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最初的蝴蝶 八、你离诱饵有多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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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你离诱饵有多远?
姜申终于开口和邱涵谈续约的事了。
邱涵看着他,阴沉沉地说:“我知道你是退了学来银光的,可这只能表明你想当艺员的决心,银光给过你建议,可没有一定要你这样做。最终是你自己做的选择,这和续约没直接关系。”
姜申问,这么说,“银光”是不打算和我续约了啰?
邱爷狡黠地回答:“我有这么说吗?续约不续约全在于你自己。”
他问姜申,“银光”当初为什么看中你知道吗?姜申很想知道,天上的馅饼是怎么从天上掉下来,砸在了自己头上,有关这个“神话”,他特别希望从“银光”的二老板嘴里说出来。
邱涵说:“我们,也可以说是我们、商家、大众三位一体,诉求是一致的,希望有一个纯纯的少年形象,公司也觉得这个是当下的卖点,于是就开始这方面的企划,包括寻找合适的人选。你很快进入了公司的视线。事实上,你进了银光后,公司的业绩很不错,也证明当时的企划虽然有点冒险,但最终还是对的。问题是一个艺员要保持纯真的感觉不变,很难,快则数月,多则一年半载,当他意识到自己已经是个艺员,就不再有那种少年感了,那种纯真的模样就从气质上、从骨子里开始丧失——这是没有办法的——人总是要成熟的。这种变化的微妙就在于谁也无法掌控,人们可以从任何一个细部觉察到你不再是个……少年——从眼神、微笑、或者是皮肤的质感甚至是某一道褶纹……”银光”会不会和艺员继续签约,要考虑多方面的因素,当然首先是考虑你还适不适用。谁让你是个打森系、盐系商标的艺员呢?我来的这些日子,公司对你已经有反映,认为你的气质在发生变化,当初的青涩感、田园感已经不明显了……”
姜申开始出汗,他觉得邱涵已经把话说得很透彻,他似乎已经看到了自己灰暗的前景。
可邱涵转了个弯说,当然“银光”也可以把你打造成另外一个模式,比如,一个时尚标签或者性感尤物,这种先例很多,行内也叫转型。这就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潜质,也就是说有没有朝另一种风格发展的可能;当然也要看“银光”有没有这个兴趣力捧你,起码对你是看好的。最重要的是——
邱爷有意放慢说话的节奏:“最重要的是看你听不听话——”
姜申听出了隐藏在话背后的意思,蓦地意识到转机出现了,而要抓住这个转机,关键在于“听话”。于是他认真地点了点头,说:“……邱先生,我一直是听话的,现在我只听你的……”
在此之前,姜申对邱爷的觑觎之心早有觉察,只是能装不懂就尽量装着,这会儿显然装不下去了,再装傻,就是自取灭忙了。要不要激发公司对你的“兴趣”,继续红下去?还是雪藏、封杀、灭掉,你自己选吧。
邱涵第一眼看见姜申眼睛就发出绿光——这是后来人们形容的,其猴急情状从中可见一斑。邱涵一向色心很重,“银光”上下都知道,而且是那种男女通吃胃口极大的主,但他对外形的要求也很苛刻,非美艳XING感到一定程度,是绝看不上眼的。至于为什么一下子就会对姜申产生兴趣,答案只有邱涵自己知道。人们的解释是,邱涵喜欢“新鲜出炉”,这也许没说错,但我以为,这东西其实很难说出个子丑寅卯,这只是一种感觉,也许你并不认为特别吸引你的东西,却已经搅动了另一个人的心思。邱涵是行家,他的发现不会没有根据,但也未必能说出个所以然来。
姜申早就意识到邱涵对他动手动脚,说话也很露骨,出格的话不计场合地说,就是要说得你热血沸腾低下头来,然后来判断你离诱饵还有多远。有一次他当着姜申的面反复抚摸杂志上姜申的裸照,给他暗示。自从姜申明确表示要“听他话”后,一切都明朗化了,就像姜申说的那样,这就是规则,根本就不需要刀子胁迫,不怕你小子不认。
那天,从张大夫那儿回来后,我和姜申谈了很久,不知不觉天就黑了,我对姜申说:“你先洗个澡,我出去买点吃的,晚饭总还是要吃的。”
姜申说:“行。要不今天晚上你就别回去了。”
我同意留在他这儿过夜。临出门,我又说:“自己洗澡行吗?要不要等你洗完我再出去?”
姜申说:“不用,我又不是伤了胳膊腿。反正今天是绝不会让你给我搓澡的。”
我笑了笑,说:“那你自己当心,手轻点,洗完澡找条宽松的裤子穿上。”
我到街上买了些吃的,回去的路上,给干妈打了个电话。我说,干妈,我的一个朋友病了,能不能让小保姆过来照顾他几天?
