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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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字数:30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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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身传来挫骨扬灰的钝痛。肥硕的身体压着自己,苏小略几欲窒息。
房间内地毯猩红,原本只觉得糜烂。现在更多出一份绝望。
门微开,门外站着暮原。
苏小略好像回到很多年前。
苏言。那个第一次见面的男人,在阴暗的世界给予自己血缘的男人,那个永远都怯懦地躲在背地里阴恻恻地笑着的男人,那个和自己有着七分相似脸孔的男人……
如果不是他,若果不是他……如果不是他,自己不要被推落在污秽的世界。
世界才不会这么绝望……
林家宅邸,住着林家人和苏家人。苏家入赘林家,鸡犬升天的浮华蚕食了林家经年积累的财富……
然后,然后……
然后整个世界压垮苏小略……
就像压在苏小略身上的男人。苏小略必须叫他父亲,叫出口就摧毁了拥有记忆之后所有的信仰。这种折磨经久不衰。
苏小略看着苏言,那段岁月还是彷徨无措,踯躅在时间的走廊翘首上苍的救赎。
————————
暮原在门外。
就像很久以前,母亲在门外,一脸的惊恐与不可置信。
苏小略虚弱地呼唤:“妈……救我……”
那个救赎自己的上苍,不是母亲。
母亲只是疯了。
只是从二楼的楼梯摔下,昏死在血泊里。
是在之前就已经疯了,还是之后?
疯了,不如死去……
苏小略等不到的救赎。
在五年后重复。
暮原在门外,清冷地看着房内。
最喜欢苏小略的眼睛,那么干净。分明身体已经脏得不堪,可是眼睛还干净。
那么想毁掉。
那么想看到那双眼睛浑浊,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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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关系的。抱歉之类的话,没关系的。
“既然女人不照顾生意了,有的是男人。”
“如果是棠风,大把大把的男人等着上他。”
没关系的。说这些话的人,再多抱歉之类的话都是无济于事。都是,没关系的。
已经没有关系了。
——无论遇到什么事,都改咬牙挺过去。——
已经,没有一点关系……
————————
昨天死在昨天,今天在昨天的废墟里复苏。还有很多未来,等着把曾经杀死,在它们的尸骸中得以永生。
苏小略,无论如何都只能活在过去的尸骸里。
化成一份养分,被未来汲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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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后,苏小略瘫死在床上。
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
无限循环的屈辱会没有尽头地加诸在自己身上。
那,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
看着自己的身体,点点青红殷紫,下身更是惨不忍睹。
拖着这样的身体,现在,怎么办?
木木君说,为什么我们不一起去死……
木木君……
即使现在开始爱你,我这样的身体还有什么资格?
————————
为什么我们不一起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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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苏小略去看了母亲。
在斑斓彩花玻璃里,安详地睡着。所有的罪孽都与她无关。
苏小略在楼下扬声叫喊,妈。
母亲看下来,还是认错,呐呐着“苏言”。
母亲,你不知道,那个男人在我耳边,叫的是你的名字。
一切罪孽与你无关。
还是,我来担负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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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能死在过去。
我的养分,来滋养未来。
我把我让给未来,让给从未完满的其他。
苏小略,最后的信念,不过如此……
为什么我们不一起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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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木君的确死了,一个月前,被继母杀害。
尸体被发现是一周前,木木君的父母意外身亡,警方来查抄木家的时候在浴缸里发现。
冰冷的水,已有浅绿颜色。尸体浮肿,一点看不出曾经姣好容颜。
随着木木君的死,很多事情被披露。
比如,木木君的父母就是在火拼中死去的毒枭和张小姐。
比如,木木君的男朋友唐略是一个男妓,圈子里叫“棠风”。
比如,唐略经常被木木君的继母光顾。
比如,木木君就是因为发现了这些被继母杀死。
钱包里有木木君和苏小略的大头贴,两张脸挤在一个小小的框子里。木木君,苏小略的组合分外养眼。
可是,继母发现了。
木木君才知道男朋友竟然是一个“MB”,甚至和继母还……一时难以接受。继母向木木君要苏小略的详细资料,手机号、地址、爱好、家庭等等。
木木君不愿说,所以,头颅被浸在浴缸里。久久之后,身躯开始僵硬,冷冰。
手机被打开,电话薄里最嚣张的一条,“亲亲老公,略”。
所谓要挟的筹码必须被重视。
张小姐以为,她已经掌握。
她以为,苏小略必然会就范。
她却不知道的。
不知道那么多肮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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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带来一个必死的诅咒,我的身躯招来阴司的鬼卒。”
苏小略这么说,满眼笑意。
然后,张小姐看到玻璃上映出木木君的身影。发线湿淋,水珠落在肩胛,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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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小略身上的罪太多。
