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最初的蝴蝶  二、“银光”的诱惑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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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银光”的诱惑
    我和姜申约在“大江户”见面。那是一家日本餐馆,因为离公司近在咫尺,我平时常在那晚饭,喜欢那里的“酸菜肥牛锅”,一来二去,和老板也熟了,要个僻静谈话的地方是没问题的。
    我到的时候,姜申已经在了。我撩开“大江户”的半截门帘,服务生立马对我说:“——他是找您的,先生。”
    我看见一个挺单薄的男孩,在门廊处朝我看——个头也就齐我眉心高,有一张瘦削但棱角分明的脸,应该说,那是张北方男孩的脸,虽然还有一丝稚气,但男人的硬朗已经在眉骨、鼻梁和下颚处显出来。五官都很大,脸就更显瘦。“银光”是有眼光的,这是张很适合上镜的脸,不管怎么说,我也是干这行的,一眼就看到这一点。
    姜申搓着手,显然有些拘束。我把他带进了我要的包间,俩人隔着桌子,席地盘腿而坐。
    “姜申?”
    “是,Tony哥哥。”姜申不习惯盘腿,一直在找适合的姿势。
    “就叫我Tony吧。齐齐跟我说起过你,你们是老乡。我的电话是齐齐告诉你的吧?退学了?”
    姜申点头。
    “和”银光”签了吗?”
    “签了半年。”
    “哦——”这年头,半年一签的合约很少见,看来,“银光”还是有所保留,但我没把这层意思表露出来。
    “我说我们边吃边聊好吗?”我说。姜申表示他已经吃过了。“那就吃点烤肉喝点清酒吧,天很冷,喝点酒暖和。”我还说,“东北来的,别跟我说不会喝酒啊!”
    姜申见我随和,也就放松了许多,有了点笑意,说:“那就喝点。”
    喝着温过的清酒,吃着烤肉,我问姜申:“目前情况还好吗?”这个有关好不好的询问,是今晚一切话题的开端——
    “还行。”姜申回答我,但我分明看见他的眼光一闪,似乎有更多别的意思。
    “你急着找我,有什么事尽管说——这里只有我们两个。”
    姜申沉默了片刻,对我说,“银光”和他签了半年合约,他心里有点不爽,毕竟是退了学的,代价很大。但是在“银光”的再三催促下,也没可能多考虑。
    “合约上签了些什么?”这是最关键,也是我最关心的。
    “做杂志插页模特。还有培训计划,推广计划,底薪和项目提成什么……除了合约期我不太满意外,合约本身应该是没问题的。”
    “噢。”我点点头。
    我知道这就是我们通常说的“平面模特”,它和走秀模特的区别就是,只要本质好,不需要太多的职业训练,出圈快。加上酬金不菲,依目前的情况看,“银光”的一连串美好承诺,确实充满了诱惑。
    姜申说,就是几天前,公司经纪人Jeken告诉他,公司排他了他一个通告。这单活做完,他就可以有收入了,而且数目不小。Jeken叮嘱他好好干。还叮嘱他最近别吃上火的东西,脸上别长痘子什么,看上去对他挺关心的。
    “这么快?”我说。“挺好啊。”新人很快有通告不容易,我为姜申感到高兴。
    姜申微微一笑,继而说,昨天Jeken带他见了三个人,其中有一女的,是公司的首席化妆师。他进到公司的办公室后,三个人中的一个胖子叫他把衣服脱了,习以为常的样子。他有点紧张,问干吗?Jeken解释说,按策划,这次拍的这组照片尺度大一些,摄影老师要看看你的身材,确定一个用光的方案。
    说到这儿,姜申突然打住,问我:“行内是这样吗?有这套程序?”
