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佞臣 第十九章王爷!王爷!梦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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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阁九转,绮户盘龙戏珠。
十年一梦,指拨珠帘,隔窗望月。
碧溪打磨的珠子穿成华翠满目的珠帘,绕不知身处梦中的轩羽墨隔珠而望,依稀看着矮案前端坐一男子。
那身形却是让他再熟悉不过。
十几年如一日,他骗过了天下所有人,甚至骗过了珠帘后的那人,如今扪心自问,是否”用力过猛”,也骗过了自己?
梦境,是最好不过的问心之地。
在这里,无论身处何等美梦,人都会做出最真诚、坦率的反应。
没有谁能在梦中欺骗。
他,轩羽墨,仿佛回到了还是皇子的岁月。
而珠帘后的男人,明明不是皇室血脉,却能堂而皇之坐在皇子宫殿内抚琴。
古往今来,能以”外男”的身份做到这样地步的……
即便不需要看清他的容颜,如蝶翼般的睫毛微颤的轩羽墨也清楚那里坐的是谁——张君。
一个他连全名都不想起回想的男人。
转身就要走的轩墨只听见”呛”地一声琴鸣。
【墨儿。】
那人恬淡地唤了一声,声音似是出于深山中飘飘渺渺而来。
轩羽墨浑身却是轻颤一下,微微垂着头,转过身掀开珠帘走了进去。
高贵绝美的皇子却在进入珠帘格挡的内殿后,如同猫儿般轻缓地跪地。
君跪臣,逆纲常。
然而双手覆在琴弦之上,双目如渊似海的男子却只是静静地看着,坦然地接受了这一切。
轩羽墨莹白的双手撑在了殿内金砖上。
再抬头时,已是媚眼如丝。
看到他的样貌,那男人轻叹一口气,似是无力的妥协。
他轻轻招手。
轩羽墨的身体便当真如同猫儿、狗儿一般,缓缓地爬到了男子的身边,他乖巧地趴在男子膝头。
被那一双宽厚温暖的手掌扶着头顶。
“张君,怜我……”似乎是奶猫的一声呜咽,以求世人的爱怜。
而,他并未得到心中算计所要得到的垂爱,甚至,抚弄着他长发的手也离开了。
困惑的美人儿抬起头,迎上的却不是以为的那一张半是岁月风霜,却依然英俊坚毅的面容。
而是一张满是血污面容。
他惊呼,因为心虚而炸起,似乎想要离开,却被一双冷冰冰的手扎住了腰。
他越是奋力挣扎,那人的手便扎的越紧。
【贱人,安敢害吾?】
“不是的!不是!是你不好!是你!如果不是你!太子哥哥不会死!皇兄们也不会死!父皇……父皇不会那般!是你不好!你疯了!”
他口不择言的喊着,似乎只有叫喊出来,才能证明自己才是对的。
两瓶药凭空出现在了面前。
从这一白一红的两只细颈瓶出现,轩羽墨就像是被鬼魅摄住一般,在不动弹,
明明他被钳制着,但此刻他也想不明白,为何又会凭空多出两只手。
他的嘴被撬开,白瓷瓶的药给灌了下去。
“你说你爱我,那便证明于我。墨儿,我不恨你为了轩氏的天下杀我,但,你说过,上穷碧落下黄泉,愿随君,这话,我信了。”
泪珠滑落面颊,往日把生死随意挂在口边。
却在毒药情如肺腑,感觉到生命在不断被抽拨,无尽的黑暗与冰冷如同潮水来袭时,才能正式整整的自己。
是了。
如果他不怕死,当初跟太子一起挂在东宫的就该是两个人的尸体,而非之时遗容狰狞的太子一人。
如果他不怕死,就不会……
牵制住轩羽墨的力道消失,身后有些狼狈,神情却依旧俾睨天下的男人似是悲悯地看着掐着自己喉咙,企图将毒丹呕吐出来的轩羽墨。
“炼制着丹药的人,告诉我,这药叫做”阎王三更”。”
阎罗要人三更死,无人活到五更天。
“但,我怎会如同你这薄情寡义的小东西一般?汝乃吾之所爱……”
“两个选择。”
“要么体面实现你的诺言,随我一道下黄泉,我还愿意爱你,怜你,此前事,两清。”
“要么……这瓶药吃下去,你能活,呵呵呵……”
已是中年的男子笑着。
但往日朝中,若见张公如此笑,怕不是当夜就能吓死几个胆子小的朝臣。
梦中重复的是他人生中最后悔的一次选择。
然而,即便这样的一幕再在梦中上演无数次,他作出的选择已然一样。
轩羽墨疯狂地扑向了那瓶朱红似血的瓶子,扒开了瓶塞。
狠狠地一仰头,便将瓶中的药丸灌到了自己口中。
那是解药,亦是更阴狠的毒药。
身后已经彻底化成血人披头散发的中年男子在笑。
没有声音的笑,让轩羽墨彻骨冰寒。
“……很好……就此,便如你所愿,当个人尽可夫,货真价实的表子罢。”
轩羽墨觉得无比的委屈。
人非草木,孰能真正无情?哪怕是在帝王家。
