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只是当时未相见  第二章一起看电影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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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站在山谷之间的磐石上,站在透过松林打在苍苔上的朝晖里,我呼喊着我的名字。深谷幽密,回音穿梭在狭长的山路上,激荡成烟。
    周二,银屏山,公司年度团建。
    全体同事在半山腰的农家餐厅聚餐,人力资源部们的王小姐倡议大家表演节目。
    小杨唱了一首屠洪刚的《霸王别姬》,声音苍劲雄厚似要穿破苍穹。每个人都有一项绝技,我们平时未曾看到是因为我们眼拙而已。
    我的目光开始在他身上游移,毕竟,年轻人大豆血气方刚。
    轮到我表演节目的时候,我表演了一个小魔术,逗得大家一阵阵掌声。我微笑着看着台下的同事,阳光融融,打在我的眼前灰白色的树叶上,折射出斑斑点点的光华,在我余光所及的角落,有一道流光蓦然闪逝。
    我竟没有分得清是树叶折射的光芒还是他眼中流露的光彩。
    我便匆匆下场。
    手机铃声响起,是阿妈的来电。
    阿妈说今天他们发工资了,上个月出了全勤,工资到手有5586元,阿妈很开心,像个小女孩一样,给我倾诉她一个月来工作如何努力,公司如何在大会上表扬她,因为心灵手巧,干事利落,公司额外又奖励了200元。
    “幺娃,妈给你买了两斤毛线,给你织件毛衣。”阿妈在电话里开心地说。
    我语塞,鼻子一酸,猛然间不知道如何回答。
    “阿妈,你不要织了,上班很累了。你要多休息!”我给阿妈说道。
    “咋会辛苦哩!10点下班,还可以织个把小时呢!”阿妈嗔怒道。
    “咱挣得钱,都存着,来年咱也把房子买了。”阿妈的声音中满怀一种期待。
    那种期待,每个父母都会对自己的子女表达,无怨无悔!
    我听着阿妈在电话里讲她看到的听到的新鲜事,遇到的困难以及如何解决。她总是那样的乐观,似乎此生永无穷尽。
    幕幕前尘如飞矢冷箭自遥远的过去激射而来。
    四月庭院午后飞花,与我一起快乐读书的父亲,悠哉悠哉指点我做饭的阿妈;风雨袭来家庭巨变,父亲背起行囊远走他乡,阿妈迷离泪眼,祖父佝偻的身躯,半掩欲掩的大门,破碎的碗碟,鸡鸣犬吠凌乱不堪……
    刹那间我仿佛看见了所有的一切,父母深情如汹涌波涛将我卷起抛下,令我头晕目眩。
    我怔了一怔,似乎有人在拍我的肩头。
    我回头,是业务部的欧生。
    我们互敬了一杯酒,他看我的眼神,犹似一道流光。
    QQ“滴滴”响了两下,是两条信息。
    熟悉的蓝色的泡泡堂的头像。是安飞发来的信息。
    “在?”
    “忙不?”
    他的问话简短干脆。
    “在啊,你今天没上班吗?”我随便问道。
    我看到他的头像是灰色的离线状态,就准备关闭QQ,然后,收起手机。
    “在上班,就是想问问你的情况?”安飞发来一条信息。
    “情况?我们在视频里不是互相看过吗?咋啦!“我疑惑地问道。
    “就是想知道。”
    “17828651“
    我打了过去。
    “180286310不清楚”
    安飞回复道。
    我多少有点疑惑不解,我以为他找我聊天是要互相释放身体,然而,他没有。我以为上一次网络邂逅只是相逢于萍水之间而已,从未想过接下来会再次联系以及发生什么。
    脸上竟然一热,内心泛起一点点小小的庆幸,庆幸我没有删除他的QQ。
    “你没做过10?还是说不知道自己?“我问道。
    “没有约过人,不知道。”安飞回复道。
    我回复了两个惊讶的表情,便关掉了QQ。
    没了兴趣!
    《霸王别姬》这本书开篇便是“□□无情,戏子无义”,人生如戏,全靠演技啊!
    正好,当时我正在重温李碧华的这本经典。
    下午三点,公司团建结束。
    同事们玩的都很开心。
    因为喝多了啤酒,虽然不醉,但也不能开车。回去的时候,我没乘坐公司安排的车辆,一个人又去了附近的“仪花胜境”抽了一会烟。
    人越喧哗欢闹的时候,我越想清净一下。汹涌澎湃的大海激荡起的每一朵浪花都会冲击我内心的堤坝,令我猝不及防毁于一旦。
    就像李碧华在《霸王别姬》中写道的“大家都一样,天天地合,天天地分,到了曲终人散,只偶尔地,相互记起。其他辰光,因为事忙,谁也不把谁放在心上”。
    日头红彤彤的,浮在山下水库上方,几只鸥鹭从湖中天然的小岛上飞过,风吹倦柳寥落汀花,我向湖中抛了一粒石子。
    “滴——滴——”身后响起了喇叭声。
    我没转身,下意识地靠近了路边,约的出租车还没到。
    “滴——滴——”
    又是一阵清脆的响声。
    车窗里探出头来,是个圆圆的大大的脑袋,端端的寸发,抹得油光可鉴,碰一下估计会扎破你的手。大手一挥,手上的金色大戒指在余晖下迸发出一道光彩。
    是业务部的欧生。
    “兄弟,上车!”
