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水湖
    ”那不是卢大娘吗？”
    圣水湖旁的大石上坐著一位失魂落魄，神智不是很清醒的妇人，口中喃喃自语，两眼紧盯著湖面，像在等待什麽，这几乎是每天都会出现的场景了。
    ”唉！她又来找女儿了。”有人同情的叹道。
    身边的人好奇的问：”女儿？”
    ”对啊！大概十年前，她的女儿就溺死在这座湖里，从那时候开始她就疯了。真是可怜，原本母女俩相依为命，女儿死了，她一时承受不了打击，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还每天来这里等女儿回家。”
    ”原来是这样，那她都一个人，没人照顾她吗？”
    那人又是怜悯、又是欣慰。”有，她的女儿当时已经许了人，那个未来女婿还真是有情有义，後来还认她做义母，派人照料她的生活起居。”
    ”幸好遇到这麽有良心的人，不然……唉！”大家听了这个故事，都只能感叹世事难料、人生无常。
    不过就算有再多的同情也没用，没人真的帮得上忙，现在的百姓都过得不是很好，年轻的君王好战成性，每年还加重赋税来增加军备武器，只为了降服境内其他少数民族，非要他们俯首称臣不可，早就民怨四起。大家只能顾好自己，没有馀力去帮助别人。
    这时，因为家里太穷，所以差点被卖进青御景的春儿被买来照顾卢大娘，她才刚煮好饭菜，一转眼就没看到她的人，就知道她又跑来这儿了。
    ”大娘，我们回家吧！”比起自己狠心的亲娘，让她更羡慕死去的小昭有这麽好的亲娘。”明天再来好不好？”
    卢大娘口中低喃，”我要等小昭。”
    ”我知道，明天再来等吧！”说著，春儿便要牵起她的手。
    就在这当口，卢大娘原本呆滞茫然的眼神突然瞠大了，直勾勾的瞪著湖面，似乎看到什麽。”小昭？小昭在那里！！是我的小昭回来了。”
    春儿在心中叹气。”大娘……”
    ”你看！是小昭啊！”枯瘦的手指颤抖的指向湖面。
    春儿顺著方向看去，不免露出惊讶的表情，因为湖面真的好像有个人浮在上头，而且看来真的是一位姑娘。”真的有人……该不会有人不小心掉下去了吧？”她赶紧大呼救命，希望引起旁人的注意。”快来救人哪！有人掉下去了！”
    在湖畔垂钓或刚巧经过的人听见，几个识得水性的路人便奋不顾身的跳下去。
    ”小昭！小昭！”卢大娘整个人显得清醒不少，著急的在岸边等待。
    两、三个路人将溺水的姑娘救上岸来。
    卢大娘慌张的推开他们，扑了上去，用力摇晃她。”小昭，娘在这里，你快醒一醒……小昭，娘就知道你舍不得离开娘，一定会回来的。”
    经她这麽猛烈摇晃，原本失去意识的姑娘一阵剧咳，将肺腔里的水都咳了出来。”咳咳……咳……”
    ”小昭，娘终於等到你了。”她抱住失而复得的女儿痛哭。
    春儿自然以为她认错了人，把对方当作死去的女儿。”大娘，你认错了，她不是你的女儿……”
    ”谁说不是？”卢大娘有些生气。”她是我的小昭，不信你看！她身上有这条项链，就可以证明她是我的小昭……小昭，娘就知道你没死。”
    这到底是怎麽回事？
    春儿被搞糊涂了。
    “王兄？”紫玉唤道。
    黑暗中的阴影动了一下。”你又来做什麽？”
    她确定狱卒不会听见，这才开口，”我带了个人来看你。”
    ”谁？”嘎哑的嗓音问道。
    来到牢门前，小昭在泪水朦胧之间，想要看清楚思念的人。”是我。”
    阴影遽震，接著迅速的起身，从黑暗处冲了出来。”小昭！”
    ”戚少游！”在呼喊的同时，娇躯已经钻进牢门，投进他的怀抱。
    再次拥抱住她，戚少游不断的收紧双臂，恨不得将她嵌进体内，在惊喜交织之後，涌上的是无数的问号。”你为什麽会在这里？你怎么会来呢？”
    ”因为太后染上瘟疫，需要个女大夫。”小昭同样紧紧的抱住他，仰头觑著他瘦了一圈的俊脸，原本还担心他会被太后感染到，不过看来并没有。”我好想你！”
    戚少游将脸埋在她的肩头上，”我也是，想得快发疯了。”
