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案？”盛宸端详着她，似是看了很久很久，突然笑了笑，道，“是么！”
    她惯常的淡漠就这么突然被打破。迎着盛宸的目光，她略带诧异道：“宫主笑了。”
    盛宸淡淡道：“是，我笑了。”
    “宫主不信？”
    盛宸淡淡道：“我信还是不信，对姑娘来说，十分重要吗？”
    “我只是想知道。”
    迎着她的目光，盛宸满意于她的冷静，嘴角浅浅一翘，道：“我信，我也不信。”
    “我想，宫主把我说糊涂了。”
    盛宸有意让对方想了想，接下来，他说了一句表面上看起来似乎和面前的事情毫无关系的话。
    他说的是：“姑娘懂我。”
    她沉默了很久很久，长长叹息，道：“这世上居然还有人想妄想让宫主为己卖命。”
    盛宸有意无意的又笑了下，轻轻道：“实不瞒姑娘，这几年来，本尊确实在找。只不过，找得并不是一个答案。”
    “那”，她看着盛宸，微微眯眼，道，“是什么？”
    “姑娘来了，而本尊也上了车，不是吗？”盛宸有意让她又想了想，才淡淡一笑，缓缓说道。
    “说得也是。”
    “姑娘来了”，盛宸有意又给她留下了足够的时间思考，过了很久，才慢慢道：“便是明白了本尊的意思。”
    她依旧看着盛宸，目光淡淡的。半晌，她柔柔地说道：“实不相瞒，直到宫主登车之前，我都认为自己明白了的。”
    “现在呢？”盛宸浅浅道。
    “现在，我还不清楚。”
    “姑娘是临时改变了主意。”
    “与其这么说，倒不如说”，她停顿了下，认真道，“与其这么说，倒不如说是直到见到了宫主，我才明白您的意思。”
    说到这里，她特意瞅了盛宸一眼。盛宸呢，则是示意她继续说。
    “我来找宫主的目的还是一样。”
    “既如此，姑娘，不如先告诉我你的真正目的。其余的事情，我们可以之后再谈。”
    她看着盛宸，又沉默了下去。盛宸向来是个很有耐心的人。他一早便看出她有话想说，这个时候，他自然更不会催她。所以，他等，等着她选择。
    盛宸并没有等太久。
    当马车里再次四下回荡着车轮碾压在青石板路上发出的声音时，她忽然道：“宫主问我，是不是不喜欢热闹。”
    “是”，盛宸随口应着，“姑娘说，判断喜欢与不喜欢得有一个大前提。”
    她目光微动，道：“那你呢？”
    “我？”盛宸稍显惊讶，不觉道，“姑娘想知道，我喜不喜欢热闹。”
    “是，宫主没听错。”
    盛宸淡淡道：“姑娘为何有此一问。”
    她瞧着盛宸，斟酌了片刻，依旧有些答非所问：“我听说过很多宫主的事情。”
    盛宸没搭话。
    “宫主是想知道，我今日之所以来找你的真正目的。”
    盛宸还是没说话。
    “宫主先问的，我只不过是选了同一个问题，和您找一个话题而已。”
    盛宸道：“姑娘猜对了，我确实不喜欢。”
    “我能不能多问一句原因。”
    盛宸沉吟道：“因为我见识过真正的热闹。”
    “什么叫做”，她淡淡的眼底目光微动，沉吟道，“真正的热闹？莫非……”
    盛宸截口道：“是的。”热闹”，和世上大多数事情一样，看在眼里的，都不一定是真实的。”
    她不说话了。
    盛宸有意让她又想了想，才接着说了下去：“热闹当然有热闹的好处，然而，我恰好体验过热闹的坏处。”
    “那寂寞呢？”她接着问。
    盛宸道：“和热闹一样，倘若你没体验过寂寞，大约也没有资格去评价她。”
    她长长地吸了口气，又缓缓地，彻彻底底得将这口气吐了个干干净净：“宫主您这是话中有话。”
    盛宸笑了笑。他没承认，可也没否认，只是笑了笑。
    “宫主您那夜，就看出了我不懂武功的原因。”
    “是的”，盛宸应着，略略加重了语气，道，“房姑娘，我看出来了。”
    房姑娘目光微动，缓缓地，露出了笑容。
    面对她少见的笑意，盛宸也微微含笑，道：“你笑了。”
    “宫主可以笑，我也可以。”
    盛宸道：“姑娘说得对。姑娘年纪轻轻，又出身优渥，不仅可以笑，应该多笑。”
    “那你会帮我？”
    盛宸端详着房家女儿，过了很久很久都没说话。
    迎着盛宸的目光，房姑娘本就极浅的笑容忽然就僵在了脸上。半晌，叹了口气，道：“宫主还是不信我。”
    盛宸道：“我也不确定。”
