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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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王城最高的城墙上,我和镜镧一起抬起头仰望着漫天雪花。天高,云淡,落下来的雪花洁白而美丽。结界上泛着迷离的光亮,那一道裂缝是天空的伤疤。
王城里的人们如往常一般过着平静的日子,沿着他们原本的轨迹。
日落日又出,站在城墙上的我们没有再说过一句话。我静静地凝视着这个宁静的世界,而凭着灵力,我知道,镜镧的目光却是静静地在追随着凝视着这个世界的我。他冰冷的蓝色瞳孔里,目光是那样灼热,如火般炽热。那样温柔的神色,泫澈以前也是用那样的目光久久地注视着我。
可是,我没有也无法理会镜镧那灼热的目光,我的幸福早已被黄土埋葬在泫澈的身旁,那是被时光镌刻起来的印记,埋在了记忆的最深处,永远都不会被磨灭。
站在这古老的玄武岩城墙上,此刻,我的脑海中是那些逝去的面庞,和血光漫天的战争。翎炽的预言仍回荡在我的耳旁,冰冷的感觉泛滥至我全身。
仰望苍天,微风,碧空如洗,我只是想好好守护离境,我只是想让所有的人都好好活下去。
日出,日落。
我已经好久都没有这么平静地站在这里看着这一切了,不用满心惊惶,而是以一种平静的虔诚之心看着离境的一切,看着这千百万年来不曾打扰的宁静。
当我回到紫谶阁的时候,一轮明月已然缀在天幕之上,那颗淡紫色的星子在天空的正北方散漫着浅浅的光晕。庭院里,桑碧树参天摩云,抬头望去,明月被墨色的叶子遮蔽,莹光互照,光晕灿然。
曜儿在纤瑕的照顾下已经安然熟睡。睡梦中,他稚嫩的小脸上黑色的睫毛轻轻颤动,他的小手紧握成拳头靠放在胸前。
我俯下身轻轻亲吻曜儿的额头,他忽然含糊地嘟囔了一句,令我的心不禁轻轻疼痛。他是在唤着,爹爹,娘亲……
明天,当阳光再次照耀的时候,我将亲自带领着王城勇猛的士兵们出城抗击翟桠的白衣人阵队。
桑碧树墨色的叶片上银光眩舞,微风从窗台吹进来,轻拂过曜儿耳鬓的发丝,睡梦中的他忽然地笑了起来。那样纯真的笑,让我灵魂深处的某些坚硬再次崩塌。我怜爱地轻抚他稚嫩的脸庞,我告诉自己,为了曜儿,我会坚强地活下去。
翌日。
天刚蒙蒙亮,我已披上了战甲,整军置队,等待在了王城的结界外。雪花大片大片地落下来,落在我的战甲上,冰冷而凝重的气息,今天的风更是异常地寒冷。
终于,天空最后一丝暮色的阴霾散去,漫天朝霞映得这皑皑雪域一片金黄,浩浩数千里尽是金光。
我微微侧身望向周围,我的身后黑压压的阵队剑戟生光。他们每个人都目视着前方,等待着白衣人的到来,脸庞上满是森然煞气。
在我的身侧,左右依次是炎炙,濂缙,鳐妤,镜镧。
炎炙,炎族法老,他的眼角有一道赤色的火焰标记,那是在炎族中,当灵力达到颠峰时自然呈现出来的的标记。此刻,他正面色冷峻地望向白雪深处,周身强烈的罡气澎湃,猎猎飞舞的红袍下戾气冲天,凶煞而沸腾。
濂缙一袭白衣,站在离我最近的地方。他紧握着折澜剑,刚毅的脸庞上没有表情,眼瞳中锐光毕现,那是藏不住的杀气。
鳐妤周身白色微芒萦绕,她左手中指紧扣,指尖光芒缠绕,她仍在占卜。大片的雪花落在她的身上,白蓬下,她清秀的脸庞在这皑皑白雪的映衬下更显苍白。她的脸颊上有两抹因寒冷而浮起的潮红,但她清明的凤眼仍然清亮而有神。在这绵延千里的风雪中,她安静得像一朵柔弱的小花,那单薄不堪的身体令人担忧。
镜镧站在距我最远的地方,他正眯眼望向山峰的另一端。而他的脸庞上竟是微微的笑意,让人看不出他的心绪。只是,他那干净明朗的笑容隐隐地令人安心。他的黑袍在风中轻轻舞动,缚在他背上的明月刀上在阳光下闪熠着极凛冽的杀气,令人心寒胆碎,噤若寒蝉。
