杨凌锋干脆伸手进他衣服，用冰凉的触感刺激他醒。
    好冷。杨洛在梦里说。然后在杨凌锋不断的魔法攻击下彻底清醒，在黑暗中眯了眯眼，发现身上坐了个人。
    草。杨洛骂人的心情都有了。
    “有病啊。草。”杨洛对他大半夜吓人的行为表示谴责。
    杨凌锋勾起嘴角笑了笑，仅仅是笑了一瞬间，表情又恢复了平时那样：“赶紧起床去洗澡，劳资等下还得看电视。”
    “...”杨洛无了个语。
    “起来。”杨凌锋晃他。
    “我去洗。”杨洛说，“你去开灯。”
    杨凌锋下床去开灯，灯打开的一瞬间，杨洛怀疑他的眼都被闪瞎了，缓过来后他发现杨凌锋裹了层浴巾
    “...”杨洛不知他又哪来的兴致。
    提着睡衣，杨洛往浴室走去，杨凌锋盖着被子躺在床上，等他回来，没多久，杨洛穿着睡衣重新出现在他眼前。
    “啪”的一声，杨洛把灯关了，上了床钻进了被子。
    “69？”杨凌锋说，冰冷的手攀上了他的锁骨。
    杨洛没作声，闭上了眼。整个卧室回荡着喘息声，过了一会又安静了下来。
    再睁开眼的时候，杨洛对上了杨凌锋在月光底下锃亮的眼，像是闪着灼灼星光。感受着杨凌锋的凝视，在这么近的距离感受到他呼出来的气，杨洛甚至都要以为杨凌锋接下来要凑过亲他了，可是杨凌锋只是看着他，没多久就起身去抽纸擦干净嘴巴，并把纸递给他，再去衣柜翻衣服。
    杨洛给他打开了床头灯。
    杨凌锋背对着他，赤裸的背很是诱人。
    穿好了衣服，杨凌锋拉开床头柜最底下的抽屉，翻出了烟和打火机，走出了卧室。
    “睡吧。”杨凌锋微弱的声音从客厅飘来，然后是电视机发出的微弱声音。
    杨洛闭上眼，继续睡觉。
    抽完了烟，杨凌锋把窗户关小了点，关了电视，在沙发过了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