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胃口很小，一小勺一小勺地吃着，细嚼慢咽，腮帮一鼓一鼓地像个仓鼠，才喝了小半碗粥，林错动筷的速度就慢了，但是剩下好像有些不礼貌，何况是沈辞亲手跑了一趟买的。
    想到这，她瞄了一眼沈辞，发现沈辞正眯着眼睛看她，马上默默低下头继续吃，一时间气氛很安静。
    璐子央在一旁是坐如针毡，看着沈辞站在那看着林错吃饭越看眉头皱的越紧，”噌”得一下站起来：“那个，我、我、我先走了！”
    大佬”嗯”了一声，依旧看着林错一小口一小口的吃饭速度和越来越慢的动筷速度狠狠皱眉，眼神都没给璐子央一个，林错则对她点了点头：“刚才谢谢，再见。”
    璐子央匆忙说了句”不用谢”就跑了出去。
    林错垂眸继续慢慢吃着，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抬头对沈辞说：“沈辞，我没事了，你回去吧。”说着，林错放下勺子，抬手想把外套脱下来，想还给他。
    沈辞骂了一声，眼疾手快拦住了她想脱外套的动作，大步上前按住了她的手：“你别找不痛快，赶紧吃饭。别动，一会儿回血了！”
    林错不自在地想抽手，奈何沈辞死死压住，林错抿起唇，鼻尖充斥着沈辞身上的烟草味，沈辞呼出的气息洒在她的额头上
    “你、你放开······”
    “放什么放！”放开让她脱外套回血吗？！
    林错抿着嘴用了最大的力气想把手拽出来，但是沈辞的力气比她大得多，死死按着。
    “你快放开······”刚刚沈辞那一嗓子已经惹了很多人注意到这里，小姑娘急得都快哭了。
    沈辞愣了一瞬，随即猛地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干了什么，讪讪地收回了手，站在那里，也不知道干什么。
    林错立刻想把手缩进怀里，沈辞也马上吼：“还动！”
    林错咬了咬唇，手在半空中悬了一会儿，缓缓放下。沈辞渐渐放松下来，但是他随即轻咳一声，太尴尬了这也······
    林错安安静静坐了一会儿，一想起刚刚她就无地自容，把头埋得低低的。
    两人一个低着头，一个站着，气氛尴尬地沉默了一会儿。沈辞瞥到那碗白粥，总算找到能说的话了：“你把粥喝完。”
    林错有些抗拒，但还是拿起了勺子，用比之前更小口的、更慢速度地方式开始喝粥。但是喝了几口之后她就不想喝了，她不敢抬头，盯着碗里剩下的粥，试探着小声叫：“沈辞······”
    “怎么了？”
    “我喝不了。”
    “喝不了也得喝，生病还不好好吃饭。平常就吃那一堆破牛奶饼干，怎么着，生病了还想找你那一堆破牛奶饼干？”沈辞没好气地回答。
    林错被他强硬的话语弄得觉得应该再喝两口，但是喝了两三口之后实在没什么食欲：“我真的喝不下了······”
    沈辞半晌没说话，林错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小心翼翼抬起头，看向他，沈辞正以一种极不爽的表情看着自己，林错抿了抿嘴唇：“我、我不是故意剩下的······”
    沈辞叹了口气，在她面前单着膝蹲下，一手搭着膝盖，声音也没有之前那么大了：“谁在乎你剩不剩饭了？你就不能把粥喝完么？发着烧还不好好吃饭，什么时候能好，嗯？你说是不是？这么大人了还要我像对个小孩一样哄你吗，林、大、学、霸？”
    林错呆愣愣地，眼中好似还有一丝惊异，一只手还拎着筷子，不可置信地看着蹲下的他。
    沈辞看她没回答，也豁出去脸皮了，继续哄眼前这个难搞的小姑娘：“晚上还有晚会，你要是好不了就吃不了什么了，有可能只能在医院睡，连宿舍都回不了。你真不吃？嗯？”
    林错看了他一会儿，两人之间距离不过两拳左右，林错看着他，眨了几下眼睛，沈辞耐心地等着她。林错愣了一会儿，然后如梦初醒道：“我吃。”
    “这就对了啊，早这样多好，还得老子蹲下来哄你。”沈辞嘟囔着起身，“真是，老子好歹也是让这一片的人见面绕道走的人物。陈米都没你这小姑娘这么费劲。”
    林错听着沈辞抱怨，静静地吃饭。
    她很听话，沈辞把粥给她的时候正好是温热的，既不烫嘴也不伤胃，喝下去很舒服，尽管速度很慢，但是她还坚持着吃了下去。
    一口、两口，面前的白粥渐渐一片模糊，甚至出现了重影。她没办法吃饭了，忍了再忍，还是不得已伸手把眼泪擦掉。
    沈辞看见小姑娘掉眼泪就慌了：“哎，你别哭啊。我就一顺口就瞎说的，你别往心里去。”
    “不、不是。谢谢。”林错尽力压抑住自己颤抖的呼吸。
    沈辞莫名其妙，但还是赶紧从她包里帮她翻出纸巾给她，林错说了声谢谢接过。