看着他们,我不禁紧握双手,翎炽的话如梦呓般再次回荡在我的耳边,挥之不去,他在说,死亡,死亡,死亡……
当太阳悬在天空的正中间时,照在雪地上的那苍白的影子已经最短。鳐妤指尖的光芒散去,她凤眼微睨,向我点点头。我知道,是翟桠的白衣人阵队已经到来。
霎时间,震耳欲聋的脚步声从雪域的另一方传来,踏着极快的步伐,整齐有力,越来越清晰地传来,连天地间都为之震颤。转眼间,无数白衣人从眼前风雪的掩景中走了出来,立时站满整个雪域平原,极重的戾气铺天盖地而来。
我心中微叹,好厉害的幻术,竟能用风雪蔽去这么多人的行踪,连他们挟带的戾气都能被蔽去而不露一丝痕迹,那人的幻术已臻至颠峰了。
面对着这漫山漫野的白衣人,我双目直直地看向前方,双手无名指微曲。士兵们也紧握着刀剑,他们只待我的命令,杀戮一触即发。
突然地,白衣人队伍中骚动起来。霎时,一阵幽谧的白雾从他们的阵队中腾起,白衣人纷纷向两边让开道路。继而,从白雾深处走出四个骑着怪兽的人。看着那逐渐走近的四人,我不禁讶然,竟然是他们……
冰萱,数百年前就已灭族绝迹的冰族的唯一仅存者,翟桠的东方护法,习众家法术之长,诡诈多端。
煜笄,翟桠的南方护法,拥有纯正的王族血统,相传出生时即夭折。
暗碌,鬼王,是名噪一时的暗族杀手。曾因暗杀邜衣族皇子而引至邜衣族报复,其妻子被邜衣族烧死。后暗碌孤身一人杀入邜衣族,屠尽邜衣族五千族人,自此邜衣被其灭族。之后暗碌隐世林涧间,亦再无人得知其下落。
佲蹇,上一任光族族长,因光族内部纷争而被贬为光族弃徒,被光族囚禁在光渊之中,永世不得出光渊。
看着他们四人,我身后的士兵们们脸上不禁浮现出微微的惧色。
他们四人原本都只是存在于传说之中的人,他们都是离境极厉害的人物,曾在离境恣意纵横,快意恩仇。可这原本以为只是传说的一切,竟然就这么真真地出现在了我们的面前。翟桠为了灭亡离境,她已不惜一切代价。
当这四人骑着怪兽走出白衣人的阵队时,白衣人纷纷再次站回原来的位置,极整齐的阵队,分毫不乱。四人带领着白衣人阵队向着我们的方向徐徐逼近,绵延了整个雪域平原的白衣人如同翩跹着的雪花一般,越来越多地聚来,极目看不到边际,他们的人数已是数十数百倍于我们。
在距我们不到不百米的时候,四人及白衣人阵队都停下了脚步。我身后的士兵们散出冲天杀气,双方对峙着,皆是气势森然,掠过头顶的飞鸟惊叫不已,拍打着翅膀翩跹落下白色的羽毛。
战场上的每个人都屏气凝神,剑拔弩张,风云瞬息万变。漫天血光将要喷涌而出的千钧之际,冰萱忽然地嗤笑一声,她骑着离境最凶残的野兽之一,鹛鵺兽,悠悠然地向着我们踏出一步。
冰萱穿着一身淡绿锦衣,甚是华美,却浑身寒意凛冽,气势逼人。她对我笑盈盈地说,薇霜,离境的王,你为什么总是那么倔强呢,何苦抵抗,我们一同随着离境灭亡,再一同重生,岂不美妙?
然后冰萱恣意地笑出声来,笑声中充满血腥。鹛鵺兽在她的笑声中兴奋地拍打起翅膀,它的翅膀坚硬如铁,扑起地上的晶雪如沙般飞扬。却见冰萱眼中精光一闪,漫天扬起的晶雪中,一道冰锥如同寒光般从她的袖中射出,朝向我疾速而来。
濂缙挡在我的身前,朝向冰锥的方向奔行几步腾空跃起,凌空跃转,手中折澜剑横向一劈,冰锥立时被他生猛的剑气劈成两段。但是,一股幽红的光芒竟从被劈开的冰锥中射出来,仍速度不减地朝我飞来。
一个火红的身影突然地以极快的速度冲至我身前,是炎炙。他怒目圆睁,大喝一声,掌心赤色光芒大作。我只觉一道热绵的劲风拂过,再一看,那股幽红的光芒已经散去,皑皑的雪地上是一团燃尽的黑烬。
我轻叹,冰萱竟是如此厉害,她竟能将冰族的冰凝术和炎族的苍焰术这两个毫不相融的法术结合为一,可见那其他三人定也是异常厉害。望着那绵延看不到边际的白衣人阵队,我心中微凉,今天必是一场恶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