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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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秋他,是怕被最亲近的人背叛么?只因这样的痛再也承受不住第二次?
可是他可不信任整个世界,却不能怀疑她啊!因为她是那样的深爱着他……
后来便传出他身亡的消息,尸体被运回帝都,以王爷之礼厚葬。她没有去看那尸体,她不信他会死,他是君秋,君秋又怎么会死!
她频繁出入北靖王府,因她相信北靖王接受招安的真实目的还是为了隐蔽君秋行踪,保他性命。
当那已年近耄耋的老王爷,流着泪向她证实十二皇子已死的事实时,她睁着眼睛,执拗地不让泪水流下。她要让自己相信君秋没死,她会等他回来,一年不回她便等十年,十年不回便等二十年,总有一天她会再见到他。
待到再会,四眸凝望,她会问他,缘何生死与共的誓言抵不过心底暗生的猜忌,是这爱不过深刻,还是根本就不曾相信过彼此……
清风,朗月,佳人。清秋公子夜君秋,朗月小侯爷萧楚月,西锦郡主岳霜芜,再加上一个朱怀之。世人倾慕君秋的风华,爱慕楚月的爽朗,称赞霜芜的慧聪,却鲜少有人知晓朱怀之。
霜芜初识怀之是在君秋的寿宴上。君秋执了她的手,笑着介绍,“这是朱怀之,我的朋友。”
是君秋的朋友,自然亦是她的朋友,她敛衽,之后便以友人之礼相待。她知君秋人虽豁达,却甚少交友,既然如此说,便是认定以后肝胆相照,生死与共的了。
那时的她只觉得朱怀之虽有文采,气质品貌却是平庸,却不想正是这平庸之人颠覆了一切,转了数人的命运,只为谋一己之私利。
如今君秋兵败,生死不明。楚月承了侯位,只怕也不再是以前的楚月。而她自己,在这四年中身心又何曾自由?
一切早已不复往日模样。
至于朱怀之,怨的、恨的、爱的、痴的,所有的纠结都在四年无情光阴的冲刷下淡了、散了,她不愿再去回首……
城南,朱雀街。
时值晌午,初夏日头高照,天朗气清,人尚且不觉烦热。茶楼酒肆还是一片繁碌景色,不经意间也因着日子的喜庆沾染了些往日不常见的明朗色彩。
赌庄依旧生意兴隆,各色人等聚居混杂,吆喝声、喝彩声、诅咒声此起彼伏,吵闹笑骂,争斗撒泼,却也是另一番繁乱、荣欣景象。
大厅角落里的一张桌旁,众人均盯紧了正中一人手中的骰子,只待开盘分判输赢。等到碗盖儿掀开,众赌徒一阵唏嘘,纷纷皱眉叹息,这一局竟是庄家通吃。那坐庄的灰衣汉子脸上的紧张神色立即变为欣喜,急忙拢了袖子去揽桌上堆在正中的银钱。
又再开局,凝重气氛暂去,众人略带轻松地交谈起来。
灰衣汉子也不管旁人,径自手忙脚乱地兜揽钱财。衣袖里装满了沉重的铜钱碎银,余下的便一撩衣摆全都拂落衣中。
他不欲再赌,分开人群,不想离开,不料在听到一句说话之后愣住了神。
一名赌徒勾着同伴的肩,从他怀中掏出钱袋,嬉笑着说道:“还说没钱,你不是去绥云侯府打了秋风,侯爷大喜,赏的钱还会少?”
那人忙伸手去夺钱袋,急道:“侯爷和西锦郡主的喜事,打赏自然不少,不过那是留给我家婆娘买胭脂的,上好的胭脂水粉,璃晶坊的,没这钱我怎么买得起!”
喜宴,喜宴,灰衣汉子喃喃着,只觉心没缘由地一恸,眼底掠过一丝凄凉迷茫。胸间仿佛有什么空了一般,飘飘茫茫的没有着落。
他被人推着、挤着,跌倒了,又被踩了一脚,衣摆里兜着的铜钱呼啦啦撒了一地。他猛然惊醒过来,挣扎着起身,奋力在鞋海腿林里捡拾这已被踩污了的铜币。他谨慎地将钱币收拢在腹间,用手臂紧紧护住,心里忽然又高兴起来。他赢了钱,赢了好多钱,这下就会有酒喝了,会有好多好多酒。酒……酒……他要去喝酒!他定了定神,转身朝门外奔去。
夜晚的洛州城,沉淀下了白日的喧嚣、浮躁,显得清幽、寂寥了起来。
孤月繁星,晚风夏虫,间或一两声梆子,敲碎一片静止的沉寂。
一个灰衣汉子跌跌撞撞地走在冷月下的石板路上,怀里捧着酒壶,不时灌上两口。
他神智已不清明,蹒跚的脚步踩在高低不平的路面上险些跌倒,他却并不在意,只低低地呢喃着些残破的语句,想来也只是醉酒之人的疯言痴语。
行到一处,他忽地驻了足,迷蒙扫视了下四周,又痴笑起来。
莫愁湖,碧波亭,紫若桥。他怎么会记得这些地方,又为什么会到这儿来?
虚浮的脚步再也承托不住颓废的身躯,他洒了怀中的酒,委顿于地,似欲藏身于尘土,使别人再也看不出自身的卑微。
霜芜立在桥上,晚风吹动衣襟,撩拨鬓发,却拂不动她的凝思。双眸凝望着湖水,心神却不知漂浮在何方。弱柳上前给她披上斗篷,轻声道:“姑娘站在这儿也有些时候了,该回府了吧,若是再晚,怕是会误了明日的婚宴。”
霜芜不语,视线淡淡地投向某处。弱柳顺她视线看去,却是吃了一惊,倒是她疏忽了,怎连这么邋遢的人走近了都不知道,她快步上前朝那倒在桥下的醉鬼呵斥道:“死人,快快走远些,莫要待在这儿,白白污了我家小姐的眼睛!”
那酒鬼想是尚未清醒,睁了迷蒙的双眼朝她们看来。
弱柳急了,还要斥责,却被霜芜抓住了手。
“是个不相关的人罢了,莫要管他。”
那灰衣汉子这才看清了她们,急急转身想要离去,却在听到霜芜的话后身形微微一震,他定了定神,似是在思索自己为何会身在此处,怔忪的目光在触及地上跌落的酒壶才恍然明白,他是要去喝酒的,今天赢了钱,是一定要去喝个痛快的。
他站起身子,跌跌撞撞地走了开去。那灰色身影寥落,似是要遮掩逃避些什么。
弱柳疑惑,凝眉盯着那身影消失在长街尽头,耳边却听得霜芜唤她。
“我们走吧。”语调波澜不惊。
弱柳应了,转身跟在小姐身后,抬眸却见微光一闪,有一细小物什划过眼前,掉落碧潭,沉入湖底。一瞬间,她恍惚认出那是一枚翡翠儿挂坠,在想细看,却早寻不到了踪影。霜芜又在催促,她喟叹一声,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