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章 痛并快乐着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218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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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明松搞不懂女人,罗茜感到很开心。因为当一个男人认为自己搞懂女人的时候,自己也就像是一根烧成灰烬的木柴,心如死灰,毫无生命气息了。对一个毫无生命气息的男人,哪个女人会爱?
    女人是海,无风也三尺浪。
    女人是花,春天的花朵无数。
    说搞懂女人的男人,其实根本就不懂女人。
    罗茜感到捧着马明松的心,是在吃了马明松送的野猪心的第二个冬天。马屋寨的冬天,先是一把寒霜,再是一场又一场的雪。霜住了,雪停了,满山的树木也白了。一条条的冰枝,晶莹是晶莹,剔透也够剔透,但就是在晶莹剔透的感觉里,一股钻心的奇寒酷冷直刺入骨,令人无法不打哆嗦。面对寒冬,寨里的人几乎不出门,都围炉而坐。一件木碳一件木碳往炉盆里添,有如计时的沙漏,不紧不慢地算计着逝去的时光。
    围炉而坐,罗茜起初觉得挺好。以为可以跟往年一样,手捧一本书(竹简),任寒风在屋外呼啸,炉盆却像屋里的太阳,红红的带来温暖,心情便暖暖的暖着竹简上刚劲有力的字。两千多年后的西方电影里,常有这样的镜头;外国名著里面,也常见这样的情景。只不过他们的是壁炉,而不是炉盆,实则却一样,都是为了暖人暖心。许多爱情暖着暖着,就像母鸡身下的蛋,一朝破壳而出,吱吱地就成了小鸡,充满了生命的气息。
    但是这个冬天不知咋的,罗茜坐着坐着,感觉自己就像了笼中鸟。尤其是夜深人静的时候,寂寞就漫上了心头。灵魂砰砰嘭嘭地拍着胸壁,挣之欲出,欲找人对话。她不可能像寨里的婆娘,走东家,串西家,将日间的鸡毛蒜皮小事,放在嘴皮子重复百回千遍。而且,每当黑夜降临,她就像着了魔,心间陡然一股熊熊的火焰,将她燃烧得大喊大叫、手舞足蹈、似疯若狂。世间仿佛下着花瓣雨,书里的诗歌故事人物,已经无法满足她的所求;诗歌的意境,也不及她大脑中闪耀的奇妙。跳着鸭子一样的舞步,她喊着我的诗、我的诗,内心的火焰更是熊熊,双手情不自禁就将衣服一件一件地脱下来,将自己脱个精光,然后坐在梳妆台前,对着镜子,一边看着自己或悲伤或激动的满脸泪流,一边笔走龙蛇(木碳笔),在树皮上一气写下几首诗,有时会写到十来首。写得快意淋漓而又精疲力竭,倒在床上,可以一觉睡到天亮。醒来之后,重看夜里写下的诗,方发现自己像一个小孩,不知天高地厚地去做大师所做的事情。那些字如蚂蚁的诗稿都逃不了被撕、被烧的命运。
    可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写好诗之后,她的身心仍处于高度的亢奋,倒在床上碾转反侧,数星星,数月亮,数寨子街巷的卵石,也无法入睡。偶睡片刻,也是一个梦境接一个梦境,紧张得醒后直喘大气。入她梦境最多的是马明松。梦到他笑,梦到他哭,梦到他跌落悬崖,梦到他被野猪吞入了肚里。有时,有时居然梦到他啃自己的脚趾、嗅自己的手臂、嗅自己的胸部……将她嗅醒,她竟然笑了,身子有种从来没有过的舒坦。她一次次问自己,是爱上了他么?爱他什么?怎么想,都想不出具体的所爱所在。爱他的人品?爱他性格?爱的强壮?像是,又像不是,又像都是。难以言说,却又无比的实在,时常都感到他就站在床边,鼻子一扇一扇地美美地嗅着她的气息……
    许多次她想过逃离,避开马明松。可每次决定了逃离之后,一种牵肠挂肚的情感,又漫上了心头,蚂蚁一样轻叮轻咬着的她心,让她痛痛甜甜,甜甜又痛痛,硬了的心不由不软,不由不将所有的感觉都落到马明松身上。
    马明松对她除了爱,再无别的诺言。而且,马明松从没亲口对她说过,都是以嗅觉的形式来加以表达。
    那个夏夜,天下着雨,天黑得发亮。像是追着一种声音,又像是追着一团幻影,她走出门,赤身跑入雨夜的深处。亮得如银的雨丝,犹如植物的触须,扫落在她的身上。清爽爽的,身子散发着满山树木的清气。润灵灵的,身心如飘如飞,似梦若幻。跑着跑着,不知怎的竟跑到了一处悬崖边,眼看身子在风雨中飘摇,就要往崖下掉去的时候,一双强壮有力的手将她从悬崖边拉回来,把她背在背上,风一样背回家。
    是梦?是幻?她一直搞不清楚。
    但自此之后,马明松常常在夜深的时候,在她的屋前屋后留下轻轻的脚步声。脚步声有如抚慰人的夜雨,淅淅沥沥陪伴着她进入梦乡。一个冬夜,她实在忍不住,打开房门,果然看到马明松在她门前来回走动。(在马屋寨,成年的女孩,都有单独的房子)
    无声无言,一切都像在情理之中,马明松走到她身前,张开双臂,将她搂入怀里……
    第一回做爱,两人都既亢奋又紧张。像大多尝试初夜的恋人一样,都害怕明亮的灯光。熄了灯,只剩下碳火红红的光,暖暖的光。红暖的火光,显得更温韾、更醉人。她看到马明松解衣扣的手颤颤的、颤颤的,像解一个生死结那样,解了一万年时光似的,好不容易才解脱了。如同一座伟岸的山,只显出山的挺拔、山的雄奇,马明松所有的生命形态,此刻都成了纯粹的爱。将她抱上床,嗅着她的头发、嗅着她的脸蛋、嗅着她的胸部、嗅着她的大腿,嗅得她的身心欲仙欲醉,灵魂幽幽的、蓝蓝的从体内飘了出来,散发出花朵一样的芳香。
    当他情深意切地进入,让她痛并快乐着的时候,她禁不住身体扭动,尽情地幸福呻吟,恨不得将心如诗地吟入他的心里,将两颗心合成一颗。当然,谁都知道,两颗合成一颗,不过是诗人们的浪漫想法。或者是一种精神上的融合。甚至什么都没有,仅仅是自己的感觉。到底合了什么,没合什么,谁都说不清楚。实际上,她激动的喘息还未喘定,马明松已经惊呼,茜茜,看你啊,看你啊,看你把我的身子爪成什么样子啦?
    她睁开眼一看,也不禁咯咯笑了起来。明松的脸上、身上,都被她爪出一条条的血痕。
    野猫,你真像一只野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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