干妈说,没问题,明天我就让小霞过去。
我说,替他打扫一下屋子,做个饭,晚上我也许也会在他那儿吃,让小霞姐多做一点。
这事就算这么说定了,我一路溜溜达达地往回走……
姜申向邱涵承诺“只听他话”后,做了两件事:他先是给远在东北的妈妈打了个电话,告诉母亲给她寄了一笔钱过去,要她坚持吃药看病,别在乎钱。第二件事就是到公司找我,他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吵着要我陪他一起去吃猪肉炖粉条,然后终于说出了那句几乎是“警报”的话——“没有机会了!”他计划发挥最大的能量来掌控邱涵,他明白,邱涵这样的老手,没有相当的本事或者说没有出色的表现,是不能让他满意的,而这一切他必需从头学起。但照姜申自己的说法,他来找我,是为了了却一个心愿,他意识到“没有机会了”,而他和“Tony哥哥”之间还有没有了却的情债。他本来以为和我会有一段很浪漫的经历,即使没有未来,也会有一个很享受的过程,但这一切眼看就被邱涵毁了,就像黑鹰掠走了公主,虽然把她变为一只白天鹅,但和王子终究是人禽暌违、两不相宜的那种,天鹅湖畔的缠绵悱恻,说到底就是一个骗骗小孩的童话而已……
回到小白屋,姜申已经洗过澡,脖子上挂着白色的干浴巾,看起来精神了许多,屋子里飘散着淡淡的皂液清香。
见姜申忙着翻我买的东西,我说:“姜申你先别忙着吃——没那么饿吧?让我看看你打了针以后好点没有?”
“好些了。”姜申说。“没先前那么红,也没那么痛了。哥你别看了,你一看,我会有反应的,今天我可不能有反应!”
我说:“那么脆弱啊,不至于吧。”我执意要看,说看一下才放心。
姜申这才拉起大裤衩的裤管。我恶作剧地顺势往上一掀,说,那么羞干吗?今天你丢人都丢到张大夫那儿去了,还在乎我?
姜申叫起来,哭笑不得。
我说:“是好点,知道一定要打针才管用,吃药慢。”
吃饭的时候,姜申问我:“哥,我今天是不是丢人丢大了?我还从来没为这病去找过大夫,紧张得要命。”
我说:“要怕就别有病啊。”
姜申说:“都是邱涵这头猪,怎么都得想办法报复他一下。”
我说:“其实也没什么丢人的,老实告诉你,那地方我也痛过。我可没你这么福气,没有人陪着找大夫,我一个人就去医院了。”
“是吗?”姜申显得很好奇,要我说说是怎么回事。
我说:“不说了,都他妈过去了。事实上,我和那大夫后来还成了挺不错的朋友。”
姜申说:“有前科哦你。”
我说:“谁没点乱七八糟的事儿……所以你也别把邱涵的事儿太当回事了……”
这晚,我突然感到不想再说话,兴许是累了。
…………
姜申以自己的方式承担着生活的重压,他有他自己的“宗教”,而他的宗教仅仅只能做到把“第一次”完成得美好。他选择了我。回想起在我公司办公室的那个晚上,他就像个女孩子一样有心机,默默地把事情考虑得那么周全,那么懂事,既懂别人,也照顾到自己的心,他这个年龄的男孩本不该这样的,他们通常是撒开了活,不计后果。可这个东北小子居然活得这么缜密,这么憋屈,这么累……想到这一点,我内心充满了怜惜。
那时候,我躺在姜申的身边,灯已经黑了,四周非常安静,只有他轻微的鼻息声断断续续地传进我的耳廓。我朝天睁着眼睛,趁安静把这些日子发生的事在脑子里滤了一遍,突然就明白了很多,于是,眼泪就无声地从眼眶里滚落下来……好糗,幸好屋子是暗的,他已经睡着,我没有什么好顾忌的……
姜申答应“听话”以后,局面明显有了好转,通告一个接一个,都忙晕了,收入已经到了六位数,他把大数额的钱打到东北给母亲看病,每回自己都感动得双眼湿润,心里对自己说:值了。
人就是这样的,你不能责怪他们贪婪,说什么物欲强烈,彻底的拜金,付出不是每个人都那么心甘情愿的,付出了,如果有回报,就感觉“牺牲”得不那么多。将心比心,不管你们怎么看,我还是很能理解的。
人,有时不光是为了钱,你想,姜申在公司的地位变了,进出可以和老板坐一辆车,经纪人、保镖、助理跟一溜,出外景时间长了可以在保姆车上打个盹,身上随便扔出一件东西都是价值不菲。镁光灯给人带来的兴奋是常人不能体会的——那时候公司里的人是什么眼神?公众是什么态度?记者又是怎样的巴结?尽管他们背可劲吐槽没什么善言,可管它呢,听不到算我狠,听到了也只当是出于嫉妒。
人在社会的中心还是处在生活边缘,体会到的自我价值是不一样的——它有时比金钱更具诱惑,几倍、几十倍……更容易让人上瘾。
至于邱涵到底待他怎样,姜申始终不愿意告诉我,他说,Tony,你别知道了,你知道了会诅咒这个世界,也会恶心我的。这一说,已经让我感觉到了其中的严酷。
他不说,我当然不好打听,只是在平时交谈中隐约了解到,邱涵是个非常变态的人,根本就是把姜申当一个玩偶,不分场合,没有约束,没有时间概念,想怎么就怎么。有时,通告结束都下半夜了,姜申累得眼皮都已经合拢了,邱涵还找他。下半夜,通常正是邱涵精神大好的时候。
许多次姜申都是在半睡半醒的状态下做完一切。有时则是强打精神,事后几秒钟就着了。据了解邱涵的人说,邱涵玩得就是随性,就是霸道,这才显身份,显贵,才有虐役的快感。姜申说,每次我都感觉灵魂被妖魔掳走,身体在抽空,然后就什么都空了,就剩下一副皮囊,过后我觉得好冷,身上几乎没有一点热量。
“那时候就完全是强迫。”姜申说,“不是姓邱的强迫我,而是我自己强迫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