    我怔了一下,便迅速坐进了副驾驶位置。
    欧生是上个月空降来我们公司的新人,很纯正的内地民营企业中层管理人员。酒桌上的高手,看得出性格很外向。
    38岁,已婚八年,但未生育。
    已婚,这个都能理解。
    未育,你特么玩丁克么?
    “我住镇中心,你住哪里?”欧生问道。
    我回过神来。
    “风华路18号。”我礼貌地回道。
    交谈中得知,欧生是陕西人,他是最受不了原来公司的压抑氛围,选择了跳槽,因为业绩好,公司老板的亲戚总针对他,把他搞的可有可无的样子。我说那怎么办啊,要不实在不行就打一架,男生一般打一架就会解决所有矛盾。他说算了吧,都是大人了,还打架,说出去多难听啊。
    我们相视,呵呵一笑。
    “晚上一起看电影,我这边还有两张电影票。”欧生说道,带着一点毅然决然的语气。
    我感觉有点不舒服,心里想想,新同事第一次邀请,不能驳了面子。
    就答应了。
    去的是中心市场的南国影视城。
    是一场外国电影,意大利电影,名字叫《灿烂人生》。电影故事很好,不是那种咋咋呼呼的电影,流水一样的人生故事,在大时代的波浪里翻卷,无人能主宰自己的沉浮。
    我有点紧张跟一个不太熟悉的人一起看电影,特别又是男人。连在一起的座位,近到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聊天也没再继续,彼此沉默着,观看的时间久了,我的眼睛有点酸,揉了揉,昏昏欲睡的感觉。我把头靠在椅子上面的垫肩,闻到了身边有不属于我自己的另一个男生的味道,并不是难闻的味道,可是我也没办法形容那是什么味道。
    我慢慢的就睡着了,睡梦中我感觉自己在游泳池游泳,可是我不会游泳啊,怎么能够在水上飘着呢,我想着这些,忽然就沉入水底了,我努力的挣扎着,想要把头伸出水面,可是水却将我全部淹没。
    我忽然一用力,整个人就醒了,我发现他的一只手使劲的握着我的手,另一只手搂着我的脖颈,我都挣扎不开,我醒过来,挣扎着,我发现此时的他也睡着了,把他弄醒后,黑暗中他看着我,迷糊着,终于在我推他的时候,松开了搂着的双手。
    “真不好意思——”欧生说道。黑暗中我看不清他的面容。
    “没什么。”我回复道。
    我站起来轻松了一下,电影还在继续上演,换了个姿势,舒服多了,缠绵的故事情节,让我又睡着了,可是这次却没睡那么深沉。恍惚间,我感觉到有人从背后抱着我,我的背后是一个人宽阔的胸膛。
    这个电影很长,真的是很长,三个多小时的电影,等我俩看完,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我打着哈欠,说回住的地方睡觉,他说我送你。
    还没到住的地方,我借口去水果摊位买点苹果,就下了车。
    越过街道狭窄的巷子,昏黄的路灯将熄未熄半明半昧如同风中系于一丝的灯笼。再穿过一大片夜市区,觥筹交错异常喧闹,我忽然发觉我尚未吃晚餐,就点了一份炒饭,外加一盒生蚝。
    付款的时候,我看了手机,一条微信,三条QQ。
    微信是欧生发来的,就是问到家了没有,我简单的回复了。
    QQ的信息是安飞发来的。
    一个表情,黄黄的圆圆的微笑表情。
    两条信息。
    依旧是“在?”“方便不?”
    我有点反感这样的问候,似乎除了□□之外别无其他。而我,并不是特想寻求短暂的释放以及紧随而来的空虚落寞孤枕无眠。
    “没时间!”我准备发出这条信息的时候,恍惚间,我又看到了那个籍籍无名普通如我的男人的模样,刮了胡子之后的青色印记,些微的不似常人的气质……,我抬头向夜空的北方看去,又终究逢迎的,是挂在寒夜里的眉月。
    我删掉了信息,重新输入了新的信息。
    “在外面,还没回去。”我回复道。
    “吃饭没有?”他秒回了信息。
    “没有,打包带了回来。你吃没?”我边走边回复。
    “你赶紧吃饭吧,都这个时候了!”安飞发来一条语音,苍劲的男人的声音。
    “我已经吃过了。”安飞补充道。
    “嗯嗯!回聊”我回了一条信息。
    便折过巷子,走向了自己的住所。
    草草地吃过晚饭,拧开热水,“哗哗——哗哗——”的热水开始流满浴池。
    今天确实太累了,泡在浴池里,飘起来,浑身很轻松的感觉。
    我闭上眼睛,任温热的水浸泡我身体的每一个毛孔,细微的电流般的感觉穿过身体,浑身不自觉的轻松起来。玻璃窗上弥漫的是湿热的蒸汽,我有种说不出的眩晕感。感觉有抓不到的东西笼罩在耳朵、嘴唇、□□的凸起,我猛地睁开眼睛,起身打开排风扇,浴室的温度很快降低了很多,我周身一阵寒颤,滑入水中,躺在池子里,浸入那一池温热中。浴池里的水依旧温热,重新给了我一种久违的依靠,一天的疲惫在慢慢消减。
    水温在慢慢降低,通体的轻松的感觉却在慢慢堆积。
    起身,用干毛巾擦了头发和身子。
    我钻进了被窝。
    习惯性的拿起手机。
    公司微信群里的在玩抢红包的游戏。我点击了其中一个,18。88元,很吉利的数字。
    公司的同事华建给我发来私信。
    说公司年底奖金的颁发,我大概可以拿到10万元的奖励,是公司本年度拿的最高的。以表扬我在成本控制方面的工作成绩。
    我发了华建一条信息,说,奖金到手后,我第一个请你吃饭。
    我明白他的意思,无非是希望在开会的时候,我能和公司的总监多聊一下,顺便给他一个加薪的机会。
    唉,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啊!
