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态紧急，未能与襄阳王商量，襄阳王不会责怪本王吧？”
    八贤王一回去便状似礼貌地询问赵珏，眼睛里却全都是探究，似乎在观察赵珏的表情。于是赵珏便只能绷着一张脸，又变回那个气焰嚣张的襄阳王，冷笑一声重重放下茶杯：
    “有八贤王坐镇，本王有什么不放心的？更何谈责怪？只是本王领了圣旨全权负责此案，万一有什么差错，本王可担待不起！”
    “铁证如山，能有什么差错呢？”八贤王不紧不慢地接道。
    “可是一来崔尚书和郡主并未认罪，二来并没有实际证据证明崔尚书杀了两位皇子啊？”
    “这有哪个杀人犯愿意承认自己杀了人的？”八贤王根本不在意，“他们都是高丽的人，我们只要负责查出真凶便已足够。至于让他们如何说出真相，那是高丽的事。”
    崔尚书和高丽郡主是否是真凶有什么重要呢？郡主竟然被太子玷污，七皇子派刺客刺杀太子，这些高丽的丑闻都是把柄。如今有现成的台阶下，八贤王相信高丽王知道如何选择，而不是选择和大宋拼个鱼死网破。
    “说得有道理，”赵珏也明白了八贤王的算盘，呵呵一笑，“八贤王嘛，怎么会出错呢？再过几天本王就回朝了，到时候会向皇上禀明一切的。”
    赵珏说完便冷了脸，看也不看屋子内的包拯等人，径直离开。公孙策想起赵珏之前说的一番话，望着他的背影欲言又止，最后只能化成一声轻叹，目光落在郁结的包拯身上。
    这襄阳王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公孙策百思不得其解，因此在八贤王的宴请之后，悄悄将这些告诉了包拯。
    “你是说，襄阳王早就知道崔尚书和郡主不是真凶？”包拯先是眼睛一亮，转而却又皱起眉头，“如果他知道真凶的话，为什么还要那样引导我？”
    公孙策原先也不明白，但是想起襄阳王跟他说的一席话，隐约间又觉得自己明白了几分。他不知道襄阳王到底是哪方势力，但是很显然襄阳王的目的和八贤王一样，都是想要在自己的可控范围之内培养包拯，一点点打磨包拯这块璞玉。
    怎么都是看上了包拯那个黑炭头呢？公孙策看着仍然一无所知的包拯心里有些不忿。
    他从来不觉得自己比包拯差，可是无论是八贤王也好，襄阳王也罢，第一眼看到的却都只有包黑炭。
    “哼！真是个又呆又木的黑炭头！”
    公孙策瞪了包拯一眼，说着便推门离开，留下懵逼的包拯和凌楚楚。
    “这人怎么又生气了？”凌楚楚莫名其妙地问包拯，“怎么会有比女人还喜怒无常的男人？动不动就生气，一生气就甩袖子走人！”
    包拯这下倒是又被凌楚楚逗笑了，调侃地反问：“原来你也知道自己喜怒无常啊？”
    “哎！你这个黑炭头说什么呢！信不信我打你！”凌楚楚恶狠狠地举起拳头，见包拯畏缩的样子才傲娇地变成双手抱胸坐下。
    “小艾又去找沈大哥了，今天晚上本姑娘闲得很，就来帮你破案好了！”
    “你还记得那襄阳王说过什么吗？他说知道两位皇子死亡的受益者，就能知道真凶是谁。如今七皇子已死，崔尚书和郡主被抓，那么剩下的可能便只有两种……”
    “大辽的探子，还有小艾。”
    “没错！”凌楚楚一幅孺子可教的模样，“当排除了所有可能之后，再怎么不可能的，都是真相。”
    包拯细细咀嚼着凌楚楚的话，脑中思绪纷杂，隐隐中觉得自己似乎遗漏了什么。蜡烛一点点燃尽，不知何时，包大娘突然端来甜汤，打断了他的思考。
    “楚楚你回去睡吧，时候不早了，”包大娘轻轻摇晃趴在桌子边睡着的凌楚楚，然后又心疼地喂包拯喝汤，“你呀，别这仗还没有打起来，你身子先一步垮掉了！娘知道你想破案，可是连觉都不睡、傻坐在这里，又有什么用呢！”
    包拯摇头：“想不明白，我睡不着。”
    “那你不睡觉就能想明白了？想要了解真相不止有这一条路走，你不如养足精神，明天再去来仪阁一探，说不定会有什么意外收获。”
    一语惊醒梦中人，突然起身的包拯差点没把汤碗打翻，惹得包大娘直敲头。迷迷糊糊的凌楚楚在一旁傻笑，又被包大娘一边训斥一边赶出房门。包拯望着离开的两人心中暖意淌过，和衣躺在床上，他心中决定明天再去命案现场一次。
    “不行不行！你不能进去！”
    包拯一早便来到来仪阁，可是却被沈良拦了下来，表示王爷不许他进去。包拯还想争辩，不过身后突然传来八贤王的声音，邀请他去止风亭一叙。
    “襄阳王突然放手，其实本王知道，这是把责任都推到我的身上。包拯，你知道入朝为官最重要的是什么吗？”
