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就是我在你身侧，却像隔着一整条银河。
    可惜这两人之间本无浪漫，自然也生不出这样浪漫的感慨。祁森架着秦睿走，彼此都觉得十分别扭，没走出两步就自动拉开距离。秦睿还有点晕，不想浪费力气跟他做无谓的争执，停下脚步微微一笑道：“祁总不用送了。”
    祁森沉默几秒，一把抓起他的手臂把他拖进最近的楼梯间。厚重的逃生门在身旁猛地合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头顶的感应灯应声亮起。秦睿深吸一口气，压住差点冲口而出的怒骂：“祁总有点过分了吧？”
    祁森没说话，曲起手指一拳砸在墙壁上，拳心就落在距离秦睿脸孔不到几公分的地方。
    “……”
    秦睿将视线转向另一边，又是一条手臂挡住了他的去路。
    祁森压低身体，将他牢牢困在墙壁与自己的双臂之间：“我帮了你，却连声谢谢都吝于给吗？”
    “帮我？那我可真是好大的面子。”
    “就算我有私心，也不是非要得罪付国斌。”
    感应灯突然熄灭了，连同四周的黑暗都陷入一片寂静。借着楼道外模糊的微光，两人相互凝视，仿佛要穿透彼此的灵魂。祁森依旧面无表情，强烈的压迫感如狂风裹挟着巨浪，能瞬间侵吞一切薄弱的意志。许久，他看见秦睿抿了抿嘴唇，俊美的脸上绽开一抹近乎妖艳的笑。
    “这算什么？舍不得被自己甩掉的前女友？”
    “秦睿！”祁森逼近两分，炙热的鼻息喷在脸上几乎能将人灼伤，“你别太过分！”
    “哈！”
    秦睿怒极反笑，眼神语气都是从未有过的尖刻：“过分？到底是谁过分？我承认我招惹你在先，我有错，所以你让我滚我就滚得远远的，开车绕着你的博瑞走，有你的地方我一律不去，就怕碍你祁总的眼。你还想要我怎么样？”
    祁森低吼一声：“我又没让你这样！”
    秦睿狠狠挥开他的手：“我乐意这样行了吧！”
    他说完拔腿就走，祁森追着他来到电梯前，双手抱胸冷眼看着秦睿猛摁下行键。等电梯门叮地一声开启，两人一前一后跨进去，隔着一臂的距离相顾无言，狭小的轿厢内充斥着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息。电梯一到底楼，秦睿就头也不回地走出去，一头扎进外面的茫茫夜色。
    祁森隔了一段距离跟着他，也不说话，就那么跟着。时间已经不早，街上偶尔有一两个路人行色匆匆，一直延伸到远处的灰色马路显出一种寂静的空旷。祁森被晚风一吹，顿时感觉头脑清醒了不少，心里却乱糟糟地更加堵得慌。就在他打不定主意的时候，一直埋头走路的秦睿突然停下脚步转身面对他。
    祁森一步步走近。四目相接，火光四射。一阵若有似无的花香在空气中飘荡，影影绰绰仿佛顽皮的精灵。等到祁森走到跟前，秦睿脸上忽然绽开一个虚情假意的笑——正是他最擅长的那种，甜腻得像是阳光下闪闪发亮的蜜糖。
    “请问祁总接下来要走哪边？”
    祁森盯着他片刻，伸手指指他背后：“这边。”
    “好。”秦睿果断抬步往另一边走，“那就再见了。”
    一辆出租车正好经过。秦睿立刻招手示意司机停下，谁知道刚拉开车门后面伸来一只手一把关了个严严实实。
    “他不坐。”
    “你有病啊！”
    秦睿第一次气到爆粗口，狠狠推开他再次伸手去拉门。祁森一手抓着他，一手从口袋里摸出一叠钞票看也不看地扔进去，冲着司机吼道：“走！说了他不坐！”
    司机嘀咕了两句醉鬼，兴高采烈地收起现金骂骂咧咧地开走了。秦睿回头瞪着他，琥珀色的眼珠里几乎要喷出火来。
    “你别太过分了祁森！”
    “你才是！别像个小孩子一样闹脾气了行不行！”
    “谁闹脾气了！”
    “那你为什么到处躲我！”
    “我惹不起你躲还不行吗？！”
    “不行！”
    “！”
    清凉的晚风从灌木丛上掠过，碧绿的枝叶顿时沙沙作响。
    祁森也自觉这段对话有点幼稚了，假咳两声抓着他的手臂闷声道：“上次的话我收回。”
    秦睿难得一愣，过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祁总这是……道歉吗？”
    他探究地盯住祁森，眼神里有一分怀疑两分嘲讽三分困惑还有更多难以分辨的微妙情绪。
    “如果我说是呢？”
    “——不，没有这个必要。”
    秦睿忽然笑了。不再是祁森看惯了的那种带点坏心的放肆的笑容，反而像是多年前那一次久别重逢，这张脸正在对陌生人微笑，一如少年时那样亲切温柔，眼神里却隔着万水千山。
    “你没有说错，是我给你造成了困扰。对不起，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
    “……”
    祁森在这一瞬间才猛然意识到，面前这个人已经在心里和他彻底撇清了关系。从今往后，他再也不会大摇大摆地出现在博瑞大厦里用昂贵的零食收买他的职员们，再也不会用那种拉长了尾音的独特语调勾着他的脖子叫他祁总裁，再也不会霸占着他的会客沙发翘着两条长腿使唤他给自己泡咖啡。
    这是只任性的猫，高兴时伸出舌头舔舔你，用毛茸茸的爪子缠着你，根本不管你愿不愿意；然而你只要吼过他一次，他就会头也不回地离开，从此再不亲近你。
    深夜的街道清冷而空旷，只有晚风送来远处模糊的喧嚣。祁森很久都没有开口。秦睿又累又困，挣扎了几下总算挣开他的手，陀螺似地摇摇晃晃转过身冲他露齿一笑，语气里是从未有过的轻松。仿佛一场戏演到末尾无人欣赏，连抽身都显得多余，更遑论好好谢幕。
    “再、见。”
    “……”
    等祁森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一把拽住那人的胳膊，迎着两道错愕的视线狠狠捧住了他的脸。

    作者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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