    仅仅略微停顿，盛宸便继续道：“如若姑娘非要知道，告诉你也无妨。那日的夜探，我非但没有找出什么答案，反倒是发现了更多的问题。”
    “问题？”房家少女一双美目，瞳孔缓缓收缩。
    盛宸有意容她想了又想，才缓缓开口：“其一，既然认出了姑娘，那便愈发好奇姑娘出现在别院中的原因。”
    “这是其一。”
    盛宸没有正面回应房世家少女的话，只是接着说道：“其二，则是守在小轩外的金四爷。”
    房家少女微微眯眼，道：“这两个问题……”
    盛宸截口道：“雪儿的别院之行，恰好解答了这两个问题。”
    房家少女凝视着盛宸，半晌，道：“但宫主不信。”
    盛宸没正面回应房姑娘的话，而是轻轻一笑，道：“倘若姑娘刚意识到了问题的所在，便有人着急送来答案，姑娘信不信。”
    房姑娘不说话了。
    盛宸有意又让她想了想，才接着说道：“我的记忆没出问题的话，那夜，你们设局等的，并不是我。”
    “宫主不该意外的。没有人愿意正面和宫主为敌。”
    盛宸看着她，半晌，缓缓一笑。
    “宫主依旧想知道是谁？”
    盛宸还是没说话。
    房姑娘想了想，问道：“宫主为何想知道那夜的真相？”
    盛宸道：“因为雪儿。”
    “雪儿？”房姑娘目光稍晃，道，“那个来找我的小姑娘？”
    盛宸点了点头。
    房姑娘略略沉默，一字字道：“她找来了宫主。”
    “是的”，盛宸随口应着。
    房家少女沉吟道：“既然找来了宫主，那便和那夜本来的目标无关。而逍遥宫本就独立于中原武林之外，雪儿姑娘既然是宫主的人，反而就是安全的了。”
    盛宸不说话了。
    房家少女候了半晌，确定等不到盛宸的回应，才又道：“那个人、那件事，和我们今日要谈的事情实在没什么关系。”
    “是么？”盛宸淡淡地应。
    房家少女道：“宫主还不信？”
    盛宸没再正面回应对面的女子的话，他略略斟酌，径直道：“别院中的怪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房姑娘目光闪烁，摇了摇头，道：“我也想告诉你真相。可惜，我也不知道所有的真相。宫主心里清楚，有时候，一半的真相，当真不如完全的假象。”
    盛宸略略沉默，道：“你说。只管说。”
    房姑娘沉吟道：“你叫我自己说。”
    盛宸缓缓一笑，淡淡道：“姑娘方才说，你也不知所有的事情。”
    “所以，你当真不问！”
    盛宸道：“问，向来都比回答要容易。”
    “所以，宫主让我自己说。”
    盛宸道：“实不相瞒，我想再见一见姑娘，原本的确是有问题想问的。只不过，和姑娘一般，见到姑娘后，我忽然就改变了主意。如今，我不问，由你自己来讲。”
    房家少女看着盛宸，沉默了许久，慢慢地出了口气，道：“方才，我说了谎。”
    “说下去”，盛宸道。
    房姑娘道：“我是有意想让宫主相信，别院中频繁发生的失踪之事和我有关，进而引起宫主的兴趣，兴许，能为我所用。事实上，失踪之事的真相绝非那么简单的。”
    盛宸忽然道：“也许，我有办法让姑娘重新习武。”
    “什么？”房姑娘怔住了。
    盛宸有意容房姑娘想了又想，才重又说道：“我观姑娘，不懂武功应该只是无奈。”
    “你说”，房姑娘截口道，“你说你能让我习武。真的？不骗我？”
    盛宸抬手示意房姑娘听自己说。
    房姑娘点了点头，道：“宫主请说。”
    盛宸道：“至少，应该可以强身健体，令姑娘不再时常生病。至于能不能修习高深心法，得看具体情况。”
    房家少女目光剧烈闪动，一字字道：“就这么简单？”
    盛宸道：“姑娘不信，是因为早些年，房盟主早了不少人替你断过情况。”
    “是。”
    盛宸默然片刻，忽然道：“确实和房盟主无关。”
    房家少女点了点头。
    “所以说，借由雪儿的口传出来的消息，也并非完全都是假的。”
    房家少女认真道：“确实如此。”
    沉默了片刻，盛宸长长地出了口气，道：“姑娘……”
    “宫主有事请讲。”
    盛宸眼底骤然精光闪烁，道：“姑娘既然出入自由，那今日出来，究竟几人知晓？”
    “宫主这话？”
    忽然，健马急嘶，车身骤颠。赶车的车夫口中骂骂咧咧地，废了老半天劲，总算是将马车稳定住了。
    盛宸护着房家少女重新做好，探身拉开了车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