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章交锋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56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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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远处有门生的声音传来,拉回了魏无羡的思绪,而手上传来的温度却让他回过了神,稳了稳心神,对着那清冷仙君魅安抚一笑,反手捏了捏那温热的手指,又伸出手指勾了勾那人掌心,一阵瘙痒又引得蓝忘机红了耳尖。
    “姑苏蓝氏,请此处入场。”
    蓝曦臣先行一步,蓝忘机在后面牵着魏无羡,轻道:“走吧。”
    魏无羡没说什么,与他同行。
    甫登金麟台,便是一片铺着细墁地面的宽阔广场,来来往往满是行人。兰陵金氏这些年来怕是又扩建翻新了不少次,此等铺张,比当年魏无羡所见更甚。广场远处,九阶如意踏跺层层托起一尊汉白玉须弥座,一座重檐歇山顶汉殿气势恢宏地俯瞰下方,金星雪浪聚成一片花海。
    金星雪浪正是兰陵金氏家纹上的花徽,本是一种品相极佳的白牡丹。花妙,名也妙。花瓣有双层,外一层大花瓣,层层叠叠,如雪浪翻覆,内一层小花瓣,纤细秀丽,抽着缕缕金丝花蕊,似金星璨璨。一朵便富丽无双,万千朵齐齐怒放,那般壮美景象,又岂是言语所能赞叹?
    广场前分有数条大道,不断有家族入场,井然有序,有条不紊:“秣陵苏氏,请此处入场。”
    “清河聂氏,请此处入场。”
    “云梦江氏,请此处入场。”
    江澄一露面便放出两道锐利的眼刀,走过来不冷不热地道:“泽芜君,含光君。”
    蓝曦臣也颔首道:“江宗主。”
    二人都面色稍沉,了然对视,却依旧敷衍几句,江澄道:“金麟台此番看上去并无异样,不知金光瑶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蓝曦臣半晌未答话,好在江澄原本也没打算让人回答这个问题,,目光已转向了魏无羡,用一种仿佛随时能喷出一柄飞剑钉死他的面容,声音却带着些许虚张声势:“哼!果然祸害遗千年,古人诚不欺我!”
    蓝忘机听着这话面色一沉,手中握紧了避尘,刚想有动作,就被魏无羡握住了手,回怼道:“那是!阎王都不敢收我!让我继续在人间气死你!”
    江澄脸色铁青,带着些不自然,又见到两人极其亲密似的站在一起,口中不禁讥讽:“哼!怎么?还没想起自己是谁家的人?不回莲花坞就罢了,还这么迫不及待地往蓝家凑吗?”
    江澄看着两人如此紧贴,心中的那种无法言明的别扭感呼之欲出,恨不得将贴在蓝忘机身上的魏无羡拉回来,然后几鞭子抽上去再拖回莲花坞关起来!
    “我和蓝湛关系可好了,在蓝家又怎样!干你什么事!!”魏无羡也毫不留情地怼回去,一如少年时的拌嘴互掐。
    江澄还想要说什么,这时,一个笑吟吟的声音道:“二哥,你怎么不提前告诉我,忘机也要来?”金麟台的主人,敛芳尊金光瑶亲自迎出来了。
    蓝曦臣一脸复杂地看着金光瑶,实在无法对他报以微笑,却依旧露出一个较为得体的表情,蓝忘机与之相互颔首示礼,魏无羡则细细打量着这位统领百家的仙督。
    金光瑶长着一张很占便宜的脸。肤色白皙,眉心一点丹砂。眼珠黑白分明,灵活而不轻浮,面相很是干净伶俐,七分俊秀,三分机敏,嘴角眉梢总是着带微微的笑意,一看就是个灵巧乖觉的人物。这样一张脸,讨女人欢心绝对足够,却又不会让男人产生反感和警惕;年长者觉得他可爱,年幼者又会觉得他可亲——就算不喜欢,也不会讨厌,所以说“很占便宜”。
    可如今知道了面前这人如此多的秘密后,再去看这张脸,实在是没有办法把他向着讨喜都方向去想了。
    金光瑶面上不显,依旧笑着,还看了一眼魏无羡的方向,胸中了然却不说破,遂开口问到:“这位是……?”
