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七章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35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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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儿不是杀手,但他的意志却更胜于杀手,他无观,无感,尽管他还是只个孩童,也尽管从男子体内爆裂开来的浓血已肆意流淌至他的脚下,他亦还是不动声色的饮着茶,除却偶尔查看男子毒发时的兴味之外,再无多余的表情。
    淡漠到了极致,真视人命如草芥。
    无善,无恶,只是唯心所欲而已。
    孜琰不知道月儿经历过什么,他亦不知月儿为何能如此,但他只知此时此刻自己心底那已然按捺不住的兴奋,似野兽见了猎物般,又似荒漠渴望雨霖般,更似利刃渴望鲜血般,甚至连同周遭的景象都晃然退去,心神都霎时变得无比清明,绷成直线的唇角霎时就露出一抹近于癫狂的笑意,他心道,少主说的不错,杀手,只能有一个主人!
    这不是单是听从于命令,而是自己由衷遵从内心的抉择。
    “孜琰见过主人。”孜琰倏地跪在月儿面前,他单手撑地,垂首伏身,像是信徒叩拜神使那般虔诚,敬畏。
    “孜琰这是愿意跟我?”月儿见状神色未变,神情浅淡的问道。
    “孜琰愿意跟随主人。”孜琰答道。
    “哪怕孜琰你日后要离开这圣樱谷,离开那收养你的红叶楼?”月儿又问。
    “孜琰愿意跟随主人。”孜琰再次毫不犹豫的答道。
    “也即使你日后还要与辞离为敌?”月儿神情一扫淡漠与慵懒,莲瓣眼紫眸晶莹而迫人,视线尤为凌厉仿若实质般盯着孜琰,似要将他看穿一般。
    “孜琰愿意跟随主人!”掷地有声,亦无比坚定,孜琰抬起头,自顾的取下罩住他面庞的黑色斗篷,露出了他那张掩在斗篷下许久都未见过阳光的、稍见英气略显冷俊的脸来,嘴角很薄,紧抿成一到直线,一双黑眸寒若秋水、灿若秋月,也不见有丝毫畏惧,自始自终都看着月儿那无比恬淡的白色身影,而后他又由衷说道:“自此以后,少主便是孜琰唯一的主人。”
    “孜琰也甘愿化作主人手中的利刃,以主人之敌,为敌,以主人之意,为意,也愿为主人除去一切阻碍主人前行的人。”
    月儿闻言暮然起身,只见他粉唇轻勾,神情倨傲无不赞赏道:“好,很好!”说完,月儿就转过身来迈着步子毫不犹豫的踏入那片已然冷却的浓血之中,他将手中茶盏放回托盘,紫眸微微眯起,像极了狐狸般,话锋一转阴鸷,道:“等会你去药斋告诉辞离,就说少主我,以谷内之人试毒了。”
    “主人的意思是。。。?”孜琰的话还未说完,便月儿打断。
    月儿颔首,道:“不错,我要孜琰仍如以前那般,称辞离为主人,称我为少主。”月儿勾了勾唇,满脸满心全是算计。
    “孜琰知道该怎么做了。”孜琰躬身应道。
    孜琰并不傻,相反他还很是聪明,这月儿话音刚落,他就明白了月儿的意思。
    “走罢。”话音未落,月儿便转身往外室走去。
    孜琰转身,又将斗篷放下来遮住了他那张英气而冷俊的脸,只余下那吟着微微笑意的薄唇在外,也渐渐归于平静。
    月儿出了内室并未径直回到药斋,而是端坐于书桌后,研磨,提笔,又取过素笺将方才试出的蓝蜂的毒性一一记录在册。
    过了片刻,孜琰也出了内室,他行至月儿的身后,静立不动。
    又听月儿开口,道:“孜琰你觉得孜弋如何?”月儿笔走龙蛇,紫眸看着素笺,神情寡淡而认真,状似无意的问道。
    “孜弋擅舞,又精于易容,实属杀人于无形中,虽她身为女子,但较于属下而言,她也是不遑多让。”孜琰思忖片刻便如此答道。
    其实早在进圣樱谷之前,孜琰便是与孜弋一起训练,亦一起被出任务的杀手带在身边,两人早已相识,只不过那时的孜琰并不叫孜琰,孜弋也并非叫孜弋,那时的他们,就只有一个代号而已。
    “哦?孜弋她当真有这么厉害?”月儿挑了挑眉,微讶道。
    “属下不敢隐瞒主人,孜弋的易容之术,确是十分精巧。”孜琰还在红叶楼之时,就有幸见过孜弋的易容之术,他此言也并非是妄自揣测,而亲眼见过。
    月儿点了点头,道:“若不是今日天色已晚,我倒是很想见见孜弋的易容术是否有孜琰你说的那般厉害。”月儿停下动作,将墨笔搁在墨砚上,起身又道:“孜琰你让人过来收拾一下内室,便也回药斋去吧。”
    “是,主人。”孜琰躬身应道。
    孜琰话音刚落,月儿就已将方才写好的药方叠好收于袖中,而后又负手渡步出了往生阁,又寻了另一条密道走了出去。
    孜琰则回到密室的第一层,他吩咐了人收拾往生阁之后,又才回到了药斋。
    因月儿寻的密道是与药斋最近,所以不一会儿,月儿便回到了药斋前的樱瓣莲草花墙外,肩上的小蓝也早已不知何时飞走,兀自微微偏过头瞧了一眼灯火通明的药斋,月儿别有深意的笑了笑,又才步入那片沐浴在圣洁的月光之下的血色花海。
    一手制造着罪恶,又一手布施着良善,一边训练着杀手,又一边炼制着良药,一面屠人父母赠予绝望,又一面收养其子挑起希望,半是疯魔半是谪仙的辞离,你可曾想到有朝一日,你也会自食恶果?
