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廷递给楚江一杯茶，楚江很谨慎，抿了一口感觉没毒才放心喝掉。
    朱廷：“你小心点儿，中毒情况因人而异呢。”
    “给我也来一杯82年的敌敌畏。”这是孟白野。
    朱廷：“……”
    楚江放下茶，说：“尹警官给我打电话说来了案子进展，还聊了别的，他说戚格父母已经认领过尸体了，情绪很激动，提到戚格一意孤行做演员是因为暗恋我，她父母本来就不同意，目前对我有很大负面情绪。我去葬礼不合适。”
    “我们可以提前去跟她父母沟通的，不会出现当场骂你的情况。”林秀说。
    楚江摇头：“何必呢，体谅一下人家失去独生女的心情吧。”
    林秀噎住，竟然接不下去了，她们做传媒的大忌就是消费别人的痛苦，她这个大佬竟然也犯了低级错误，果然是娱乐圈水深吗？
    商君点头：“那也行。我今天也联系过警方，听说你昨晚熬夜找到的证据对破案很有帮助，既然这样，我们就给公众立一个热心形象，协助执法的好公民，演艺圈的正能量。你觉得呢？”
    楚江在朱廷的指导下按了按头顶不听话的头发，努力无效，闻言嗯了一声：“比起来靠街拍走秀卖脸刷热度，正义的演员好演多了。”
    孟白野似乎有点儿不解：“这要演吗？”
    朱廷给他科普，说老孟你不知道，楚小江的个人形象全靠演，你看，你眼前的他才是真实的他。
    林秀唉声叹气：“得得得，没想到啊楚江，姐姐今天也被你绕进去了，你说怎么样姐姐就怎么听你指挥。对了，警方什么时候官宣？”
    楚江看向商君，只有商君跟警方联系过这件事，此时的商君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似乎走神了。林秀喊了一声才回过神来，跟楚江对视一眼后，他道：“啊，我还有点儿没睡够，犯困了，不好意思。你们说到哪儿了？”
    “警方官宣的时间。”
    “哦，还没定具体时间，今天法医报告出来，明天他们各方面流程都走了，就能官宣。”
    孟白野点头确认后，三巨头散会。朱廷想要咨询下上综艺节目的事儿，没上过，不知道都什么套路，林秀作为全知全能的知心姐姐，欣然答允，留下跟他一起嗑瓜子八卦。
    由于董钰把楚江的车开走了，商君索性就做起了司机，送楚江回家。连日来昼夜颠倒的应对戚格绯闻，现在终于尘埃落定，没有什么可以担心的了，他觉得他很应该回家好好睡一觉。因此送楚江是他今天最后的工作了。
    楚江没有理由拒绝，靠着车窗看外面风景。北京也不是天天晴天，他也不是每天出门，高速上车辆也不是天天不堵，今天刚好是晴天，出了门，路上还没有堵。
    “这些天辛苦了。”楚江说。
    商君应声：“经纪人就是做这个的。”
    “你为什么做经纪人？”
    商君挑眉：“嗯？问这个什么意思？”
    “随便问问。”
    “那我得想想，这问题好像从没有人问过我。”
    楚江眯着眼睛抬头望天，湛蓝如洗，这样的蓝天下的他也身心通透。嗯了一声，又说：“你知道我为什么做演员吗？”
    商君知道他只是单方面的想说，应声道：“为什么？”
    “因为当时家里穷，没选择。我家不是星娱宣传的那种世家贵族，真要有这个，郭嘉也不能允许，亏他们想得出来。”
    商君很是意料不到，没想到楚江入行的理由竟然这么朴实，只是单纯的赚钱。这么一想他们拍了那么多雷剧就可以解释了，确实是个赚钱的好方法。
    “真没想到。那你当时为什么考的导演系呢？”
    “表演系竞争太大了，相对来说导演系竞争小一些。我高考文化课成绩比较好，有一点儿优势，所以就这么选了。”
    “你选对了。”
    “嗯，选对了。”
    所以你在暗示我要多听你的意见吗？商君漫不经心的想着。他是不是有必要跟楚江说一下，在他带过的艺人里，楚江运气算不错，他至少还尊重了一下楚江意见。
