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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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一同用过早膳之后,水云擎轩就盘算着带水云启熏出游一事,因为他但凡是答应了水云启熏的事,他都从不悔之,心下几番思量,他才开口道:“熏儿,我们不若一路往南去往香山寺吧?正好也马上就是香火节了。”
“好呀!那我这就去安排馆内的琐事,哥哥你就负责收拾东西。”话音落地,水云启熏便转身下了楼,隐约间还听他唤来了掌柜的。
水云擎轩无奈的摇了摇头,而后便收拾起东西来,除了两人的衣物之外,他还放了几个瓷瓶在包袱内,应是何种药物。
不大一会儿,矮桌上便出现两个鼓鼓囊囊的包袱,可水云擎轩却还是看着手中之物犯了难,只见那犹如削葱的指间执着的是一支珍珠步摇,金丝屈曲成凤鸟,凤眼处缀着一颗硕大的珍珠,应是极为贵重之物。
“哥哥,你拿的是?”水云启熏回到卧房便见水云擎轩拿着一支珍珠步摇发呆,不由眉头轻皱,似是不喜。
“熏儿回来了。”水云擎轩吟着浅笑看向水云启熏,转眼又将视线收回,放于珍珠步摇之上,几经摩挲之后,他接道:“这支发簪,是我母妃所留的唯一之物。”
“竟是芸姨的?!”水云启熏说不清是喜还是惊,倒只觉松了口气。
“嗯。”水云擎轩点了点头,又道:“我想将它交由熏儿保管,不知熏儿可愿?”
“不可!不可!这般贵重之物还是要由哥哥你亲自保管才是!”水云启熏连连摆手,端是拒绝。
“熏儿你有所不知,这支发簪并非只是母妃的遗物。”水云擎轩也不着急,也更不意外水云启熏会拒绝,而是解释般的接道:“这支发簪,更是我舅舅的一个承诺。”
“苏将军?”水云启熏闻言有些不明所以。
“嗯。”水云擎轩点了点头,也未道明是何种承诺,便径直将发簪递给水云启熏,接道:“熏儿,哥哥不能时时护在你身侧,你收下这支发簪,也好让哥哥安心。”
其实,水云擎轩将这发簪交由水云启熏保管原因有二,其一是银河川距皇城千余里,距边疆却不过数百里,倘若水云启熏真是有何难处,身为大将军的舅舅应当比他自己还要快上一步,其二则是因为他母妃曾言,他自己将来若是得了心爱之人,便将这支发簪送予她,亦算是定情之物,由此,他才希望水云启熏可以收下。
“可是。。。。。。”水云启熏仍是有些犹豫,不过想来也是,毕竟这支发簪喻意非凡不说,且还异常贵重。
“哥哥希望熏儿你可以收下。”水云擎轩打断水云启熏的话,又兀自将发簪放进水云启熏手中,接道:“熏儿要替哥哥收好它。”
“好。”或许是水云擎轩语气太过柔软,又或许是被他眼中饱含着的期待所蛊惑,水云启熏不由的应了下来。
见水云启熏愿意收下,水云擎轩便很是高兴,他转身又取了个类似令牌的东西过来递给了水云启熏,道:“既然熏儿愿意收下发簪,那这枚令牌也一并交给熏儿保管吧。”
“这又是何物?”水云启熏接过令牌,又仔细看了看,他确定他没有见过。
这枚令牌三寸宽四寸长,黄金打造,其中一面雕刻着皇族特有的龙纹图样,另一面则只是刻着一个”令”字。
“这可是清轩王府的令牌哦,也是眼下哥哥的全部家当了,现在都交予了熏儿你保管。”水云擎轩面上吟着笑意,却不达眼底,说的话也是半真半假。
真的是,这枚令牌确实是攸关着他水云擎轩的性命,别说是全部家当,就算说是他的身家性命也不为过!
而假的是,这枚令牌并非是清轩王府之物,而是皇族历代皇帝所有的,皇城禁卫军的统帅之令!
所以就算水云青昊设计夺得了皇位又如何?
他依旧没有皇城禁卫军的统帅之令!