所以,他不害怕再多加一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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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已经被遗弃的父亲。
那个骂着自己,将自己与母亲驱逐的父亲死去。
苏小略记得,自己站在阳台,父亲却在地上。
母亲还是惊恐,在身旁看着苏小略。
苏小略是个恶魔。
可以面无表情地杀死自己的父亲。那个时候,还不知道,这个父亲其实不是,不是亲生的父亲。
苏小略忘记了理由,过程,只记得结果,自己的手悬在半空,父亲在空气里,茫然地看着自己,没有发出声音。
“砰”。重物坠地。
世界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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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孽太多,无外一二。
苏小略找到苏言,在南城的地铁。
曾经辉煌,现在却沦落至此。
苏言,现在不过是个流浪的人,在地铁倒卖小碟片。对所有人都卑躬屈膝,却在苏小略面前颐指气使。苏小略站在苏言面前,温柔地说,爸。
一幅父慈子孝的假象。
两个人虚假地谈天说地。
苏言从未想过这个一时情乱才有的儿子回来找自己。他知道自己丧尽天良,折辱苏小略,逼他做“MB”赚钱帮自己还债,每次电话也都是出口破骂他。苏小略从未反抗。逆来顺受也该有个限度,苏小略太诡异。苏言却更加不开心,他变本加厉地折磨他,更加自我谴责,更加痛苦……
所以现在看到这个儿子来找自己,他觉得,今天是个了结。
苏小略去买啤酒。
苏言还在地铁,坐在长凳上,抽着烟,怀想过去。
想自己的一生。越来越疲惫。
苏小略回来。
两个人喝了啤酒。
苏小略不讲话,不说明来意。最后,苏小略走了,留下了一笔丰厚的钱。
苏言浑浑噩噩收下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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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苏言不慎失足跌落地铁,被碾得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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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小略不再去学校。
学校的人都知道自己的身份。一定都是用鄙夷的眼神看自己。
苏小略也不再去Devils’Heaven。
暮原竟然没有带人来抓他。
不过,罢了。
已经没有关系了。
只是睡,只有睡。
梦里,有父母,还是在老家,一家人都很快乐。
有木木君,两人一起去拍大头贴的时候,木木君抱过苏小略的头说:“小略,头过来一点啦,照片里就看见我了!”
有很多被遗忘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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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木君那天来找苏小略的时候,苏小略不知道她其实已经死了。
苏小略相信鬼神。知道木木君已死的消息时,也没什么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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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小略打开窗,雪白的窗纱随风飞舞。
台风在夏末初秋时候意料之外地来到。
大雨瓢泼,溅湿了苏小略的衣服。11楼的高空,苏小略极目远眺。
城市那么小。
自己那么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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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了吗?
仿佛又不是……
那么。
苏小略疯了。
褚导师找上苏小略家里的时候,苏小略已经疯了。
痴痴呆呆地坐在床上,双手抱膝,头埋在腿间,那么软弱的模样……
褚导师在床头找到了一瓶安定,只剩两三颗。在床下找到了苏小略的日记,新画了一幅画。
空旷的沙漠上一座高塔,狂沙围绕着塔旋转。空中有人坠落,塔上有人冷眼。
短短一句话——风的感觉好刮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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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小略有很多名字,有无数秘密。
有人知道,有人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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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导师很后悔,当初劝他休息的时候的确是开了一些安定来帮助睡眠。
不过,她所不知的。
那个瓶子里,还有更多的致幻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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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生梦死。
我活在一个错觉中。
真实与虚假那么近,那么远。
冷锋过境。
天色昏暗。
快要到中元节。
七月半,万鬼舞。
没有人看到这些,他们以为是一个错觉。
他们以为,那个身影伶仃的男孩只是一个错觉。
————————
人们制造了规则。
活在一个无始无终的错觉里。
不曾醒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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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
已经没有关系了。
错觉,被习惯。
受伤的滋味。累了,就忘了。
只是一个错觉,还在笑。
还在欢欣鼓舞。
还在嘲弄调教。
*
真实,错觉,到底,没有差别……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