    “你想好了吗，刚才那个问题？”
    “嗯……我还上大学的时候，我有个朋友去做武替，”
    商君眯着眼睛想，他那哪是什么朋友，那是当初学校后面小吃街收保护费的一小混子。
    “他跳楼时候剧组威压出问题摔断了腿，我替他去跟剧组要钱，差不多三四天吧，天天去，就没要来。后来我在影视城里碰到了一个人，他教我一个方法，我就要来了赔偿。”
    “也没什么稀奇的，就是拍几张照片给狗仔，然后给了当时一个男演员爆染毒的剧组。那剧组缺素材转移公众视线，所以就成了。事不大，钱也不多，但我明白了一件事，这个世界有他自己的游戏规则，懂他，才能成为玩家。”
    楚江说：“你没想到找劳动仲裁吗？”
    商君就笑了。
    “我朋友腿好了后还要做武替，我找了劳动仲裁，他就再也接不到活儿了。”
    楚江沉默了，他又眯着眼睛看起了天，那天如此高远，虚空幻影，跟人心一样，起伏不定，深不可测。纵然他体验过无数次的人生，也不能全然了悟。
    楚江无端的叹了口气，问道：“当时，帮你的人是个经纪人吗？”
    “对，刚好他带的艺人爆了染毒。”
    “所以你被他利用了？”
    “不，这不是利用，”商君笑道：“我得到了我想要的，他也得到了他想要的，这是利益交换。”
    楚江嗯了一声，没再出声。两人就这样结束了话题，一直到商君车开进楚江家的小区，开到地下车库。商君没有想上楼，楚江也没有请他上楼，两个人到了分别的时候。
    商君说：“你不用演吧，你本来就是把程序正义看的很重的人，对吧？”
    楚江没有回答他，可能是他说的错，也可能觉得这个问题太傻了，不值得回答。商君摇头笑，开车回去了。
    楚江独自上了楼，点了份儿外卖，坐回他的电脑前，他走的时候太匆忙，监控录像点了暂停放着，他是打算回来继续看的，但是现在这些视频没用了。
    楚江关了视频，想了想，删掉了。桌面有个新建的WORD文档，楚江打开文档，那是一份儿戚格资料，谢小哥给他找的，比百度百科要真实很多。读到戚格的籍贯那里，楚江的目光停了一会儿，然后关上文档，丢进了回收站。
    楚江合上笔记本，揉揉酸胀的眼睛，拿起手机打了个电话：
    “妈，是我，你出去玩回来了吗？突然想你了。”
    半个小时后，同样点了外卖窝在沙发里发呆的商君收到了程雪发给他的戚格资料。这是程雪找到的资料，真实性和娱乐性一半一半吧。
    商君花了一会儿认真的把这个资料看完了，手指敲着沙发扶手想事情。
    他这个人是从来不相信缘分的，更不相信什么巧合，真要发生在自己身上，他也会用概率来解释。不过今天，他有些怀疑了。
    他脑子里忍不住开始想一些不可能发生的事情。比如，他父母没有离婚，比如他像戚格和楚江一样一路读完一中考上外地大学，然后在外地工作，每年回来一两次。
    比如，他没有做经纪人，而是跟他的同学一般无二上学时候肆意浪费青春，毕业了后一样成了社畜。
    真是有意思，楚江的校友不只是戚格，其实商君也是，只不过商君初三没念完就跟他妈妈离开了，按年纪来算，楚江小学还没毕业。多少年过去了，他也只是在他爸死了的那年回去过一次。如果让他细细总结一下，他的人生，可能就是从离开抚宁改变的吧。
    真有意思。
    商君这半辈子过的颠沛流离，从那时起，就再也没有过过正常人的生活。他不乐意回忆过去，每天都很忙，也没有时间回忆。然而，过去就像是你家里书架上放着的从来不翻的书一样，他就在那里，说不好哪天别人不经意的就翻了你家的书，你就想起来了。
    如今时过境迁，他早就没了从前那种愤怒和不甘，想起来的竟都是些柔软的东西。
    等不忙了，等把代言拿下来，把导演的饭局搞定了，把新经纪人挖过来，把楚江的工作安排好了，就回去看看吧。
    没什么大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