且一日没有令牌,水云青昊的皇位就坐不稳,他也就一日不敢弃万民于不顾!
可沉浸在水云擎轩那句”将全部家当都交给熏儿保管”的话中的水云启熏却未注意到这一点,他只是怕了似的,连忙寻了锦盒过来将发簪和令牌都收了起来。
待收好了令牌和发簪,水云启熏又将一枚系着穗子的玉佩挂于水云擎轩的腰间,他一边动作,一边说道:“这玉穗是熏儿自己所制,若是哥哥你不嫌弃,以后就一直带在身边吧!”
玉穗虽是水云启熏亲手所制,但那块玉,却正是泽镰所赠的那块。
“好。”水云擎轩见状心中一喜,接道:“有了熏儿这块玉佩,我便将原本的佩玉取下来吧?”
水云擎轩的腰间原本有一块龙形佩玉,昌他自出生起便一直带着的,可而今,他得了水云启熏所赠的玉佩,竟是要将它取下。
“别,哥哥就这么一并带着吧。”水云启熏摇着头拦下了水云擎轩的动作,而后又替他理了理玉穗,满意的道:“这块玉要小巧一些,既不会抢了风头,又可以衬得哥哥本来的那块龙形玉愈发的神气,倒是不错,瞧着好看。”
“熏儿你喜欢就好。”说完,水云擎轩就不经意似的撇了撇腰间的佩玉,却只觉水云启熏所言非需。
收拾好东西,两人便出了归熏馆,因是游玩,两人也就未让太多人随行,只带了锦一与锦七一道南下,水云启熏虽未习武,但骑射仍是会的,所以一行四人皆是骑马,原本水云擎轩还几番阻止,甚至还让人准备好了马车,可最后还是架不住水云启熏一再央求,便随他所喜让人骑了马。
五月的银河川渐渐染上了绿意,又因是南下,所以一路上的景致倒是不错,四人又并非赶路,所以见了美景便驻足赏玩,一路就如这般走走停停,倒也不觉乏累,只觉兴致高昂。
四人也未走官道,而是寻了条清静的羊肠小道行进,道边上盛开着不知明的小野花,七彩斑斓的煞是好看,清风徐徐,呼吸间也尽是那刚刚破土而出的嫩芽发出的青草香,难以言明,却叫人神清气爽、耳目一新。
锦一与锦七并排着,刻意放缓了速度,遥遥的、静静的跟在水云启熏和水云擎轩二人身后,也都未言语,许是怕打搅了两位主子的兴致。
一路上,水云擎轩还告知了水云启熏诸多朝堂之事,很多之前他从未提过的事,他都与水云启熏一一道了个明白,比如沐阳丞相之势,何人可信,何人奸诈,又比如看似以他为首却在暗地收集着他的把柄的沐阳丞相安插的奸细,他都一一告知了水云启熏。
起初之时,水云启熏还觉颇有意思,可越听,他就越觉得朝堂之事,并非是他所想的那般简单,也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涌动,他一边心惊的同时也觉着心疼,心疼一直身处朝堂的水云擎轩。
但即使是如此,水云启熏也并未问出压在他心底许久的疑问,譬如,哥哥为何要放弃皇位?又譬如,哥哥与二皇兄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其实,水云启熏深信,如若他相问,水云擎轩是必定不会瞒他,可他不知为何却一直开不了口,或许是因为那一直都在隐隐警醒着他的感觉罢。
“还好熏儿你聪明,早早离了宫,才得眼下这般的自在。”水云擎轩很庆是幸,庆幸他的熏儿并未留在宫中,陷于泥潭。
“自娘亲削发出家之后,熏儿就对那皇宫再无半分的留恋。”水云启熏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而后又道:“而今我虽说一身铜臭,但也怕是好过当那笼中囚鸟。”
水云擎轩闻言挑眉一笑,摇了摇头道:“若在皇城,熏儿你可是贵为王爷。”
“哪是什么笼中鸟儿可以比拟的?”