    “做官，最重要的不是对错，而是利益得失。假如这高丽太子在我大宋境内被宋人所杀，那么这合约必然谈不成，高丽甚至会转投大辽，到时我大宋腹背受敌。而如果他死于高丽自己人手上，那么两国便会相安无事，合约也会顺利签订。”
    “所以这件事到此为止，本王已经很满意了。”
    包拯沉默了，看向八贤王的眼神中也变得复杂起来。可是不过顷刻，包拯的目光却是愈发坚定，最后说出四个字：
    “恕难从命。”
    包拯直视着八贤王，一字一句如玉珠入盘般声声入耳：“包拯不懂什么做官，什么叫做朝政，对于包拯来说信念只有一个，那就是真相大白。也许这需要惨痛的代价，但是为了让真相大白，包拯愿意承担一切。”
    “王爷，包拯告辞了。”
    包拯说完便转身离开。
    八贤王望着少年的背影，嘴上说包拯幼稚，眼睛里却都是笑意。如今朝中可以说是泥沙俱下，包拯这样刚正不阿的人才，实在是难能可贵，又十分急需。如果能好好培养，到时候也算是为赵祯寻得一员得力干将，有朝一日肃清朝政。
    “所以王爷是要包拯继续查下去了，”赵珏摇着扇子走到八贤王面前，“即便这后果是两国交战，生灵涂炭？”
    赵珏可是一来就听到了包拯要硬闯命案现场的事，又见包拯神色不虞地离开，自然猜到了两人的谈话内容。难得见到八贤王吃瘪，赵珏当然不会放过这个调笑的机会。
    “襄阳王不是说这仗绝对不会打起来的吗？”八贤王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用赵珏自己的话让赵珏吃了个不软不硬的钉子。
    老狐狸。赵珏脸上的笑容也僵硬了一瞬，不过随即还是轻摇纸扇，悠悠接道：“自然是打不起来的，八王爷安心看戏便是。”
    时至今日，赵珏就算再傻也想起了这案子的真凶是谁，又是什么身份。这两起命案的凶手不仅就是之前他认为的沈良，而且这沈良还是辽国安插在大宋几十年的奸细，此次便是奉了庞太师等人的命令杀害两位皇子，妄图破坏合约、挑起战争。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包拯马上就要揭穿沈良的真面目了……
    “看戏？”
    八贤王有些疑惑地轻轻重复，感觉自己越发看不穿这襄阳王。如果说襄阳王是庞太师的人，那么他应该要阻拦破案才是，为什么屡屡出手相助？如果襄阳王不是庞太师的人，那么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接下来可热闹得很！”赵珏想到电视剧将在自己面前真人上演而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十分满足，“我大宋不过受一番委屈，却是能得到百倍千倍的利益，八王爷你说这是不是一出好戏？”
    八贤王没有接话，而是细细揣摩赵珏话中深意，心中大石终于落地。他虽然之前也想让包拯一查到底，但是这后果不是包拯或者任何人能承担的，所以一直在犹豫。而赵珏的话犹如一剂强心针，让八贤王下定决心支持包拯。
    不管赵珏到底什么身份，如今既然已经被他掌控了全局，最坏不过两国交战，那么自己也没必要非要再折腾。
    八贤王这样一想突然觉得肩膀松了不少，脸上也有了些许笑意。他望向对面懒洋洋斜倚着的赵珏，突然觉得这个后辈也不是那么面目可憎，反而透着稚气与可爱，就像以前他养的虎皮猫。
    这人怎么突然眼神这么奇怪？
    赵珏原本正准备打呵欠，被八贤王突然慈爱（？）的目光给吓得打了个嗝，原先斜倚着的坐姿也坐正了。
    “本王脸上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赵珏迷惑地摸摸自己的脸颊，“八王爷干嘛盯着我？”
    “本王在想如何让包拯尽快查出真相，毕竟最多三日，我们便要启程回京。”八贤王不慌不忙地解释，顺势将视线投向池水中的锦鲤。
    赵珏的注意力很容易便被转移了，一边撒着鱼食，一边回忆着：“将当时守卫的位置图给包拯一张，他应该就明白了。”
    赵珏终于记起包拯最后就是发现那天晚上门口守卫多出一个人才明白沈良有问题的。后来小艾之死的种种蹊跷，又让包拯一步步接近真相，发现了沈良的辽人身份与杀人动机——
    等等，小艾！？
    赵珏呆愣了一瞬，然后突然站起身，打算前去营救小艾。然而为时已晚，等到赵珏急匆匆冲出去时，贺奔却带来消息称小艾已经在百鬼竹林自缢身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