    ”你对他们已经做到仁至义尽了，还要证明什麽？”她好气、好恨那对自私自利的母子，凭什麽让他受苦。”你处处为他们著想，他们呢？他们有替你想过吗？看你这样我好心疼。”
    他目光转黯，嗓音跟著喑哑。”我只是不想将来有後悔的一天，至少我给过他们机会了。”
    小手轻抚著他的脸庞，下巴上已经冒出粗粗的胡髭。”你不需要自责，不会有人怪你的，也没有人有这个权利。”
    ”你呢？你这些日子过得好吗？”戚少游将她拉到光线较亮的位置，仔细的端详她的气色。”太后染上的是瘟疫，你会不会也……”
    小昭噗哧笑了一声，”不会，你忘了我是从哪里来的吗？在我们那儿已经没有大痘疮这种病了，我也不会受到传染，我只是比较担心另一个人。”
    ”另一个人？谁？”
    她抿嘴娇笑著，”当然是你儿子了。”
    ”我的……儿子？！”戚少游张开大嘴，久久阖不上。
    ”你快当爹了。”她笑睇著他吃惊的傻相。
    戚少游看著她，又看著她的肚子，声音明显的发抖。”你、你有了？”
    ”嗯，我在两个月前就已经知道了，只是一直找不到机会跟你说，师父说应该会是个儿子。”小昭喜滋滋的说。
    他大口的喘著气，一时找不出该说什麽话才好，只能激动的一把搂住她，来表现出心中的激动和感情。
    过了好久、好久，他才找到声音。”那、那他会不会有事？”
    ”我身上有抗体在，他应该不会有事才对。”她只能这麽想。
    虽然不懂什麽是抗体，不过既然她说得这麽肯定，戚少游也就信了她的话。”答应我，好好照顾自己和孩子，我不能失去你们。”
    小昭红了眼眶，”嗯。”
    ”夜叉的计划应该进行得很顺利才对，只是当初我们没有预料到你会进宫……”心中免不了多了一层牵挂。”如果可以，你最好赶紧出宫去，不要再待在这儿了。”
    一直没有出声的紫玉连忙开口，”王兄放心，我会想办法尽快送嫂嫂出宫。”
    他感激的凝睇她，”谢谢你。”
    ”我们已经进来太久，也该走了，不然会让人起疑。”
    戚少游做几个深呼吸，强迫自己放开小昭。”你们快走吧！”
    ”那我走了。”她用力、不舍的再一次抱住他，珍惜这短暂的相聚时刻，这才跨出牢门，跟著紫玉离开。
    离开天牢，小昭的心情十分低落。
    ”嫂嫂，现在母后的情况已经稳定多了，我会想办法尽快送你出宫去的。”紫玉并没有将心中的忧虑说出来，一旦王位不保，她不敢保证王兄会做出什麽不理智的行为出来。
    她扯出一抹微笑，”公主，谢谢你为戚少游所做的一切。”
    ”他也算是我的兄长，我这麽做也是应该的。”被她这麽说，紫玉反倒觉得内疚，因为自己能帮的实在太少了。
    小昭才要再次开口说些什麽，不期然的，几个手执宫灯的太监围了上来，让两人不由得悚然一惊，定睛一看，幻帝由後头走了出来，满睑怒气。
    ”你们方才上哪儿去了？”当他得到通报，马上就赶来。
    没想到这麽快就被发现了，紫玉一时语塞，”王兄……”
    ”不要叫朕王兄，你眼里还有朕这个王兄吗？”他勃然大怒的斥责她。”谁准你带她到天牢里探望犯人的？别以为朕封你为公主就可以任意胡来了，朕随时可以废了你。”
    紫玉试著跟他解释。”王兄，臣妹只是担心他也会染上瘟疫，这才……”
    ”多事！”幻帝碎了一口，”他只不过是名待斩的犯人，就算得了瘟疫又如何？反正他早晚都得死。”
    闻言，小昭几乎要开口反唇相稽，身旁的紫玉连忙对她使个眼色，示意她不要冲动，不要让王兄知道她和戚少游之间的关系。
    ”对不起，王兄。”
    幻帝冷哼一声，”还不回你的寝殿去？”
    ”是，臣妹告退。”
    直到紫玉走远，幻帝换了张表情，好声好气的睇著小昭说：”他只不过是个犯人，不需要你这麽辛苦费心。”
    ”在王上眼里，身分卑贱的人就不是人吗？他们就活该等死吗？”她毫不留情的数落他的不是。”若是少了君王的光环，王上不也是个普通人。”
    似乎被说中心底最恐惧的事，他脸色猛地一变。
    ”你、你敢用这种口气对朕说话？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她缓了下口气，微讽的回道：”民妇不敢。”
    ”朕派人送去的东西为何不收？是不喜欢吗？”他问。
