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情结 第二十七章 灵山十巫(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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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秘人”轻捋长髯,笑道:“痴儿,起来罢,姜云若是知你如此,不知当是何表情。”
“前辈认识我父皇?”姜伯约听他虽笑盈不止,却语带苦涩。
“神秘人”稍一迟疑,口中说道:“认识,当然认识,炎族之中哪个不知道炎帝姜云的。”说完无故发笑,姜伯约只觉得有千钧大石突然铺面压来,周身气血不畅,体表真火“噼啪”作响,转眼间光亮便弱了三分。
姜伯约奋力相抗,堪堪稳住身形。倏地四周暗而复明,又听那“神秘人”道:“你可听过炎族夸父之名?”
“夸父!”姜伯约喃喃重复了一次,惊道:“前辈难道就是百年前炎族不世出的天纵奇才,夸父前辈!”
“什么天纵奇才,就算再奇才又能有何用。”夸父不置可否,自嘲笑道:“人走茶凉,在这禁制中度了半生,反而什么都相通了,凡事纷纷扰扰,不过自寻烦恼。浮名薄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枉为我昔年壮志,可笑!可笑!”
“禁制?什么禁制?前辈说此处乃是一处禁制?又是何人所设,居然能困得住前辈!”姜伯约天资聪颖,听他三番两次说起父亲的名字,右眼皮连跳数下,隐隐觉得有些不妥。
是谁?是谁将自己关在这半辈子?应该对这个少年说出真相吗?想到这他摇了摇头,这已经不重要了,都过去这么多年,还有什么放不下的,何苦还要体积往事,徒然自恼呢。
想及此节,诓道:“此时说来话长,当年前任炎帝曾在此祭天拜坛,将这丹熏山定为炎族禁地,并设下禁制,平常人若闯进来,一生便要与这枯石为伴了。除非…有后来族中贵胄,否则想逃出生天绝无可能。”
“我是炎帝少主,当也是族中贵胄,现在就带前辈逃出这鬼地方。”姜伯约兴奋起来,阴差阳错,居然救了夸父前辈,当真是炎族之幸啊。
“你向前走上七步,将真气聚在双眼,看看你瞧见了什么?”夸父听了并不反应,只是道。
姜伯约照他话做,默将真气自全身各处收回丹田,又聚于眼部,眼前所见比之刚才更清晰百倍,余光难及处却是显得更黯了。
“前辈,这禁制原来就是一个山洞啊,在这绝壁之上,左右不得,解了禁制也是枉然。”姜伯约扶着洞壁,山风吹得脸上烈烈作疼。
“看来姜云是不喜欢你的,定说你不学无术,不思进取,难承他统一大荒的伟志。”幽绿光团移近,听见夸父那慢悠悠的声音。
姜伯约吓了一跳,姜云见他从小对修习毫无兴趣,反而热衷棋乐医药之类的杂科,耳旁时常有他恨铁不成钢的大骂声:“你这不知所以的孽子,玩物丧志!玩物丧志!”
“前辈真乃神人也,连这都知道得这般清楚。”心里对这为炎族前辈愈发敬重起来。
“小兄弟,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呢?”夸父嘿嘿一笑,不置可否,好像丝毫不关心是否逃得出去,漫不经心地问起他名字来。
“姜伯约,前辈,你可有法子?”见他古井不波的模样,他反而也静了下,平平问道。
“姜…伯…约,好,伯约小兄弟,若想出去也不难,老朽可以帮你,不过有一个条件。”夸父边说边向里移去。
“你说。”
“陪我下最后一盘棋。”
“前辈何须说这样的话,假使能走出去,即便以后天天和前辈对弈也无妨啊。”姜伯约见他固执的眼神,疑道。
“如今禁止已破,也是我魂消之时了,再过的一时三刻,我的元神便要逸散了,这禁止困了我几十年,也让我阴魂不散地活了不短的时日,你我今日相见乃是有缘,伯约小兄弟,我就这最后一个愿望你都不肯答应么?”夸父即使对姜云再无仇恨,却也并无好感,这少年虽是姜云之后,但和姜云性格迥异,心无杂念,一番交谈,已经让他不知不觉喜欢上了这个送他魂归西去的少年,这几十年来苦心孤诣领悟出的玲珑棋局,终于找到传人了。
姜伯约吃惊不已,竟是自己亲手将前辈逼上了绝路,心下惭愧,哪还有拒绝之意,忙颤声答应下来。
“你不要这么轻松地便答应了,下棋还是其次,关键是下完后你还需讲出一番道理出来,只有我满意了,你才不用跟我一起死在这里。”夸父说着说着暴涨周天真气,洞内红彤如火,比起姜伯约初学的三昧真火又不知强了多少倍。
末了,长袖挥处,真气磅礴如江海,生生将半空气浪凝成一块,继而双手齐动,空气一时间嗤嗤作响,白烟纷飞,眨眼间已成纵横十九道的棋盘,深浅一致,更无斜扭,如同多年精雕细琢而成一般。
不等姜伯约反应过来,夸父已连弹四指“势子”,谁知他还兀自不停,幽绿魂团飞速绕盘旋转,指尖锋芒又连戳百十下,待棋盘上凹凹凸凸再少有空隙落子时才有扶须自叹:“老朽这数十载来殊无造诣,只对这些消遣玩物颇是热衷,下得这一副残局,名为“玲珑棋局”,连我自己都骇叹至今,凹黑凸白,你过来看看。”
姜伯约上前去看,剑眉紧锁,道:“前辈,这白子被黑子逼得再难有还手之力了,定局如此,还如何下子挽救,前辈莫不是要我执白来扭转败相吧。”
“正是。”
“晚生也是从小喜欢此道,只是这…”
“人无完人,棋无完棋,倘若你一心想着羚羊挂角,有迹可循,哪还有什么意思,我要的绝不是这些成俗只见,棋如人生,有人勇于弃子,却太过执着,有人爱心太重,不肯弃子,他们,都是失败者。”夸父有意教导他,将睿智精髓娓娓道来,心里说不出得痛快。
“弃子…弃子…”姜伯约紧盯棋盘,默念夸父之语,顿而眼中精芒大盛,失声道:“我懂了。”
“你当如何?”
“先弃后取,以退为进,此棋看似已近尾声,实则才刚刚开始,拆解和继续还大有余地。”说罢毕尽平生真力,奋起一指,白子结尾处大片凹陷尽皆平复如初,乃是自杀招数,再细看之下,这一番灵光过闪表面上看大违常理,其实不然,这一招自损多子,其实却带来了更多的契机,黑子乍看优势明显,内里却失了先机,多路断“气”,弃子非但不是失势,反而是求生的大着。
夸父看在眼里,欣慰地颔首笑道:“孺子可教也,你赢了。”
“前辈,这前路还甚不明朗,怎会是我赢了呢?”白子虽有了转寰的余地,离得势还离得很远,姜伯约不解道。
“能下到这秒着,你已经赢了。”夸父老怀大慰,笑得合不拢嘴,欣喜之下,又将大梁起手,连环扣,虚实现等各种惊世骇俗的棋艺悉数教授。
姜伯约静心听下,哪还不知他有意让自己将这薪火相传,自己和夸父虽然相识不久,年岁也相差甚大,却是难得一见如故,想到夸父很快便要离去,悲怆凄凉顿时溢满胸怀,久久不去。
忽见夸父走上洞口,一声吆喝,不久天际又传来鸟鸣之声,又近了,便是振翅飞驰的声响,姜伯约觉得耳熟,巨大白影已至洞口,赫然是那白羽雕逡旋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