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来干什么！”沈聿许久没听到这个名字，尽然觉得有些生疏。
    “他是投靠过来的。”
    “。。。。。。”沈大夫眉头皱在一起，“投靠？”
    “嗯，霍家走投无路了，投奔过来。”楚隽正了正身子，“你不是也觉得这几万大军像是凭空冒出来的吗？这是皇帝后招，拿霍家换的，谁能料到皇帝会在民间养着一支如此庞大的队伍，还躲过这么多探子。这霍家也是厉害，霍毓怀还真是个人物。”
    “。。。。。。”沈聿眉头皱得更深，霍毓怀是什么样的人他还能不知道吗。沈聿从楚隽的眼里瞧见了他对霍毓怀的另眼相看，话语间全是赞叹，心沉了沉，“你接受了？”
    楚隽略微点头，轻声试探道：“嗯。”
    “哦。”
    “你听我说。”楚隽知道沈大夫不高兴了，“他的条件是二十万大军，保他霍家，也只是霍家。沈大夫，你知道吗？若是我不拿下来，那就会是皇帝的，到时候就会像现在这样伤亡惨重，我不想再见到手下的任何一个士兵做无谓牺牲，我想你也是。”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楚隽继续说道：“你放心吧，他不会来骚扰你，这是我的条件。”
    “。。。。。。”沈聿自然是不信的，他已经不是三岁小孩，说什么是什么，历尽千帆，总要给自己留一线。
    “这是我的地盘，他翻不出浪来。”楚隽一下站起身来准备离开，“若他有任何举动，我会立刻杀了他，你放心。”楚隽说完俯下身在沈大夫额头印下一吻，“军务繁忙，不能多耽搁，有事差人叫我，想我了就过来。”
    不等沈聿有任何回应，楚隽匆匆离开账房。
    见着人坚毅的背影，沈聿突然觉得陌生，心中升起种种难以言说的滋味。他觉得自己抓不住眼前的人，就像现在这样，会随时离开，会因为各种理由把他推开。
    他越来越看不懂楚隽，看不懂他做的事，更看不懂他的心。
    从见到楚隽开始，老天好像总会在他们身上来个神转折。这一路来，从敌人变成救命恩人，本以为会再没有任何牵扯，不曾想他们之间已经理不清。
    反反复复，纠纠缠缠，楚隽总是想着各种理由把他留在身边，可当自己要安心留下却一次次把他推出去。
    霍毓怀把他掳走，楚隽会因为军务繁忙差了手下寻找；因为用得着凌霄阁的势力，他会毫不犹豫的接纳裴禤；同样也会因为需要霍家的几十万大军而接纳一个明显对自己有企图的霍毓怀。
    在账房里呆坐了很久，沈聿知道霍毓怀开出的条件是楚隽无法拒绝的，换做自己同样如此。可他只是一个普通百姓，心中没有黎民，没有苍生，说到底，他只想苟且安生而已。
    沈聿一生过得平坦顺遂，读书，工作，亲人，朋友他都处理得很好，他没出生在战乱的国家，领会不到大义。他觉得自己就是个小市民罢了，比起这些大义，他更看重感情。
    可楚隽不是他这样的想法。楚隽心中有仇恨，有国家，有天下，装了太多，已经装不下他这个人。楚隽会为了将士、天下毫不犹豫的推开自己，若有一天自己成了他的绊脚石，也一定会毫不怜惜的放弃自己。
    什么一起坐拥江山，简直就是讽刺。才觉得这人是自己的依靠，现实就又给了他一巴掌。接二连三的事实还不能让自己清醒，为什么还要对一个放弃过自己的人产生不该有的信任，是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吗。
    沈聿觉得自己被伤得还不够深刻，还没长记性，还不够痛彻心扉，所以才一次次妥协。
    裴禤不是良人，霍毓怀没有真心，楚隽不值得托。沈聿冷冷的嘲笑着自己，他们中的哪一个不是救命之恩，为何发展成现在这样，问题究竟出在哪儿。
    还是自己太奢望了吧。
    果然任何时候，任何地方，能相信的，能依靠的都是自己，又该是为自己打算的时候了。
    楚隽找到文书下午就过来，沈聿简单问过之后，先把之前写下的交于他誊抄，也算熟悉熟悉。
    文书很灵性，一点就通，自然效率也很高，沈聿挑了些简单的外伤处理、骨骼断裂救治、常见的急救等等符合现下医疗水平的知识进行阐述，那些高难度的什么器官移植，切除手术没做记录。
    文书很敬业，看得出来对医术也略懂一二，听着沈聿的话偶尔会一愣，但还是专业的记下来。
    沈聿很满意，忙到天黑也不察觉。
    人需要休息，还有几天的时间，够了。约好第二天过来后，送走人，沈聿才让人端来晚饭。
    晚饭过后沈聿也没什么活动，靠在床头看了一会话本眼皮便撑不住。
