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出浅水 第一章 往事已矣(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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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分两头,各表一枝。
且说到别苑密室之中,开得很高的天窗透下稀稀落落的格子状的阳光,一个身披黑纱,头发全白的身影踽踽来回,或停或走,碎光在她身上静静地流转。
“吱呀”一声,门开出一条缝,漏下长条的光线,光线两侧,灰尘在上下欢快的翻舞。
“殷前辈,宿命求见。”门外传来响亮恭谨的男声。
殷娘子没来由地双肩一颤,说话都不自然了:“进…进来吧!”她背过身,听见门轻轻合上的声响,长长地呼了一口气。
“殷前辈,姑姑说你有要事对晚辈说。”密室里阴冷非常,时不时还透着丝丝的血腥味儿,不久前这里还是蚩尤的屠戮场。宿命不由皱了皱眉头,说话小心翼翼。
殷娘子站得很远,刻意把自己隐进黑暗里,突然飘来她好听的声音:“帝子似乎很不习惯和我这样一个老妖婆说话。”
姜伯约嘴角一抖,道:“哪里,宿命…宿命洗耳恭听。”从进来这狐都别苑开始,他就对这个神秘的别苑主人保持着刻意的距离,在她第一次看自己的眼神里,有复杂的自己看不清想不明的东西。
“呵呵,你不用如此拘谨,我和梦魔相识无短,有一些她不方便说的事情,只有我来开口了。”殷娘子冁然一笑,想要划开空气中漂浮的坚冰。见宿命不答,接着以询问的语气道:“大荒现下浑身是刺,天下无人识得帝子身份,伏羲女娲威信微存,帝子何去何从?”
“三苗偏安乐土毁于一炬,宿命归心似箭!”宿命浓眉一拧,心中这连日所思所念脱口而出道。
殷娘子似是而非地一笑,转过半个脸来,道:“帝子对东海知晓几何?对你姑姑知晓几何?”
“知之甚少!只是私下听青曦说起,姑姑原是琉球公主。”宿命干脆得答道。
“如此,你就没有格外的好奇,譬如琉球仙子为何沦为孤魂野鬼?”殷娘子极具诱惑性地问道,声音缥缈无定。
“前辈此话何意?姑姑要告诉我的时候自然会说起,我如何去问?”宿命莫名地警觉起来,突然说到这些,与我有什大干系?
“老妖婆今天话多,不如给帝子讲一段大荒旧事罢!”殷娘子半闭双目,幽幽说道:“八百年前,大荒盛传伏羲、女娲将要大婚,普天同庆。”
“婚宴定于大荒十大名山之一的天北风雷山,在这之前半年,天下各处权贵高朋便纷纷前往道贺,争相送礼,一切似乎进行的有条不紊,几乎所有的人都沉浸在喜悦当中,只有一个人不适应这过于宁静的气氛,那就是新郎伏羲。天下皆知东海琉球仙子苦恋神帝,怎会在心上人大婚,新娘子却不是自己的情况下毫无动作呢?伏羲度日如年,琉球仙子外冷内热,性情刚烈,他最是清楚不过,是以那半年伏羲无时无刻不是在惴惴不安中度过的。”说到这里,殷娘子突然诡异的一笑。
宿命忖道:“姑姑苦恋无成,因爱生恨还说得过去,现在怎么会反过来帮我呢?”
“婚礼当天,阳光煦暖,清风送爽,风雷山顶是一片欢乐的海洋,礼花漫天飞舞,欢笑嘈杂声响成了一片,伏羲更是出山十里,亲自降驾相迎各方宾客。”
“按照大荒惯例,新人成礼前,要由月老红娘祝辞,各位到场宾客过场唱酒。唱酒过后,一切仍是无恙,直至对天遥遥三拜之后,正要请新娘出来的当口,突然听见山下有厮杀呐喊之声,众人纷纷起立,还未等人潮到厅堂门口,厮杀声犹如疾风劲舞、狂狼倾泻般迅猛而至山顶,群雄惊恐不已,这般雷霆手段,不知是何妨神圣,不待人众闲言猜测,一个浑身浴血,袖袍难寻底色的女子已冲至厅外,披头散发,气息急促,半张未遮住的脸上写满了痛苦和暴戾。”
“那就是姑姑吧,她终于还是到场了。”宿命在心中小声说着,一方是与生俱来的父母,一方是无比亲近的姑姑,他居然莫名地为梦魔担心起来。
“琉球仙子孤身一人,冲杀开山中各道关卡守卫,一路而上,不过半刻,加上满身血污和看不见表情的双目,吓得各路英豪面如死灰。有胆大者便喝道:“东海妖女,竟敢来神帝婚宴捣乱,自寻死路么!”随即他还没感到丝毫疼痛,自己舌头就到了眼前,人群刹那间噤若寒蝉,再没人敢说话了。”
“那负心人一直没有说话,这时候满脸怒容地吩咐侍女扶起伤者,走上梦魔姐姐跟前,低声问道:“琉球,你这是干嘛?”姐姐扬起披散的头发,脸无血色,双目呆痴,哽咽着道:“你如何反过来问我。”那般场景,就算是铁石心肠的人见了也会心软啊。当日我也悄悄前去,想要搅了那负心人的局,可我自愧没有姐姐那份勇气。”
听她说起伏羲时,总是“负心人”来“负心人”去,有意无意表现出的酸意,宿命一惊,思道:“原来父皇当年如此得意非常,想不到殷前辈也和他有一段不了情仇,难怪她看我时的眼神怪怪的,想必也是对父皇爱得极深吧。”
“那负心人默不作声一阵,忽而哈哈笑道:“今日当着众位英雄的面,伏羲不妨再重申一遍,以资见证。”他右手举过头顶,高声道:“伏羲今日立誓,一生一世只爱女娲一人。”厅中首先是死一般的寂静,继而是如雷般的掌声和呼喊声。众目睽睽之下,梦姐姐心里顿时连死的念头都有了,各族群雄虽然对梦姐姐心怀愤恨,却不见那负心人发话,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离开,而不敢加以阻拦,看着姐姐在那一瞬间仿佛苍老了百岁,浑浑噩噩地走出大门时,连我的心都碎了。”
“婚礼经梦姐姐这么一搅,自然也就开不成了,只得将婚宴推迟一月再行大礼。可是在这一月之内,再无有任何宾朋抵达风雷山,接着不断有各路送礼来客在途中无故被害的消息传至天北,那负心人终于坐不住了。”殷娘子哂笑着,睁开眯着的美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