    小昭口气淡漠。”民妇不需要那些东西。”
    ”那麽你想要什麽，只要你说出来，朕都会赐给你。”幻帝百般讨好，只希望获得美人青睐。
    ”民妇只想早日跟夫婿团聚。”她清冷的看著他，只见幻帝先是一愕，接著眼神闪烁，不知在盘算什麽。
    ”这……只要太后的病能够痊愈，你自然可以离开了。”
    ”多谢王上恩典。”说完，她便转身告退。
    幻帝痴痴的盯著她柳腰轻摆的身影，恨不得上前抱个满怀，说什麽也舍不得放手，他可是看遍天下佳丽，终於找到能让他心动的女子，他一定要得到她。
    哼，有夫婿又如何？
    朕难道就比不上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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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黑……
    这里是什么地方？
    陡然之间，小昭听见金戈铁马的嘶鸣，那是她再熟悉不过的声音，本能的握紧手上的青铜宝剑……接着她看见了，她看见战旗漫卷的呼啸，士兵们高声呐喊、奋勇杀敌……
    是的，她正在战场上，敌人不断前仆后继而来，乍然面对这残酷的一切，她僵硬的站在原地，动也不敢动。
    是的，那是她第一次跟着大军上阵杀敌，原来这就是战场……在电玩游戏里看见的只能说是纯粹的娱乐，而这里是真实、是冷酷、是血腥……
    “你在干什么？不要呆着不动！”屯长急吼吼的叫道。
    小昭抖着双手高举着剑，却怎么也砍不下去……这些人不是线上游戏里的虚拟人物，是活生生、有血有肉的人类，他们也会流血，也会感到痛楚，甚至会死……
    想到这里，她不禁倒退一步……
    不！她下不了手！
    她没办法真的杀人！
    “你还在发什么呆？！”同僚帮她挡开一剑。
    她眼瞳泛出两泡泪光，抖着声音。“我……我、我没办法。”
    杀人，说来容易，可是真的面对时，却是怎么也下不了手。
    屯长也气呼呼的朝她大吼，“你不杀他们，他们就会杀了你，你想死吗？”
    她当然不想死啊！
    “啊！”她大叫一声，举剑砍向对方……
    瞥见鲜血从敌人的断臂喷了出来，小昭忍住想吐、想哭的冲动，因为有更多的敌人冲着自已而来，她只能不停的说服自己，这些只是梦……不是真的……
    这不是真的！
    天空瞬间像染上了鲜血，哗啦啦的倾泄而下……
    好多血……
    “小昭，醒一醒！”
    不知道叫了多久，她才摆脱梦魇，发出锐利的抽气声，倏地张开盛满惊惧和惶恐的瞳眸。
    我是谁，这是哪里？为什么会有血？为什么会杀人？
    天呢，我还搞不清楚状况呢！
    比预期的时间还要早了几日，太后不但退烧了，身上的红疹变乾结痂，人也清醒过来了，而其他的太监、宫女的病情不再恶化，这两项好消息鼓舞了众人的士气。
    看了这个情况，幻帝这才敢踏进慈宁宫一步。
    ”这些日子朕真是担心极了，母后的病能够这麽快就治好，都是这位御景大夫的功劳。”他私心希望母后对她有好感，能助他完成心愿。
    此刻太后已经能坐起身，喝下一些流质的食物。”那麽王上可得代本宫好好奖赏人家，本宫能逃过这一劫，真是承蒙天帝保佑。”
    ”是，母后，朕也是这麽打算。”幻帝眼泛异彩，一瞬也不瞬的瞅著立在一旁的小昭。那种眼神看在太后眼里，很快的便了解他的想法，再看看这名女大夫的才貌，确实胜过後宫其他的嫔妃，难怪爱子会深深为她著迷。
    见任务完成，小昭顺势提出要求。”王上，既然太后的病已近痊愈，请准许民妇出宫。”
    他有些著慌了。”你、你要出宫？”
    ”君无戏言，这不是王上答应过民妇的吗？请王上准许。”一句话堵得他无话可说。
    ”可是……朕还没好好的答谢你，怎能就这样让你出宫了？”幻帝努力寻找理由。”母后，你说该如何奖赏？”
    接收到爱子的眼色，太后自然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