但是,当自己的生命受到威胁,当骨子里根深蒂固的东西受到了动摇,那所谓的爱情,似乎就不值一提了。
而恰恰相反,面前这个本该是最无情的枭雄,却最是钟情。
所以,他无法原谅深爱之人的背叛。
所以,他用最残酷、最严厉的方法惩治了明明赢了,但最后因为他成为了输得最惨的一个的爱人。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因为发泄的惊叫而惊醒的逍遥王,醒来时身子已经被汗水打湿。
他就躺在小阁房间内最宽大的床榻上。
他不着寸缕,颈部满是暧昧的红痕。
披散着夹杂着银丝的长发,像极了凄美的艳鬼。
听到离间的响动,守在外间打瞌睡的长生被惊醒,走进来时哈着腰,不敢去看床榻上狼狈的主子。
倒不是伺候了多年,他这个阉人还有什么看不得的。
比这更不堪的”烂摊子”他都收拾过。
正是因为朝夕相处,才更知道主子表面上淡淡的,心里却是无比厌恶任何看到他这副样子。
整个王府,看似几位公子把握了极大的权柄,但知晓王爷到底是个什么状况的,整个王府里除了他就只有华公子了。
所以,华公子不能走。
主子也不会让他走。
这个秘密,活着知道的人只能在主子的眼皮底下,离开了,那就只能是死人。
”呼哈”、”呼哈”……
床榻上斜依月洞床的男子看着长生。
他还好好地喘着气,那就说明晕过去的时候,长生已经找人帮他”解决”过了。
而且,从此是他全身的感觉看,也应该是”解过毒”了。
这种事轩羽墨甚至不想从自己嘴里蹦出一个字儿,再提及。
但是,他生性多疑谨慎,还是忍不住问了句,“这次走的太过匆忙,宫中有没有起疑?”
长生一听便知,这算是”旁敲侧击”了。
爷真正想问的,是之前在这里帮他”解毒”的人,处理干净没。
但这种事,他就算听出来了,也不能直接回答。
“您放心,陛下那里绝没有起疑……就连鸦卫们也是不知道的……”东西”都是从湖底的密道运送出去……一切都妥妥贴贴的。”
长生说的小心,一直垂着头看着自己的衣摆。
床榻上这才传来”窸窸窣窣”的穿衣声。
“备水罢。”
长生得命,倒退几步,要下去。
却又被叫住:“去查查,那日在那个”朝合楼”的……哎,罢了,下去罢。”
做了那样的梦,轩羽墨心情颇为不佳,这让他面上的伪装都难得褪去了。
若是此时有人看到他,定会惊奇地发现,此时被京中传做是”绣花枕头王爷”的样子货,竟然周身的气势比当今圣上还要厚重一分。
不多时,长生备好水了。
这种时候,逍遥王入浴不喜欢人伺候。
那会让他最羞于见人的事被人看到。
哪怕看到的这个人,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都知道。
但世人都有掩耳盗铃的时候,轩羽墨执拗的不让多余的人看到,保留自己最后的一丝尊严。
勾践卧薪尝胆,被人口口称赞。
又有几人看得,他一朝登王,成为万人之上第一人后,第一件事就是杀光了当初那些陪着他”卧薪尝胆”,看过他被作践的那些臣子?
泡如水中后,逍遥王才轻轻喟叹出声。
那是一种浑身的酸痛被热水缓解的舒适,让睫翼轻颤。
莹白的手指捧着水,浇在了白皙皮肤上的那些红痕上,而后,手指弯曲,却如同鹰爪般死死抓过那些痕迹。
宛若恨不能挖掉自己的皮肉一般。
即便感受到了疼痛,即便看到了浴池中的水染上了丝丝殷红,他也浑然不在意。
直到,毫无掩饰的步伐声传来,湖心小筑浴池内的逍遥王微微蹙眉。
长生?
应当不是。
这脚步声听着可比皇宫里养出来轻手轻脚的太监重多了。
应当也不是鸦卫或者武寒。
他们习武之人,手脚也是轻盈的很。
会是谁?
这个时候犯了他的忌讳。
湖心小筑不是不让公子们来,不然上次也不会有一众公子在这里陪着逍遥王在这里饮酒作乐的事了。
只是,王府有个不成文的规矩。
王爷带人上来,这里才是能让旁人进来的湖心小筑。
王爷若是自己前往,那么这里就是王府一等一的禁地。
擅闯者,死。
莫说什么天家犯法与庶民同罪。
这世道,就是最迂腐的书生,也不会信这话。
莫说天家宅邸,就是朱门大户,往日装麻袋抬出来的,早就是司空见惯的事。
那脚步声已经到了此时被夜明珠柔和的光线照亮的浴池。
似乎是发现了散落在地上的华袍,门口之人有了迟疑。
似乎在犹疑着要不要进来。
逍遥王很是烦躁。
长生个死太监去了哪?!
怎么让人都走到了门口了!
此时正在湖底的密道走着的长生大大地打了个喷嚏。
他有些犹疑,要不要回去看看,可每每自家爷被梦魇住的时候,最不想看到的就是人了。
他还是别去触霉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