    她在她十六岁这年的夏天，认识了一个人。男孩很糙，爱吼，动不动就骂街，却比她生命中任何一个人都要细致入微，会给她关空调，会不顾他校霸的名头背她来医院，会哄她吃饭，会害怕她哭，会查百度给她买饭······
    就特别好。
    原来外面的世界是那么温暖。犹如春暖花开，她在花田中央，被香气轻柔地环抱。
    林错突然就觉得，现在比她当初考上这所高中还要好。她突然词穷，就是一味地在心里觉得——
    沈辞好，特别好。
    对于她那些”家人”来说，沈辞简直比直系亲属还要······好。
    她无法形容她此时的愉悦和欣喜。
    林错安安静静吃起饭来。最后乖巧地吃完了饭，然后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看着一直站着的沈辞：“你坐。”
    怎么还让人一直站在那里看着自己吃完了饭。
    沈辞应了一声，在她旁边坐下，打量了她一会儿，然后开口：“是不是暖和点了？”
    林错点点头，然后回过头来问：“你去吃饭吧。”
    沈辞笑了一声：“早吃完了。”
    还是别让林错有机会让他去吃饭了，他可不能走，这还发着烧呢，就林错这迟钝和忍耐程度，他特怀疑她烧到四十度的时候还不会叫一声。
    “哦。”林错看着面前的碗筷，思考怎样才能一手拿着输液瓶一手拿着饭菜，手还不会回血。然后就看见一双肤色较暗的大手自然无比地从她手里接过了一次性筷子和碗，另一只手拿起之前装这些东西的袋子，扔进了医院的垃圾桶。
    林错心里暖烘烘的，心情不自觉就好了起来，不过，看着沈辞的动作，她开口：“装袋子里吧，会脏手。”
    沈辞没有回答，手下却依言做了。
    林错吃完饭，胃里很暖和，整个人发懒，但是很舒服，也不冷了。
    总之就是——
    她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沈辞已经走了回来问她：“要不要睡一觉？”
    林错还没开口，沈辞就先摇了摇头：“不行······你坐在这等着，我马上回来。”
    林错应了一声，有些好奇。过了一会儿，沈辞一脸不耐烦地出现在缴费口，双手插兜排着队，时不时抚一把寸头，像是下一秒就要去揍人一样。林错嘴角勾勒出一个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清浅笑意。
    生病了有人给自己排队的感觉好好。
    沈辞似是察觉了她的目光，瞬间面上更不爽了，像是在怀疑人生：他一个A高扛把子，打的南城这片儿的校霸在他面前都夹着尾巴走路的人，现在竟然在排队。还心甘情愿被小姑娘笑，然后还感觉到了一丝诡异的愉悦。
    就是疯了。
    他办好手续，拿起林错的输液瓶：“还能站起来走吗？”
    林错点了点头，两人来到了一个病房里，沈辞二话不说让林错躺好，把被子给她盖好：“睡觉。”
    林错单手揪着被子，另一只手在外面，只露出眼睛看着他，沈辞察觉到她要干什么，单手拉了一把椅子：“我在这补会儿觉，你睡你的。”
    林错听了这话也不好反驳，只好”嗯”了一声，翻身背对着他，沈辞在她翻身之前开口：“先忍会儿，平躺着。”
    林错看了看自己输着液的手，应了一声。但是看着近在咫尺的沈辞，更睡不着了。她没有被人盯着睡觉的习惯。
    沈辞没管她，大大咧咧地坐在椅子上翘起了二郎腿闭上眼睛，只是没过一分钟，他就皱着眉嘟囔：“这屋子怎么采光这么好？”
    然后他挪到了林错右手边继续睡，懒洋洋地嘱咐：“哎，林错。你要是想翻身就往左手边翻，小心点别压上手就行。有事儿直接叫我。”
    “嗯。”林错应了一声，过了一会儿，鬼使神差地又补了一句，“好。”
    林错忽然顿觉安心，闭上了眼睛——他在车上睡觉的时候是不怕阳光晃眼的。他怕自己不自在。
    她终于知道了刚刚她在沈辞排队时候想辨别的情绪是什么了——是安心，还带着无法言说的······满足。
    而嘱咐完之后就一直没出声的沈辞听着那个刻意补上，声音软糯微小的好字，又看着小姑娘慢慢往左翻身的动作，就觉得······
    太特么乖了！太软乎了！我草我不行了天啊——
    沈辞深吸一口气，默默抬头，回忆起操蛋的数学公式。
    世界上最惨的就是，你有点儿，不，很多危险的思想，奈何你都还没正式追人家。
    等等······不对！沈辞二郎腿也不翘了。也不再靠在椅背上了，僵硬地坐起来，睁大了眼睛盯着林错的后背。他为什么会这么想？
    所以他、他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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