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舜到的时候，秦睿已经先到了，坐在位置上冲他扬扬手，笑容满面的样子就像一朵盛开的玫瑰——举世无双、价值百万的那种。
    雷舜简直不敢想象有谁会对这样一张脸避之不及。
    他在秦睿对面坐下，后者立刻为他沏了一杯热茶。金红色的茶液顺着壶嘴流淌而下，在阳光下形成一道闪闪发亮的小瀑布。雷舜一边寒暄，一边着迷地盯着那只拎着茶壶的手——他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微微凸起的青筋更反衬出肤色的白皙，不但像一件价值连城的艺术品，而且每一个动作都优雅无比。
    秦睿当然注意到了他的目光，放下茶壶发出一声轻笑：“又爱上我了？”
    “我在想，”雷舜将视线转向他的脸，“你是不是从没尝过被拒绝的滋味？”
    “当然。”秦睿瞥了他一眼，“想吃点什么？”
    “你挑的地方，你定。”
    “那你喝完这杯就可以走了。”
    “不是说好请我吃饭的吗？”
    秦睿斜睨了他一眼，在雷舜控诉的目光中勾了勾唇角，然后叫来服务员快速点了几道菜。雷舜捧着茶杯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的脸，等服务员一走就开口问：“你怎么想起来请我吃饭？”
    秦睿奇道：“不是你先给我打电话的？”
    雷舜翻了个白眼：“今天愿意接我电话了？”
    “我有不接过吗？”
    “要不要数给你听？”
    “好啊。”
    雷舜当然数不出来，只好又翻了个白眼：“有没有你自己心里有数。我说，你不能因为城门失火就殃及池鱼，他对你做什么又不是我的错。”
    “唔……”秦睿摸摸下巴，摆出一副天真无害的失忆脸，“你在说谁？”
    “我发现，”雷舜作势要扑过去，“你这副小肚鸡肠的样子实在可爱。”
    秦睿不动声色地后退，换上正经的表情：“成语学的不错，但是你用错了。我这不叫小肚鸡肠，叫做有求必应。”
    “哦？”
    秦睿不想解释，狠狠瞪他一眼：“你吃着我的饭，却当着别人的说客？”
    雷舜赶紧赔笑：“我不是夹在中间左右为难嘛。”
    说话间服务员过来上菜。雷舜暂时按下话头，等服务员走远才又接着说：“说真的，我认识祁森那么久，从来没见过他对谁乱发脾气。他自己也知道那天对你说的话过分了，你与其生气，不如给他个台阶下——借这个机会狠狠敲他一笔怎么样？”
    秦睿瞟了他一眼没吱声。
    雷舜摇摇头，一边动手往嘴里塞食物一边喃喃地道：“我看你们两个都怪怪的……该不会真的睡过了吧？”
    秦睿刚含进嘴里的一口茶顿时全呛进了气管里，呛得他两眼通红，咳了半天才缓过来。
    “咳咳咳……你听谁说的？！”
    “猜的。”
    雷舜叉了半颗圣女果放进嘴里，满嘴酸甜的汁水让他连连皱眉：“连你都这么大反应，还说什么都没发生。你们这样神神秘秘的，到底还当不当我是朋友？”
    “朋友也不必无话不说。”秦睿眼眶还有些红，喝了口茶把刚起来的咳嗽压下去，对他勾唇一笑，“不过连这都瞒着你就太不够朋友了。祁总没有告诉你，最近他热衷于收买我的下属吗？”
    雷舜立刻竖起耳朵：“什么意思？”
    服务员又过来上菜，这次换了个年纪不大的男孩子。秦睿和他寒暄了两句，等人走出五六米远才又慢悠悠地接着道：“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雷舜不解地望着他，秦睿点开手机，把屏幕伸到他面前：“这是小静发给我的照片，你看：周一，松露巧克力卷；周二，椰奶水果捞；周三，法式烤布蕾；周四，芒果慕斯蛋糕；周五，日式抹茶配和果子——连着一个星期不重样，是不是有点太夸张了？”
    “还不是跟你学的。”
    秦睿瞪了他一眼：“我以为是你出的馊主意。”
    “是有点馊。”雷舜点点头，仍然是一脸迷惑不解的表情，“我不知道是该对他的行为表示惊讶，还是该对你的容忍表示惊讶。”
    “虽然我对他的动机深表怀疑，但我绝不会因此剥夺我的下属们从中渔利的权利。”
    他说完又小声补充了一句：“哦我简直是个圣人！”