    身旁蓝忘机准备答话,却被魏无羡抢先一步,答道:“我就是个无名之辈,此次跟着泽芜君和含光君来蹭饭的……。”话还未说完,就被蓝忘机拉到了身后,静默不语。
    而江澄则是冷哼一声扭过头去,眼不见为净。
    金光瑶见这一幕,轻笑一声道:“好啊,来了便是客,金麟台别的不敢说多,饭是一定够吃的。”他对蓝曦臣道:“二哥,你们先坐,我去那边看看。顺便叫人给忘机安排一下。”
    蓝曦臣神色复杂,却依旧颔首道:“不必要麻烦。”
    金光瑶道:“这怎么叫麻烦?二哥到我这里还拘束什么,真是。”
    只要是见过一面的人,金光瑶都能记住对方的相貌、名字、年龄和称号,隔多少年再见也能立刻准确无误地叫出来,并且很热络地迎上去嘘寒问暖。若是见过两次面以上,他就会记住对方的所有喜好与不喜,事无巨细,投其所好,避其所恶。这次因为蓝忘机突然上来金麟台,金光瑶原本并没有专门为他准备桌席,现在立即去置办了。
    入斗妍厅之后,沿鲜红软毯施施然而行,两侧的檀木小案边都侍立着点翠佩环的美貌侍女,皆是微笑大方得体,胸口饱满,腰肢盈盈不堪一握,连身材都相近,瞧来美观而和谐。
    魏无羡还没来得及多看两眼,就被蓝忘机一脸冷漠地锁在身边,两人挨着蓝曦臣一旁的案桌一起坐下,江澄坐在他们对面,魏无羡假装看不见江澄递过来的白眼,举起酒杯喝了一口酒,扯了扯蓝忘机的袖子,道:“蓝湛,我已经将引魂蝶放出去了,它对怨气异常敏锐,赤峰尊的头想必怨气是极重的,,相信不久就会有结果。”
    蓝忘机握住他那不安分的手道:“嗯”又补充道:“不可莽撞。”
    而此时,一位身着金星雪浪袍,眉间一点朱砂,面若白玉的青年人走厅外走入,侍从纷纷行礼道:“大长老”
    魏无羡的目光一下子被吸引而去,这人比十几年前成熟了好多,想来是金氏这十几年出了这么多的事情,他也不得不担起身上的担子吧。看见来人,还是忍不住感慨,还记得当时这人被温宁一手穿过胸膛,本以为必死无疑,而岐山圣手温情不愧为岐山最好的医师,不眠不休地紧急救治三日,硬生生地把他从鬼门关拉了回来,救了他的一条命,而温情却……
    而金子轩进来之时,目光也一直落在那身穿斗篷遮住面容的人的身上,面色不显却依旧握紧了拳头,虽然早已知晓了这人回来了,如今还是免不了惊讶,更是如此的情境下,胆子还是这么大,敢来金麟台淌这摊浑水,如果阿离知道了……金子轩不敢想,稳了稳心神,依旧泰然自若地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魏无羡手中把玩着蓝忘机的抹额尾巴,在指尖绕了好多圈,眼睛看着金子轩的方向,好奇道:“蓝湛,为何当初金子轩没有当兰陵金氏的宗主,反而是金光瑶上了位?”
    蓝忘机答道:“当年之事,我也不甚清楚。”
    也是,当年蓝忘机重伤难行在云深不知处养伤,三年不曾外出,外界传言只知当年金子轩和老金宗主产生了一些矛盾,闭关了两年,出来后,大权已落在金光瑶的手中,而金子轩本无意宗主之位,就做了金氏的大长老,但是大部分时间,都随夫人住在莲花坞,至于是不是产生了矛盾,产生了什么矛盾,这就不是外人能知道的了。
    魏无羡低头沉思,原来如此,十几年前温宁将金子轩救回了乱葬岗,一直昏迷不醒,再此期间,温情和温宁却被兰陵金氏挫骨扬灰了,而自己当时也被逼上了不夜天,当时几乎所有人都认为金子轩已死,这样仙门百家才有借口讨伐夷陵老祖,而金光善肯定不会因为突然冒出来的好端端的儿子搅乱自己的计划,所以,瞒着所有人,将他软禁在金麟台,等最后围剿完乱葬岗之后,才放出说找到了重伤的金子轩,而此时,什么都已经尘埃落定了。
    金子轩或许是知道了什么,或者是在他父亲的眼神中察觉到了什么,顿时心灰意冷,不愿与之同流合污,而此时,金光瑶作为金光善最贴心且善解人意的儿子,有了可乘之机,唯一的对手自愿放弃了搓手可得的权利和财富,而一向被人瞧不起的私生子,却翘首以盼地在金光善面前夺取了好感,虽然双方都是利用关系,而最后,谁的心更狠,谁就是最后的赢家,毫无疑问,金光瑶胜了,在底层摸爬滚打一路爬到了仙督的位置,金光瑶此人心机不可谓不深。
    魏无羡面色一冷,聂怀桑的情报真的是很精准,也不枉费他十几年来一直装着一问三不知了。
    这时,其中一名家族的弟子突然扬起了声音,好像在与人争执道:“如果那夷陵老祖敢来,金麟台这么多仙首,难道还怕他吗?泽芜君和含光君都还在呢!”
