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老师，我今天没办法陪你去棚里拍摄了，秦俊凯老师这边……”
    明显听出了小助理语气中的为难和紧张，沈嘉木也不想再听她解释下去，语气平静的说道：“知道了。”
    沈嘉木的冷淡更加加剧了小助理的恐慌，赶忙继续解释：“秦老师这边说今天拍摄服装太多，他一个助理忙不过来，就跟娟姐要了我过去帮忙，我问过了，他这边中午应该就能忙完，我这边结束了立马去棚里找你！”
    “不用。”沈嘉木的语气依旧冷淡，“地址发给我。”
    “我已经帮你叫好车了沈老师，我把车牌发给你，车已经在楼下了，你下楼就能看见。”
    点开照片看了一眼车牌，果然就是一出门停在门口的那辆车，挂断电话拉开车门，沈嘉木以一种黑道大佬出街的架势把自己塞进了车里。
    看着被挂掉的电话，那头的小助理捏着手机在原地转了好几圈，她猜沈嘉木是生气了，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上的行车记录，确定沈嘉木正在赶去拍摄后，带着一张无可奈何的脸快步跑开了。
    她就是一个小助理，刚入职就被分给了沈嘉木，她这人没有什么多余的心思，粗暴点说就是胸无大志，哪怕沈嘉木在公司属于最末尾梯队的明星，她还是把照顾好沈嘉木的生活和工作当成了她的本职，也真的在尽力做好这件事，只是刚来了几天她就发现。。。。。。很多事不是她能左右的。
    但沈嘉木此时并不像小助理猜的那样在生气，而是十分平静的缩成球窝在车里闭目养神。
    这种事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他在公司只是个小透明，没名气没背景也没资本捧他，受委屈打压已经是见怪不怪的事情了，但凡是公司里比他有名气一点的人，都可以明目张胆的为难他，他之前的几个助理，都是这么被别人要走的。
    也许第一次发生这种事的时候他心里还愤愤不平，但如今，已经可以波澜不惊的接受了，娱乐圈就是这么残酷的地方，你不红，你就活该被欺负，至于那些弃他而去的助理们，他也没有任何怨言，毕竟，谁想一直跟着一个糊咖呢？
    到了拍摄地点沈嘉木才知道，今天的拍摄地点是泳池，全程都要在水下拍摄，十一月份的北京，当天的室外温度只有三度。
    沈嘉木伸手摸了一把泳池里的水，刺骨的寒意立马像八爪鱼的触角一样吸到他的皮肤上，然后快速渗透到骨头里，爬着他的骨节，一节一节的爬到了后脑，惹的他狠狠的打了个寒噤。
    但又能怎样呢，这是工作，公司给他接这个工作的时候可不会考虑拍摄环境他能不能承受，而他，也没有资格要求什么稍微好一点的待遇。
    早上十点到下午两点，沈嘉木连午饭都没吃，几乎一直泡在冰冷刺骨的泳池里，一开始他的身体还不停的打颤来对抗寒冷，但后来，他已经完全麻木了。
    不是那种毫无知觉的麻木，他的骨头每一寸都在疼，他的每一个毛孔都在叫嚣着冷，但他已经放弃抵抗了。
    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水里的人有多冷，但他们也只是站在岸上，裹紧自己的羽绒服，一遍又一遍的挑剔着拍摄中的问题，没有谁会觉得沈嘉木不容易，他不红，他活该。
    身上的最后一点力气，沈嘉木用来从泳池里跳了出来，只有一个片场的工作人员匆忙的给他递了一条毛巾，就没有人管他了。
    四肢都被冻僵了，身体抖的好像站在震动按摩仪上一样，沈嘉木握着毛巾僵在原地很久也没能有力气抬手擦一下自己滴着水珠的头发。
    沈嘉木回到家的时候是下午四点，边牧阳已经离开了，只留给他了一个比昨晚更凌乱的房间，他也懒得管，进了门就冲进了浴室，打开花洒洗了个烫水澡。
    氤氲的热气把他精壮白嫩的肉体一点点包裹起来，烫水从上往下打在沈嘉木的皮肤上，他冷到骨子里的身体才开始一点点有了温度，好一会，他才觉得自己活过来了。
    这一洗，沈嘉木足足洗了一个小时。
    从浴室里出来，沈嘉木看到自己的手机正在桌子上疯狂震动，走过去看了一眼就接了起来，是小助理打来的。
    “沈老师，摄影棚那边的工作人员说你们已经拍完了，你怎么不跟我说一声，我叫车送你回去。”小助理语气中有些自责。
    沈嘉木沉默了一会，一边往卧室走一边道：“我又不是废人。”
    “我很抱歉沈老师，秦老师这边。。。。。。一时半会我不能走，今天你自己。。。。。。”