“王爷又如何?不过就是个头衔罢了。”水云启熏不在意的摇着头,又似想到了什么般,回以笑颜打趣般的说道:“小的参见清轩王爷!”他俏皮的模样像极了偷了腥的狐狸。
“熏儿你呀!”水云擎轩很是无奈,伸手欲敲那调皮之人的脑瓜,却又在触及之时变成了轻抚,抚顺了水云启熏那被清风扰乱了的发。
“熏儿也所言非虚啊,哥哥你可是当今唯一的王爷。”水云启熏仍是笑着。
的确,水云擎轩是当今唯一的一个王爷,因为水云启熏虽以是及冠之龄,但他却未曾受封,而四皇弟启洛还小,还未到受封之龄。
水云擎轩闻言摇头一笑,未曾言语,只有他自己知晓,他是有多不想被冠以清轩王爷之称,就是因为这个虚伪无望的头衔,才束缚了他太多。
比如,他因此而不能言明他对水云启熏的深藏之情。
又比如,他因此而无法脱离那满是算计的朝堂。
若是出生可以选择,水云擎轩想,他定不会选择生在帝王之家。
这得千千万万人艳羡的位置,被他水云擎轩唾弃至此,也真是有些讽刺,但这也是现实,虽说残酷丑陋了些,但这就是真实。
。。。。。。
一行四人,晨光初升就出发,暮日西垂就停下休息,悠闲惬意的脚步慢是慢了些,但也在香火节前三日到了香山镇。
香山镇背靠香山,面临清波湖,算是伴山伴水之地,许是因香火节日渐临近,城内很是热闹,宽而阔的街道两边摆着各式各样的小摊,或是吃的,或是水粉胭脂,又或是刺绣香囊类的小物件,层出不穷。
除了摊贩,城内最常见就是酒肆客栈了,锦一与锦七背着包袱牵了马匹先寻了落脚的客栈,而水云擎轩和水云启熏二人就四处逛了起来。
许是因香火节久负盛名,所以街上旅人很多,衣着或是清雅,或是华贵,又或是普通,来来往往摩肩接踵,两人混于人群中,除了容貌气度突出了些,倒也无甚特别。
“胭脂,上好的胭脂嘞,姑娘要不要看看?”
“包子,刚刚出炉热腾腾的包子嘞!”
“公子,这可是名家亲笔的字画,看看吧?”
。。。。。。
诸如此般的叫卖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熏儿可是喜欢?”见水云启熏脚步顿住,漆黑明亮的眸子盯着一正捏着糖人儿的老伯,水云擎轩便忍不住问道。
水云启熏点着头嗯了一声,然后俯下身问道:“老伯,你能以我二人为样,捏两个糖人儿吗?”
老伯闻言也未抬头,仍是认真的捏着还未成形的糖人儿,不过倒是很热情的应道:“二位公子请稍等啊,这糖一旦上手捏就不能停,不然一会儿冷了便不成形了。”
知晓了原由,水云启熏浅笑一声,回道:“不妨事的,我们也不着急。”而后他又向水云擎轩眨了眨眼,很是稀奇似的说道:“这糖人儿熏儿倒是见过不少,但如老伯这般手艺的倒是未曾见过。”
水云擎轩闻言一脸无奈,可又笑得无比宠溺,应道:“嗯,熏儿喜欢便买下吧。”
“哥哥你看这个。”水云启熏从排列着数十个糖人儿的架子取下一个,兴致勃勃的道:“活灵活现的,好看!”
水云启熏取下的是一只猴子,很是小巧,可又五脏俱全,圆溜溜的眼,精致的鼻,甚至头顶几缕毫毛都用竹刀勾划了出来。
“这个倒是不错。”水云擎轩点了点头,末了又接过来仔细端详了翻,心道,也是,这越是小巧精致的物件才越是难以揉捏、难以勾画,由此可见这老伯的耐心是何其的好。
两人这不过是几句话的工夫,就见老伯手中的糖人儿就已捏好,他取了竹签小心的串起,一边将糖人儿放于架子上,一边抬头说道:“二位公子喜欢就好。”还不等水云启熏与水云擎轩二人回应,又听老伯叹道:“二位公子真是好相貌啊!”