    我想了想说:“专业化程度高的拍摄,用光很讲究,要根据摄影师的要求来定。人体摄影要根据不同的人甚至是不同的肌肉质地,来确定打光的强度和角度。光用得不同,出来效果可能完全不一样。应该说,事先制定一套用光方案是很专业的做法。”
    姜申说,我也不懂,就开始脱衣服,但我不能脱光啊——他们要求我脱光,我说,不行。因为那儿还有个女的。
    他们就开始和我开玩笑,说我这么小年纪就这么保守,还说,这是门工作,不是胡乱脱。他们还埋怨Jeken怎么事先没跟我沟通?说往后这些都该事先在合同里明确写上。
    “那个叫Jeken的先前没跟你说?合同上也没有吗?”我问。
    “没说。Jeken就说尺度大一点,没说别的……后来,我看事情很僵,Jeken也特别为难,想既然走到这一步了,学也退了,脱就脱吧,否则,也许就鸡飞蛋打了。”
    我开始大口喝酒,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既然姜申自己已经想得这么透彻了,还找干吗我?事情已经很明白,正如我原先预料的,那种“可能”确实存在,也确实发生了,再说什么都毫无意义了。
    姜申见我不说话,期期艾艾地问:“有些话,我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
    “说吧,把你要说的都说出来,没事。”
    “他们开始评论我,说我不错,很有味道。还说Jeken不亏是老法师,有眼光。他们说,你还不好意思脱,怎么跟Jeken就愿意脱呢?我说,我没给Jeken脱过。他们说,那Jeken怎么就知道你长得特别好呢?他们是说我……”
    我打断他:“我知道他们指什么。”
    “……后来,那女的化妆师……围着我转了好几圈,问胖子要不要调一调肤色?她觉得我现在的肤色不够白皙。胖子说,不用,自然就好,男生黑黑的有味道。胖子当时要我做几个姿势。我说,现在做不到。胖子说,现在不行就算了,正式拍的时候可不能说不行……”
    姜申说完这些,怯怯地看着我,“Tony哥哥,这事儿正常吗?干这个都是这样的吗?没问题吗?不会有事?”
    我抬起眼睛,看着姜申,到现在我还看不出姜申的实际年龄,读大学了,应该在20左右,也许不到20,但北方男孩,硬朗一些,看上去也就大一些。但他说这些时,那种青涩劲儿是显而易见的。算起来,我也就比他大三、四岁,这些话他不该问我,要问自己,或者去问Jeken。
    “事后,Jeken怎么对你解释?你没要他作出解释吗?”我想知道。
    “没有。我对Jeken说,这样做恐怕不行。Jeken说有什么不行?我急了,说,我还是个CHU男……Jeken哈哈大笑了几声,结果,什么也没回答我。”
    别怪Jeken笑他,当时我也噗嗤笑出来,“你怎么会想到对Jeken说这个?”
    “我也不知道,我就是想告诉Jeken。他说我想得太多了,他说事情没那么严重,他说我最应该想的是把工作做好。完成工作,就有收入——没有大的付出,就不可能有大的收入,这是一个浅显的不用教的道理。Jeken告诉我,等这组照完成,我的提成应该在X万上下。”当时他告诉我的是几万,我已经记得不是很清楚,反正不少,因为当时我听着,着实一怔。我想,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孩子,可能从来没想过一下子能挣那么多。
    从姜申眼光里可以看到,这会儿,他绝无犹豫彷徨,那个酬劳数字给了他极大的底气,只不过,心里还有点紧张,想找个人说说,想通过倾诉把所有的紧张和不安排遣掉,提振内心的决心。他想从他人嘴里听到对他的肯定和鼓励,而我是他唯一想到可以找的人。
    我对姜申招招手,说:“过来,坐到我这边来——”
    姜申绕过桌子坐到我身边,我拍拍他肩膀,说:“我们什么也不说了,也别让我回答你什么好吗?我们今天算认识了,好好喝回酒——”我和姜申都直接拿起瓷酒瓶,对碰了一下,接着便对着瓶口喝起来。
    我说:“明天怎么样?什么是好,什么是不好,什么事会带给来什么样后果,谁说得清?我只能给你一个保证,你做第一单工作的那天,我的手机24小时畅通,你随时可以给我发SOS。”
    姜申一笑,说:“我有个要求,第一次,你在场好吗?给我壮壮胆。”
    我说:“怪吓人的,什么叫”第一次”啊?”转而一考虑,“你叫齐齐去吧——”