    可能是在电影院昏睡了个把小时,此时,洗完澡后,我竟然没了睡意。
    突然停电了,我才想起前天手机通知的,今天晚上11点到明天早上8点之间线路整修。
    睡不着,便起床。
    点燃了一根蜡烛。
    一闪,灯花坠。
    我坐在床边,对着火,灯火。
    我翻起了没看完的书。
    ——《霸王别姬》
    书中,袁四爷和程蝶衣在内宅饮酒唱醉,宝剑酬知己。那段唱词也颇值得玩味。
    “田园将荒芜胡不归,潜力从军为了谁?”
    “汉兵已略地,四面楚歌声,君王义气尽,贱妾何聊生……”
    正在琢磨的时候,我看到QQ上安飞的头像变的明亮的蓝。
    他上线了。
    我把这几句场次发给安飞。
    “霸王别姬么?”他很快发过来。
    “是的?你看过?”我有些惊讶。
    “都四面楚歌了,那不是霸王别姬吗?”安飞没有在敲字,而是发来了语音。
    “呃呃!”我回复道。
    “以后我们聊天能不能不用”呃呃”?”他的声音中有点抱怨的感觉。
    “怎么了?”我问。
    “感觉那更像炮友之间的聊天,发泄完了天各一方。”安飞发来信息,很干脆利落,后面有几秒钟的空白,似乎想要说什么,又没有说。
    “好!”我立马答应了,我甚至不知道为为什么会这么干脆的回复。
    单凭直觉。
    我们拨通了QQ电话,那边接通的时候,我的心脏跳动了一下。
    “今天怎么一直没看到你在线?这么晚吃饭,是不是很忙?”他一连抛出来两个问题。
    “今天公司在户外团建,一直没注意回复你的信息。”我想了想回答道。
    “累不?”
    “还好,我已经洗澡了。现在比较轻松。“
    “近来和家里联系了没,我妈妈在催婚。”安飞的话里有点沮丧。
    听得出来,不是被父母骂了,就是被父母给唱感情戏了。
    “联系了,挺好的,就是父母工作也很辛苦的。”我希望安飞也能放宽心态,做父母的,哪有不为儿女着想的呢。
    提到父母,他有点伤心。
    他上小学年级的时候,父母离异。
    他依稀记得,风霜和忧患,让奔波在外的父亲逐渐有了一张严厉的面容,回到家里,他的无知和散漫又让父亲有了一颗急躁的心。那时候的父亲,是多想让他知道今后是一条多么崎岖的山路,而父亲的守护是多么的有限和短暂。
    可是,他不明白,也不想去明白,他喜欢投向母亲温暖和柔软的怀抱,享受那一种无限的纵容和疼爱。
    那时候劳累的父亲,回到家里,发现自己用所有的一切在支撑的家实在很甜美也很快乐,然而这一种甜美和快乐却不是自己可以进去,可以享有的。
    于是,忧虑的父亲,同时也越来越孤单寂寞了。
    于是,在一个夏日,父亲和母亲分开了。
    那一天,他没有去学校读书,在村子后面的池塘边,消磨了整整一个下午。
    姑姑来找他,给他送来了一张甜的烧饼。
    那天晚上,吃饭的时候,姑姑给他做了羊肉戗面。
    从此,他便喜欢了这道饭。
    安飞在电话里平静地诉说着,就像第一次我们聊天的时候,感觉非常的轻松,好像多年的压抑的感觉一朝袭来不吐不快。
    我想说,话到嘴边又停了下来。
    “我喜欢和你聊天。”我想了想,还是说出来口。
    “我也是,难得遇到这么投缘的老乡。”他开心的说道,话音里尽是真诚。
    我们就这么一直聊着,手机的电量在一格格减少。
    最后,电话未挂断,手机却没电了。
    我看了一眼窗外,昏黄的路灯也已熄灭,冷冷的黑暗一拥而上,潮水般将我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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