    小玖还是照顾着他的起居，知道公子的习惯，备下热水，洗完澡后，沈聿合衣躺下，小玖睡在外面。
    天气渐渐升温，到晚上盖着薄被足以。沈聿睡得不是很踏实，迷迷糊糊的，做了很多梦。
    不知道睡了多久，感觉身上压着重物，压得他喘不过气，沈聿被惊醒，黑暗中果然一个人压在自己身上，顿时睡意全无，想起身却被压得死死地，想去推开身上的人，双手也被钳制着。
    沈聿大叫，还没开口，就被捂住了嘴，心中惊慌，难道又遇上劫持他的人。
    正当拼命挣扎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别动。。。。。。”
    霍毓怀，怎么会是霍毓怀。沈聿大感不妙，这人能在守卫森严的军营里摸到自己的营帐而不被发觉，真是厉害，恐怕睡在外面的小玖已经不省人事。
    这人是又要绑走自己吗？沈聿心中是否定的，这人不会做这种毫无把握的事，可为什么要偷偷摸摸的进来。
    霍毓怀将人压在床上，昏暗中鹰隼般的眼睛直直的看着沈聿，“我是该叫你沈聿呢？还是该叫你。。。”霍毓怀贴近沈聿耳边，一字一字念道：“楚。。。伊。。。人。”
    沈聿听到这个犹如悬在自己头顶的闸刀般的名字，惊恐的瞪向霍毓怀。他知道了，知道他的身份，肯定也知道曾经楚伊人的一切。
    霍毓怀放开了他，翻身下床，走到桌台边点亮蜡烛。
    沈聿坐了起来，赶紧拿起外衣给自己套上，下了床。
    灯光中，沈聿见到霍毓怀一双审视的眼睛在自己身上打量，满脸都是鄙视的神情。迫使自己冷静下来的沈聿深呼吸两口气，怕什么，那是楚伊人，不是他沈聿。
    就算知道又怎样，他也不担心会被通缉，霍毓怀知道了又如何，哪怕是楚隽知道了又能怎样。
    “我一直很纳闷，沈大夫能不能帮我解解惑。”霍毓怀在屋里转悠，视线没离开过沈聿，“你跟我调查的楚伊人完全不是一个人，可为什么你们长得一模一样，还有那个叫小玖的公公。”
    “沈大夫，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霍毓怀站在沈聿面前，仔细的观察这张脸，想看看有没有任何动过的痕迹。
    “这又关你何事？”
    霍毓怀一把抓住沈聿的手拉向自己，“我告诉过你，没人敢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以前敬你是沈大夫，容忍你，现在你只是楚伊人，一个让人玩剩下的货，若是我把这个告诉楚隽，你说他还会不会像以前那样对你讨好？”
    沈聿没想到霍毓怀会如此说他，心中怒不可遏，抬起没被钳制的左手，一巴掌甩在霍毓怀脸上。狠狠的瞪着霍毓怀，整个人都开始发抖，那些不堪入目的字眼就像刀子般划在自己心上，什么叫玩剩下的货，这人凭什么这样侮辱自己。
    霍毓怀被这一巴掌激怒，甩开钳制的手，掐住沈聿的脖子，把人按在床上，“你还敢打我！”霍毓怀一手死死地掐着沈聿，一手开始撕扯沈聿的衣衫，布帛撕裂的声音，让沈聿顾不了快断气的脖子紧紧的捂住胸口的衣衫，他只知道不能让他这样侮辱自己。
    手脚并用也起不了任何作用。霍毓怀已经失去理智，下手毫不留情。
    几次无果，眼看着自己将要一丝不挂的时候沈聿放弃了，摊开双手，闭上眼，也不管被掐着的脖子，这样死了也好，一了百了，这一刻他觉得死好像也没那么可怕。
    触手是温热的肌肤时，霍毓怀见到身下的人没了动静，慌忙放开手，从沈聿身上起来，退了两步。
    沈聿被松开，本能开始呼吸，蜷缩着身子，剧烈咳嗽。
    霍毓怀看看自己的手，这双差点杀了他救命恩人的手，开始懊恼，自己怎么会做出这种事？霍毓怀有些后悔，他过来只想弄清楚答案的。
    在以为自己会失手杀了沈聿的时候，霍毓怀的心是慌的，他并不想人死，他只想要个答案，一个折磨了他很久的答案。
    沈聿恢复过来，依然蜷缩着身子，绝望的倒在床上，也不管身上已经衣不蔽体。
    两人沉默着，外面的虫鸣在这安静的夜显得尤为刺耳。
    半晌，沈聿开了口，“我就是楚伊人，就是你说的玩剩下的货，你想跟谁说都无所谓，我不在乎。我是谁跟你没关系，不就是跟你上过床吗，一夜情而已，各取所需。你又如何，楚隽又如何，裴禤又怎样，我不在乎，都不在乎了。。。”
    沈聿嘴里呢喃着，拉过被子盖住自己，转过身朝着床里，两行泪不坚强的滚落了下来。
    这个世界他想离开，从未如此强烈的想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