    当初,你千方百计的将人安插在我身边,而今,我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也算是有理有据罢?
    只是不知,辞离你,你可准备好了?
    你可准备好尝那百毒噬骨的痛楚了?
    月光皎洁,血色花海,羊肠小道,夜里的圣樱谷,美极,静极,犹如沉睡在那银勾下的少女般,挽着清风,披着轻纱。
    远远看去,点点烛光间恍惚透着一抹似与月光般皎洁的身影,挺拔悠然,衣袂翻飞,紫发飘扬,魅人心神锁人魂。
    过了一会儿。
    沙沙声不绝于耳,月儿才惊觉已至竹林,那引得自己人神不宁的人儿也就在林间的竹屋之内,思及此,月儿不由的加快了脚步,不过片刻就来到了竹扉前,顿了顿,他才向竹屋里走去。
    悄然无声的踏上竹梯又饶过回廊,月儿停在一扇敞开着的门前,没有径直步入,而是停住脚步向里看去。
    紫簪,赤发,红衣,娇小的人儿端坐在宽大的椅中,虽看不见表情,却已给人感觉是极为认真,白嫩的小手提着笔在画卷上行云流水般动作着,而一旁红丝砚上,则还搁着大小不一的数支墨笔,许是已经用过,却还未来得及放予笔洗之中般。
    月儿缓缓走近,未发出丝毫声响,却见那片刻之前仍兀自作画的人儿倏地收笔停了下来,雪儿也并未回头,径直开口说道:“莲殃你来得正好。”雪儿一边说着话,一边侧身将手中墨笔搁置在红丝砚上。
    月儿迈前数步,笑道:“雪儿你怎地是我来了?”
    “我闻见你身上的莲香了。”竟是人未到,香已至。
    “我怎不知,我身上的莲香何时浓郁至此了?”月儿微微摇头,而后立于雪儿身后,伸手将那人儿揽入怀中。
    “倒也未见浓郁,只是我恰好识得罢了。”雪儿顺势往后靠了靠,而后又抬手指向桌上的画卷,偏过头轻声问道:“莲殃你看这画如何?”
    月儿闻言随即看去,而后倏地怔住,视线触及那画之时,仿若穿越了时光,回到了天地最初的时候,由衷的衍生出一股深深的感动。
    那画中是一株全然绽放的墨色千瓣莲花,藤蔓向上,枝叶展,弯曲婉转,而又灵动,莲瓣千层,墨色深浅不一,栩栩如生之际又透着秀美幽雅,断然是不似寻常莲花的模样。
    “莲殃你觉着如何?”见月儿默不作声,雪儿便再次问道。
    “意在笔先,笔绝而意存。”月儿这才回过神来,语出赞赏道。
    雪儿闻言水唇轻勾,笑靥绚烂似月如花。
    “而又神言余外,妙,妙,妙,当真是妙不可言。”不待雪儿再说些什么,月儿又接着抚掌赞叹道。
    雪儿从月儿怀中退开几分,抬眼看向那正笑得欢快的月儿,打趣般的问道:“当真有那般好?”
    “莲殃你莫不是在逗我开心?”
    月儿闻言摇了摇头,而后接道:“雪儿此画,画意内敛,淡而天成,又透着疏朗清幽,本应是含着初夏情,却不外露,可在不经意间,又如丝如屡般弥漫开来,似这娓娓难絮的春言般,又仿若一个沉睡千万载的寓言般,着实难以让人一一表述出来。”月儿由衷赞叹,而后又直起身径直将雪儿抱起,自己坐入木椅中才又将雪儿放于腿上,兀自在那光洁的额头上落下轻吻。
    “莲殃此番神情,平日里可不多见。”雪儿吟着浅笑,打趣道。
    “平日里,我可也不见雪儿作画。”月儿从善如流的应道。
    雪儿闻言摇了摇头,轻叹道:“我自认说不过你,所以这画的题字,就交予莲殃你来提。”
    “当真交予我来提?”月儿眉目一挑,似是犹疑。
    “莲殃你这般能言会道,想必这区区题字自不在话下。”雪儿笑意清浅,语带揶揄。
    “那雪儿就当我献丑了。”语罢,月儿便起身将雪儿放回椅中,取笔沾墨,又才问道:“雪儿你可有什么欲表之意?”
    “莲殃你欲所表之意,就正是我欲表之意。”雪儿洒然笑道。
    月儿看了着眼前吟着清浅笑意雪儿,顿了片刻,便径直提笔挥毫道:
    伊阙天泉复几回,月华偏照此时心。
    今生长短同一路,生灵垫溺若寒灰。
    倾有白云当露晚,伴阙同心向此生。
    雪发红裳紫玉携,儿心用尽只为你。
    待月儿最后一笔写罢,收尾之时,就见雪儿澄澈的红眸中霎时就漾起似水的柔光,似有人将一股热流注入他心底,并不烧灼,却让人温热得想落泪。
    “莲殃,你怎会如此。。。?”
    “这字。。。?”雪儿的喃喃轻语,源自心底的情不自禁。
    月儿将笔搁回红丝砚边,悠然转身,唇边吟着魅人笑意,他道:“雪儿方才曾说,我所表之意亦是雪儿你之意,这眼下,雪儿你可不许反悔。”
    “我既已答应你,又岂有再反悔的道理。”雪儿摇头轻叹道,而后又凝起神,视线又重新落到那墨迹未干的画卷之上,凌厉冰冷的眸子霎时化作春水般,绕指柔。
    “如此甚好,那我可就等着雪儿实现诺言。”月儿轻声道,字里行间饱含着期待,又取过了镇纸,将画卷全然铺开。
    画美。
    人更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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