“呵呵,不知老伯可愿以我二人为样,捏两个糖人儿?”水云启熏吟着笑,犹如春风拂面般清而新,眉目如画,朱唇轻勾,断然是天之骄子之姿。
“自是可以的。”老伯一边应着,就一边伸手取了糖,可在糖刚落于他手中之时,他又顿了顿,而后才很是小心的问道:“看二位公子买糖人儿,也并非为了食之吧?”
虽不知老伯为何有此一问,但水云启熏还是摇头应道:“并非为了吃,只只是见了老伯的手艺,看着喜欢。”
“既是如此,那不如老伯我就自作主张加些彩泥在里面?虽说是不可食用了,但却可以长久留存,不知二位公子意下如何?”老伯捏糖人儿数十载,游走水云国境内外,说是阅人无数也无甚夸张,他自晓买糖人儿的人是为食之,还是为了他这份手艺,所以他方才才有此一问。
“如此甚好。”水云启熏很是爽快的应道,语带惊喜。
除却与水云启熏交谈之外,水云擎轩都并未开口,只是他那双黑而幽深的眼,自始自终都是看着身侧的人,视线也未有多炙烈,却极为认真。
他看着熏儿出生、成长,也会看着他成人、老去,这不正是,自出生便一起,莫非前尘注定?!
老伯听了吩咐便再不言语,而是从一旁封存着的陶罐中取了些彩泥出来与那糖浆混于其中,反复揉捏着,直到糖浆与那彩泥互为一体才停了手,他抬眼看了看水云启熏与水云擎轩便又低下头来。
老伯捏糖人儿时很认真,认真且专注,除了时不时的看一眼二人的样貌之外,老伯就似沉浸在他自己世界里,除了他眼中的模样与手中的糖泥之外再无其它,而这熙熙攘攘到有些嘈杂的街市更是未曾影响到他一丝一毫。
见老伯开始动作,水云启熏和水云擎轩二人就未说话,并肩长身玉立,同样出色的样貌,亦同样出挑的气度,若要非要说二人有何不同,那便只有从二人的表情之上辨出个一二。
水云启熏自幼擅经商,曾游走过水云国内各座城池与坊市,因此,他除了那身皇族天生自带的贵气以外,就是那时常轻勾着的嘴角吟着和一般商人别无二致的笑意,和那除却特别亲近之人就无法分辨真心假意的眸子。
而水云擎轩则不同,他生而为皇储,自幼便由先皇亲自督导,他喜怒不露于形色,所以除却他予水云启熏那颗赤诚之心以外,他便如一潭深水,无人可窥一二。
“好了,二位公子看看,可还喜欢?”不过数刻,老伯就已将两个串了竹签的糖人儿递过。
“不错!”不待水云擎轩动作,水云启熏便伸手接了过来,语带赞赏道:“好看!”
水云擎轩亦是点了点头,而后径直取了银子递了过去,轻声道:“谢过老伯。”
老伯接过银子一看,当下便还了回去,连连道:“公子不可,不可,这银子也太多了,而且老朽这糖人儿也不是什么贵重东西。”
“老伯你就收下吧,这是你应得的。”水云启熏又将银子重新放入老伯的手中。
“使不得,实在是使不得啊,不若今日就当老朽与二位公子有缘,这两个糖人儿啊,就当是老朽送予二位公子的见面礼好了。”老伯仍是推拒着。
“此乃老伯吃食之艺,若是不肯收下银两的话,这两个糖人儿我们便也不能要。”水云启熏岂看不出老伯之意?可知其善,才更不可断其吃食。
“如此。。。如此。。。那二位公子便再挑些喜欢的一同带走吧。”老伯弯下腰取出数张芦苇粗纸摆在摊桌上,又道:“还请二位公子看看,可还有喜欢的?”
“就这个吧。”水云启熏也未犹豫,径直取下方才赏玩的猴子笑道。
“这。。。好罢。”老伯迟疑片刻,又才接过来将其包好,重新递过去又道:“谢过二位公子了。”
“告辞。”水云启熏微微点头,然后就与水云擎轩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