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7章悲戚往事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22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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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怜缓缓地不慌不忙地朝那个戴幞头嘴角长痣的男人走去,扶桑默默地跟在他身后,内心一阵犹豫。远处的朱五还在死命盯着自己,神色冷峻,目光片刻不移。扶桑讪讪地侧过头,仍是默默地向前走着。他跟在阿怜身后,盯着阿怜的后脑勺,看着他头顶一颤一颤的发髻,瘦削的身材,在恍惚间回忆起昨晚他们的对话。
    “喂,扶桑,你想不想知道我脸上这道疤是怎么来的?”
    阿怜仰在床上,双手枕在脑后,嘴中轻喃细言。
    扶桑翻了个身,望着他的侧脸。
    “你说,我便听,你不想说也无妨,如果是伤心事,那便最好忘了它,不提也罢。”
    “呵。”阿怜发出一声嗤笑,语气里有些嗔怪。“你这个人真奇怪,说话总是吞吞吐吐的,我这是明摆着想告诉你的呀,你还推辞?”
    “那你讲。”扶桑仍侧过头望着他,眼神平静。
    “其实我不是不能理解你想逃出去的心情,因为我以前也这么想过,但是我失败了,所以我现在还留在这里。”阿怜说这话时态度平和,仿佛在说与自己毫不相关的事情。“我脸上这道疤,就是那时候留下的。”
    扶桑的眼神变得有些怜惜,他静默地看着阿怜的侧脸,不知如何开口回应。
    “那时我明明都已经逃出去了,我甩掉了他们,没命地向前跑,一直跑一直跑,跑到胸口呛痛,跑到缓不过呼吸,跑到双腿发软,但是我停不下来。”
    “太害怕了。那种感觉是很奇特的,有一种重获自由如同新生的***,也有恐惧之后的日子再度被抓回去折磨蹂躏的后怕,但是还是快乐多于畏惧的,因为我终于重获自由了,不用看人眼色行事,不会再被骂被打,不会被不当成人看待了。虽然不知道之后我会靠什么生存下去,但是,只要不被别人控制,我就有生活下去的动力。”
    “可是,我才逃了半个时辰不到,四处躲躲藏藏,就在集市的另一头看见了正在采购布匹的袁三娘。当时我很慌张,不知该如何是好,我逃跑的时候袁三娘根本不知道,我想趁她不注意赶紧开溜,但是她把头转过来了,她看见了我,她朝我笑。”
    “于是我就站住了,我也看着她。她待我不错,她待所有小孩都不错,我当时还认为她是一个贤良淑德的女人,只是命不好嫁给了韦正福这么个人渣。她总是在我们挨饿挨打的时候在一旁默默流泪,在打完过后又上前轻言安抚。所有小孩都喜欢她,都因为有她这个人才甘愿老老实实地听话,任韦正福差使。”
    “那天她看见我了,她朝我走过来。虽然我正在逃跑,但是袁三娘并不知道这事,她向来不管这事,她一大清早便出门采集物资,没与我有过碰面,所以她朝我走过来,我并不很怕。她笑着问我:王艾没跟着你吗,你一个人在这瞎转悠做什么?我支支吾吾答不出来,她便四周张望一圈,发现周围的确无熟人,便拉起我的手走进一家面馆,要带我吃东西。”
    “她的声音就像是媚术一样,有一种吸引力。她轻柔细软地诉说,你平时肯定饿坏了,我家官人都舍不得让你们多吃些,现在我偷偷带你来吃,你可要瞒着其他人。我鬼使神差地就去了,我当时为什么要去呢,我根本不饿啊,可是我终究是去了,就是这一去,把我逃跑的计划给彻底终结。”
    “她一进店便给我点了一碗撺肉羹,坐在一旁看我呼哧呼哧地喝着。我隐约注意到她跟店里一个伙计打了声招呼,那人便麻利地冲出店门直奔外面。但是我没在意,我只是回头望了一眼,又转过身来,正好看见了袁三娘和蔼的眼神,那眼神真的是及其温柔,那根本不应该是一个毒妇应该有的眼神,我就这样被迷惑了。”
    “当我傻乎乎地喝完那碗羹,拍着肚子打着嗝时,韦正福和他两个伙计也就出现在了店门口。他们架着我将我遣回解典铺,而我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只是我知道,我接下来要遭受的东西,可能是我之前活过的十年从来不曾遭受的最残暴的毒打。”
    “他们用链子锁着我,用鞭子抽,用藤条打,我背上,胸前全都被打得皮开肉绽,我痛得昏过去又被痛醒,汗津津地渗到伤口里辣得很,每一道口子都像火烧一样,我感觉我的身体已经不是我的身体了,它就是一副坏皮囊,一滩烂肉,支撑我的身体的就只有这一副躯干,但这副躯干也因为久饿久痛而瘫软无力,萎靡成一团了。”
    “我多么希望有个人能来救救我,我盼啊盼啊,多希望袁三娘能出来替我求求情。然后我看见她了,从门缝里,不过她不是来替我求情的,她只是站在门外偷看,脸上一副乐祸幸灾的哂笑。”
    “她竟然在笑!她看着我满身鲜血淋漓,被铁链锁着双手,像个死人一样垂着身子怏怏无力的模样,她看见我半跪在地上,面色乌灰,不注求饶的模样,她看见我大声哀嚎,昏了醒,醒了昏,一直遭受折磨的模样,她竟然在笑!她怎么能笑得出来!”
    “韦正福看着我,说,贱奴,快抬起头来,让我看看你那不知好歹的嘴脸。我累了,我乏了,我实在是没有力气再抬起头去看他那一脸横肉了,他便开始踹我,每一脚都揣在我裂开的皮肉上,鲜血涌流。我呜咽地道歉,嘴里轻声嘟囔,因为我实在发不出太多声音了,我不注地说,对不起,对不起,然后我用尽全力仰起头,我去看他,然后那飞起的一鞭子,正好甩在我的脸上,从我的额,贯穿我的左眼,一直延伸到左脸颊。”
    “我那时一定是发出了平生最惨痛的一次哀嚎。我感觉我的左眼珠被鞭子挤得生疼,糊糊的一片,什么都看不见;我感觉我的脸上已经在血流如注,我就睁着我还能看见的那一只右眼,垂着头,模模糊糊地看着地面上的一滩浊血,从我的脸上流下去的,一滴一滴。”
    扶桑看着阿怜面无表情地诉说着自己的过往经历,惊愕之情溢于言表。他开始又心疼又怜悯起躺在他旁边的这个孩子了,明明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孩,却硬是被生生逼迫适应顺从了这一切。
    “所以我劝你别逃了,那一顿打,你是扛不住的。”阿怜侧过头看着扶桑,那只失明的左眼闪着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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