    “大圣人，”雷舜端着盘子挤到他身边，“那你倒是原谅他啊？”
    秦睿不想和他排排坐，但最终还是妥协了，把自己的盘子杯子挪进去了一点，托腮盯着他：“你是专程来当说客的？”
    “应该说间谍才对。”雷舜伸手揽住他的肩，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地蹭了蹭他的脸，“你请我吃饭，难道没有别的居心？”
    “在你眼里我就是那样的人？太伤我的心了！”
    秦睿嘤嘤嘤地假哭起来。换了祁森铁定青了一张脸拂袖离席，但雷舜和他臭味相投，顺着他的剧情摆出一副哄人的架势摸了两下他的头顶，又趁势在他脸颊上吧唧亲了一口，指着他的鼻子道：“你发誓，你约我来真的只是想见我，一点都没想过要打探打探那个万年面瘫男的消息？”
    “这点破事发什么誓！”秦睿不演了，挥开他的手，“那你倒是说说，你的好朋友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干出这种完全违背他性格的事？”
    雷舜在心里“啊哈”了一声，嘴里故意说道：“嗯……爱屋及乌？”
    秦睿白了他一眼没说话，雷舜又忍不住凑近，不过这一次没敢再亲上去，隔着半个手掌的距离一脸坏笑地问：“你很在意吗？”
    秦睿撇撇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说你自己吗？”雷舜耸耸肩，“我是不知道你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不过以我的理解，显然他是在对你表达歉意。”
    “……”一般人会用这么拐弯抹角的方式表达歉意吗？
    对方是祁森，秦睿坚信他的动机绝不可能这么单纯。但眼下看来，雷舜的确毫不知情。想来也是，冷面冷心的祁大总裁可不是那种会跟别人分享心事的类型。
    秦睿不知道为什么松了一口气，露出一脸不耐烦的样子伸手推推他：“去去去，你属狗的吗？回你自己那去。”
    “不去。刚才你套了我的话，现在轮到我问你了：你对他是怎么想的？”
    “我能怎么想？”
    “还是那句话，我不知道你们后来发生了什么。但我知道他那天把话说重了，并且——不管他承不承认——后悔了。也许他在道歉这方面的确不是个专家，但你何不给他个机会？”
    “机会？他需要什么机会？实际上，我认为祁总的想法是正确的——我和他本来就不是一路人，老死不相往来才是最好的。”
    雷舜慢条斯理地吃了几口食物才摸着下巴评价道：“你的口气听起来就像正准备赌气分手的女朋友。”
    秦睿差点第二次把嘴里的茶喷出来。
    雷舜对自己的结论很满意，又接着道：“祁森有点反常，我看你也不大正常。”
    “小心你的措辞，这位先生。精神科的大门正向你敞开。”
    “行了吧！本来我还觉得你们两个性格南辕北辙，现在看来简直一个德性——你就老实承认会怎么样？”
    “承认什么？”
    “承认你很在意他。”
    “我当然在意。不然我花那么多时间精力去骚扰他？”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那我就不懂你是什么意思了。”
    秦睿摆明了装傻，但雷舜显然已经得到了答案。他转身回到自己座位上，佯装失落地叹了口气：“唉……可惜。我本以为我才是你的灵魂伴侣。”
    秦睿却举起杯对他晃了晃，半真半假地笑着斜睨了他一眼：“谁说你不是？”
    就算是见惯了各色美人的雷舜，这一刹那也不禁心旌摇荡了一下。他虽然自称对秦睿“一见钟情”，但直到此时此刻才真正意识到面前这副皮囊到底有多蛊惑人心，不禁喃喃道：“完了完了……我们的友谊要变质了。”
    秦睿：“？”
    雷舜突然倾身抓住他的手，露出一个热切中带着点扭捏、霸气中藏着点羞涩的笑容来：“你愿不愿意先用精神的载体和我交流下——非常深入的那种？”
    秦睿：“……”
    他被这个清新脱俗的说法深深地震撼到了，然后果断抽回自己的手，用一种生无可恋的语气问：“说好的灵魂伴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