    是的，她不是不想走，是不能走！那个秦俊杰变着法的强行把她耗在片场，还搬出娟姐威胁她，她担心沈嘉木，却也只能打电话过去问问情况，而当她大概了解了一下白天拍摄的过程之后，更觉得对不起沈嘉木。
    但沈嘉木完全没有打算把感情浪费在这件事上，有些疲倦的说道：“没事就挂了吧，我有点累。”
    说完，直接默认没事，挂断之后把手机扔到了床头柜上。
    可能是泡在水里太久了，可能体内的寒气还没散开，也可能是一天都没吃东西，沈嘉木觉得现在自己有些头重脚轻，难受的厉害，躺在床上自然的缩成一个球，很快便沉沉的睡了过去。
    他再醒来的时候窗外已经黑的看不到对面大楼的轮廓了，房间也没开灯，到处都是黑漆漆的。
    伸手按开了床头灯，沈嘉木艰难的从床上爬了起来，他觉得自己的身体好像在濒临散架的边缘，浑身上下的每一个关节都是疼的，而且是那种直冲后脑勺的酸痛，甚至想咽一口口水嗓子都传来火辣辣的撕拉感。
    于是，他凭借着十二岁开始就离开父母漂泊异国得来的生活经验告诉自己：他一定是太饿了，他该去吃饭了……
    但他的这种想法很快就被他发烫的额头劝退了，看着镜子里自己红的透粉的脸，沈嘉木终于接受了自己发烧了的事实，这距离他上一次发烧已经过去三四年了。
    盯着手机看了一会，边牧阳现在自顾不暇，小助理那边如果工作结束肯定第一时间就过来了，所以眼下，指望不了任何人，他只能靠自己了。
    穿上羽绒服，带上黑帽子黑口罩，沈嘉木拖着千斤重的两条腿想要去附近的药店买点退烧药，但显然他有点高估自己的身体素质了，越走越觉得两条腿虚软无力，脑袋也开始昏昏沉沉。
    医生都卖了他什么药他已经不在乎了，付了钱沈嘉木只想尽快的回家，他的直觉公诉他，如果不赶紧回去，可能会有什么很恐怖的事情发生。
    而事实证明，他的直觉还是很准的，在推开药店大门，拐进一条不起眼的小巷子里之后，他大脑的中心处理器就好像死机了一样，哔的一声就下线了，眼前一黑，沈嘉木还没来得及控制自己的姿势，人就躺路边了。
    彻底昏过去之前他在想：他难道要以这种方式迎来他人生的第一次热搜吗？
    也不知道昏睡了多久，迷糊间沈嘉木觉得自己被人有些粗鲁的扔在了床上，额头上还时不时传来丝丝舒服的凉意，好像有一些七零八落的碰撞声传进耳朵，又有什么苦涩东西被强行塞进了自己嘴里，也隐约听到了自己的手机铃声，浑浑噩噩，好像做梦一样。
    猛的睁开了眼睛，入眼的是惨白的天花板和一个日式米黄色的吊灯，吊灯应该是可调节灯光强弱的，此时正发着有些暗沉的昏黄色的光。
    沈嘉木转动着眼球打量了一下自己所处的环境，是一个陌生的房间，不大，像是个单身公寓，目测也就不到四十平。
    装修风格温馨简约，偏日式，墙上刷着淡绿色的墙漆，摆设和各种家具搭配表示，房间主人是个有审美有格调的人。
    沈嘉木一边起身一边想：难倒是哪个好心人看到他昏倒在路边把他捡回来了？
    坐起身来沈嘉木才发现，自己此时并没有躺在床上，而是躺着沙发上，沙发不大，根本装不下他，他曲着腿才勉强躺下。
    就在他想伸展一下有些僵住了的腿时，浴室门突然被推开，有人走了出来。
    当看清这个朝着他走来的人的脸之后，沈嘉木伸到一半的腿就那么僵在了半空，好久都没想起来继续动作，“故禾？”原来捡他回来的好心人竟然是他。
    “你这个小朋友到底怎么回事啊？烧成这样还一个人出去瞎逛，我刚刚要是再晚过去一步，你那身衣裳就被捡垃圾的大爷扒走了。”故禾依靠在沙发对面的书架上，两手交叉环抱在胸前，微微仰着头带着些许不满和无奈说道。
    就是这么巧，倒八辈子霉的巧，他今天恰好路过那条沈嘉木扑街的巷子。
    在他第一眼看到那个黑黢黢的背影拐进巷子时，他就确定那是沈嘉木，那样的背影他在片场实在见多了。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想明白为何他今天的背影看起来有点狼狈时，那人就华丽丽的躺在了马路牙子上，过了很久都没有要起来的意思。
    毕竟相识一场，故禾自然不忍心任由他大冬天躺在街上，就善心大发的过去瞧了一眼，这才发现他正发着高烧，黑色的塑料袋里装了很多感冒退烧药和退烧贴。
    别问他为什么把人给捡回来了，有病？抽风？有神明指引？反正当他明白过来眼前的局面之后，只想狠狠的抽自己两巴掌。
    鬼知道他废了多大力气才让沈嘉木把药吞下去，手忙脚乱间碰倒了装着冲剂的杯子，地上衣服上裤子上撒的到处都是，他只能大半夜跪在地上擦地板，蹲在浴室洗衣服洗自己，刚出来，这人就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