    又有一名弟子道:“那倒是,谁不知道十几年前含光君就和夷陵老祖势如水火,如今含光君修为大增,如果夷陵老祖敢现身,含光君肯定第一个就会把他就地格杀。”
    魏无羡听着这些人如此大张旗鼓地宣言,不禁一阵好笑,上半身向着蓝忘机身上靠近,红唇在他耳边亲启,温热的气息撒在耳边,使得他一阵酥麻,清灵地声音入耳:“是啊!含光君和夷陵老祖势如水火,两看生厌呢……”
    蓝忘机无奈地看着这人如此明目张胆地撩拨,不禁伸手揽住了那人的细腰,固定在身边,沉声道:“别闹。”
    “是啊!这魏狗如此猖狂,一回来就闹出这么大的动静,生怕人不知道!”
    “嘿,你们别说,听说啊!夷陵老祖又炼制出新的阴虎符了,如今的凶尸个个都和那鬼将军一样厉害!”
    一名穿着华丽的修士捏着手中的酒杯愤愤然地说道:“魏狗就是魏狗,十几年过去依然如此丧心病狂,看来被他手底下狗咬成齑粉的教训还不够!”又对着旁边江澄的位置道:“江宗主,之前您在莲花坞放出来的话,是要护着那夷陵老祖的意思?这是要公然的与百家为敌吗?或者是……”他顿了顿,喝下一口酒,脸上一派正义之言:“江宗主和夷陵老祖难道同流合污要把我们这些家族一举歼灭好称霸整个修真界啊?”
    江澄用力地捏着酒杯,指骨泛白,一脸阴沉道:“姚宗主,你说这凶尸是魏无羡驱使的,有证据吗?再说了!魏无羡是我江家的人,未查清楚事情真相之前,姚宗主如此不辩真假地嚼舌根,是不是该给我一个交代?”说着,右手食指的紫电发出滋滋的声响,这个声音在座的人都不会陌生,这是想要杀人的警告。
    那姚宗主见江澄如此油盐不进,却依旧不依不饶道:“江宗主,凡事要讲道理,在座各位都知道,普天之下能用阴虎符驱使凶尸的人,只有夷陵老祖一人,能制作此等凶尸的,也只有夷陵老祖,当初的鬼将军就是证据,如今鬼将军现世了,魏无羡也现世了,如此多的家族先后遭到凶尸袭击,死伤者无数,这难道还不是证据?”
    其他家族的人都在附和:“对啊!江宗主,姚宗主说的没错!”
    而此时姚宗主又道:“江宗主,既然你已放出话去说夷陵老祖是你家的人,那江宗主肯定知道夷陵老祖藏身何地,只要说出来,我们合力剿杀,如十三年前一般,那百家之中,您依然是四大家族之一的宗主,如若……”
    江澄脸色铁青,阴冷的声音传来:“如若怎样?你们想讨伐我江家?那也要看你们有没有那个本事!”
    姚宗主一脸冷笑,道:“在下可不敢,但是其他仙门家族可不会善罢甘休啊……”说完还哈哈地笑了两声。
    突然一阵不和谐的笑声传来,吸引了正在争吵的人的目光,而笑声的来源则是一个戴着黑斗篷浑身被藏得严严实实的人,见他如此近距离地坐在含光君身边,想来不是什么一般人,没有立马出声征讨,只是略微不善道:“阁下这是笑什么?”
    魏无羡依旧在笑,没有理会姚宗主的询问,直到蓝忘机轻拍他的背,无奈地低声唤他名字时,方才停下,却依旧藏不住笑意道:“姚宗主是吧?你这翻义正言辞,大义凛然又咄咄逼人的,知道的以为你在伸张正义,不知道的还以为夷陵老祖杀了你全家呢!”