    姜申说:“我原先还真想到要齐哥去,可现在改主意了。Tony哥哥,我第一眼看见你,就觉得可信,像认识很久了。”
    我淡然一笑。没答应姜申到底是不是会给他去壮胆。
    姜申显然是朝我靠了靠。
    我想,这会儿,我的身子是温暖的。
    …………
    打这之后,我和姜申没有什么联系。偶而想起,总觉得北方小子硬朗,脑子也挺清醒,应该不会有大问题。
    那些天,我女友Sally要做推广会,要我和公司的同事去看场地,我当然不遗余力。那是个废旧的厂房,早被利用来做各种前卫时尚的活动,被外界称作“文化园区”。园区奇大无比,到处是被废弃的破机器,还有生了锈的巨型管道什么,但这些在前卫艺术家眼里全都是宝贝。在这样的场地做高端的推广会,费心思,但吸眼球,有新闻点,有话题性。
    进去的时候,我们被保安拦下了,说里头正有一项重要的拍摄任务在进行,闲人不能进,一会儿还要清场。几经交涉,场地方才允许我们在天桥上看一眼大致的环境——
    攀着积满灰尘的梯子走上天桥,发现真有拍摄——镁光灯集中在厂房的一角,把锈迹斑斑的钢架照得特别有味道。颓败、繁复、粗犷,年代感和时尚感奇异地交织在一起。
    有一群人,围着一男孩,忙得颠颠的,在为他做最后的造型。
    由于光线特别亮,我很容易看清被围在中间的那人就是姜申。不期而遇,我有点开心,赶紧给他发过去短信:“我在现场,给你壮胆。”虽然姜申已经不是“第一次”,但我很乐意有那么一次,可以替他壮胆。
    自从姜生说出要我给他壮胆这句话,我很感自豪,我一直是扮演被人呵护的角色,无论是在Sally面前,马丁面前,北京的大佬哥哥们面前,还是在公司,这和我的个子和体魄很不相称,然而一个人在生活中扮演的角色,似乎生来就被注定,有的人要费心费力去呵护人,有的人则始终处于被呵护状态。自从姜申出现,这种局面改变了。
    我看见姜申打开手机看,眼光并没有四下找我,他一定以为我宽他心,其实并不在现场。以后证明,我当时的猜测是对的,他绝没想到我真的会在现场,否则不可能不抬头找。
    开始清场,清得很严格,保安一个个狐假虎威的。我们在天桥上,没有被注意到,我催同去的同事抓紧把一些主要通道的路线记录下来,回去好做方案,自己则关注着现场发生的一切。
    姜申虽然在灯光的外圈,但由于有反射,他站的那个位置依然被照得很清晰。我佩服他,那么拘谨生涩的一个孩子,一段时间不见,居然能这么从容地当着众人脱衣服。完全是想明白的样子。
    姜申从头上套出套头的绒衣,露出精干而黝黑的上身——一那是一具精致的身架,有形的肌腱和清晰可见的肋骨本来是不协调的,却那么巧妙地结合起来,让人看到健硕和瘦削原来是可以同时展现在一具躯干上。他不慌不忙地整了整头发,似乎还和边上的助理说了句玩笑话,好象是别怕冷什么的。他一边勾身脱鞋,并不忘记把脱下的袜子塞进鞋肚里,然后光脚踩在班驳的灰泥地上,很镇定从容……
    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很期待姜申的继续,如果有,那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态驱使?我感觉自己的身体有点发热,这种感觉从何而来?是对这个精干而清朗的北方男孩有好感?还是与生俱来动物的本能?抑或是有其他的强大磁场?我不知道。总之,这一刻我的神志有些乱,乱得让自己生疑。
    他开始解开皮带,褪下牛仔裤——那一刻姜申显然有点故作轻松,他动作缓慢,说明在有意延宕这一刻的到来,说明他内心不是没有紧张和羞怯。然而再慢也不可能阻止即将发生的一切……他把牛仔裤对折起来,放到一边,光着两条腿——体毛浓密的腿,远远看去看上去就像一头麋鹿的腿,瘦长却布满了紧密的肌肉,充满了爆发力,仿佛随时可以撒开腿跑出飞一样的速度。
    “银光”新宠姜申到现在为止还没有明星意识,明星要在大庭广众露底裤,不可能是松垮垮的棉质底裤,一定是性感打人眼球的那种。姜申完全没有这种意识,他甚至不知道什么是性感,怎样才能打人眼球。他似乎毫无准备,就穿着每个邻家男孩都穿的那种棉质底裤,站在虎视耽耽等待他“劲爆一脱”的浪人面前,带一点装出来的成熟和无所谓的样子。他甚至把手伸进底裤内,不经意地整理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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