    此刻姚宗主气急,大声道:“你!”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又开口:“夷陵老祖滥杀无辜,驱使凶尸无恶不作,这等邪魔外道人人得而诛之!我只是为了一个”义”字,为无辜的家族和百姓讨回公道罢了!”
    魏无羡一脸好奇地道:“可是我听说,在义城,阴虎符可是在兰陵金氏曾经的客卿薛洋手中啊!听说在十年前,兰陵金氏就放出话来,说,薛洋早已被清理了,为何还能拿着阴虎符在义城炼制了满城的凶尸?”
    魏无羡举起一杯酒,抿了一口,又道:“说起鬼将军,这倒是更有趣了,天下谁不知道,十三年前,老金宗主在众目睽睽之下将温情和温宁挫骨扬灰了,为何温宁还存在世间?”魏无羡又笑笑道:“义城的凶尸蓝家已问灵试探过,这些凶尸,和十几年前夷陵老祖炼制的凶尸怨气更甚,在怨气的驱使下,这些凶尸无惧水火刀剑,砍断了头颅四肢都能自我修复,继续战斗,义城的上千具凶尸,距离今日已经存在了至少十年,而众所周知,夷陵老祖在十三年前就已经被百鬼反噬化为了齑粉,招魂都招不到,根本不可能制作如此多的凶尸吧?”
    在说这些话的时候,蓝忘机握着他的手都在阵阵发紧,魏无羡安慰似的拍了拍他的手,安抚后,给了个放心的眼神,继续道:“如此看来,普天之下,会制作凶尸的,可不止夷陵老祖一个!而鬼将军没有被挫骨扬灰,薛洋也没有被清理,那就要看看,究竟是哪家这么舍不得他们了。”
    魏无羡不缓不慢地说着,看似漫不经心,实则句句字字将舆论引向兰陵金氏,这只是一个小小的试探,并不指望如此就能让金光瑶成为众矢之的,但能让金光瑶头疼一阵,自己也不介意费点唇舌。
    此话刚出,一个带着笑意又十分突兀的声音传来:“魏公子,你说这话,可就诛心了!”
    话音刚落,金光瑶便携着一名身着华服的女子一齐款步入殿。这女子行止虽端庄,神色中却带着一股天真烂漫之感,秀美姿容里也略显稚气。正是金光瑶的正室夫人,金麟台的女主人秦愫。
    多年以来,这二人都是玄门百家之中恩爱夫妻的代表,举案齐眉,相敬如宾。众所周知,秦愫出身兰陵金氏的附属家族乐陵秦氏,而乐陵秦氏家主秦苍业是追随金光善多年的老部下。虽说金光瑶是金光善之子,但因他母亲出身,二人原本是多少有些不登对的。但当年射日之征中,秦愫蒙金光瑶所救,对其倾心,始终不离不弃,执意嫁与他,终于落成一段良缘佳话。
    而见他们携手进来时,魏无羡和蓝忘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一丝复杂的神情,如果薛洋的信件中此事是真的,那这夫人和他那被其他世家害死的孩子,就说得通了。
    “魏公子?魏狗?”金光瑶此话一出,众仙门修士纷纷站起来,手中灵剑出鞘呈防守式,都一脸戒备地望着魏无羡的方向。
    “难道是夷陵老祖魏无羡?夷陵老祖怎么敢来这里?”一名修士大声质问,眼底还带着惊恐。
    那名姚宗主举着灵剑对着魏无羡,道:“夷陵老祖,你鬼鬼祟祟的想做什么?居然藏在含光君身边,难道……”又转头对着蓝忘机道:“含光君,你难道不该给我们一个解释?”
    “哈哈哈哈哈哈!”魏无羡大笑,掀开了戴在头上的逗兜帽,露出了那妖艳又俊朗的脸,而在座的仙门修士见到这张脸无一不屏住呼吸,又带着丝丝震撼,而曾经经历过射日之征的人对魏无羡的印象一直停留在哪驱鬼纵尸,面色阴骘,浑身散发着丝丝怨气的少年人,如如今这面前之人,眼中一片清明,妖艳又带着骄傲与恣意,完全不能和十几年前的那人的点滴进行重合。
    可就算如此,这个人的名字依旧在仙门百家中如雷贯耳,有如厉鬼凶杀索命般让人惧怕,毕竟那是刻在骨子里的恐惧,道不同,则为外道,不明不知则惧怕。
    魏无羡桃花眼弯弯一笑,道:“你们想要解释?其实我更希望金宗主能给我一个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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