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瑞丰站在病房外，透过房门的玻璃看着里面被绑在病床上的陆杰。陆杰疯狂的挣扎，拳头紧紧攥着，头死命的向后仰，嘴里不断发出哀嚎。
    “我真是低估你了。”左瑞丰双目冰冷而阴沉，好像凛冬的河流透着令人恐惧的寒意，“陆珉。”
    陆珉站在左瑞丰身边，有着和他相似的眼神。
    “我很好奇你是怎么逼疯一个无赖的？”
    “我没有逼他，只是和他做了同样的事。”陆珉嗤笑一声，“我完好无损，可他却疯了。”陆珉的脚尖转向大门的方向，他已经没耐心看陆杰发疯，“您约我来这里有什么事？您可以直接说。”
    按照剧本，左总果然甩了一张支票在陆珉的脸上。
    “呵，都这么多年了，您不是还想跟我说”小子给你一笔钱，离开我儿子”这样俗套的台词吧。”
    陆珉仍然保有礼貌，弯腰将支票从地上捡起来还给左瑞丰。毕竟是左星桥的爸爸，他不想闹的太难看，即使这个人曾经想把他弄死。
    “你们在一起几年了？”
    “七年。”
    左瑞丰气的满脸通红，又一次被陆珉生扒下儒雅的外衣，要不是在医院里他一定会骂的更大声：“都他妈的七年了还住在那种又脏又小的蚁穴里！你个废物！没用的东西！”
    陆珉似乎已经习惯了被左瑞丰骂，厚着脸皮点头如捣碎，“是，我是废物，没用的东西。”他声音懒洋洋的，甚至有些得意，就喜欢看左瑞丰气得要死又无法拆散他们的样子。
    “支票你拿着，在桥桥上班的附近买个房，”左瑞丰不解气，继续指着陆珉的鼻尖骂，“大夏天三十多度！我宝贝儿子还要去挤公交车！你个废物！没用的东西！”
    “是是，我废物，没用……”陆珉突然回神，“这钱我们不会要，想买房的话我们会自己攒钱。”
    “低贱的自尊心！再这样下去，早晚有一天我的桥桥会过上跟你去世的母亲一样的生活！”
    “您约我来这里就是想告诉我，我和陆杰没什么区别？”
    “难道不是吗？你骨子里的暴力倾向和你父亲一模一样。他对你母亲的暴力开始于拳馆倒闭，说白了就是穷。”左瑞丰拿出有钱人高高在上的姿态，“我有的是钱，完全可以给你们最优渥的生活，杜绝后患。”
    “神经病。”陆珉实在没忍住骂了句，提步就要走。
    “陆珉！你们两个都是男人没有婚姻、没有孩子，没有亲友的祝福，甚至连一个像样的家都没有，你告诉我，你们靠什么走下去？”
    ……
    陆珉回到家，左星桥蹦蹦跳跳的出来迎接他，快三十的人了，还跟个小孩似的。他穿着天蓝色的围裙，手上戴着防烫手套。
    “在做什么？”
    “哥快来，”左星桥绕到陆珉身后，用胳膊肘推着陆珉的背，“去厨房，快点。”
    一进到厨房，陆珉就看到料理台上的盆栽蛋糕，一小盆一小盆的特别可爱，还冒着香甜的气味。
    “我做的盆栽蛋糕，你快尝尝。”
    “哎呦，我宝贝儿太贤惠了，先让我亲亲。”
    陆珉亲昵的把左星桥拥进怀里，低头亲了亲怀中人的小嘴，分开时看到左星桥嘴唇经由自己制造出的嫣红和水光，没忍住又亲了好半天，直到左星桥呜咽着求饶才罢休。
    陆珉其实很讨厌甜食，跟了左星桥七年，口味也有些变化，至少不会觉得厌恶。他端起盆栽蛋糕，挖了一勺，这……这是真的盆栽吧！
    “怎么样？好吃吗？”左星桥眼里闪烁期待的小星星。
    陆珉愣了愣，极力控制自己的表情，五官竭力表现出开心：“好，好吃。”
    “太好了，我还……不对啊。”左星桥发现陆珉吃的这块蛋糕的花盆颜色略深，不是他统一买的那款，“哎呀！这盆是真的盆栽，我买来想让你放在办公室的。”
    “呸呸呸，”陆珉啐了好几口，接了一碗水漱口。
    “你真是，真是气死我了。”左星桥嘴上怄气，心里甜的要命，他知道陆珉是不想他期待落空，可哪有人这么傻，吃了土也忍着不说。他打开橱柜，从小罐子里取出块冰糖塞进陆珉嘴里，“大笨蛋。”
    陆珉猛咂巴几下嘴，让糖块加速融化。
    “笨蛋去沙发上坐，我先把蛋糕包装好，明天要送给你同事的。”
    “好。”
    前几天体育组来了个姑娘，原本体育组的糙汉们迎新就是下班一起去喝个酒，结果小姑娘提议聚餐，携眷出席还每家带个拿手菜，陆珉被分配到甜点。
    至于甜品，左星桥会吃，自己只烘焙过一次，勤勤恳恳利用下班后的时间跟同事学了好久才学会了盆栽蛋糕和舒芙蕾，还准备明天早起些再烤蛋挞，毕竟蛋挞要趁热吃才好吃。
    “桥桥，我嘴里还是苦怎么办？”坐在沙发的陆巨婴哼哼唧唧抱怨，“哎呦，可能还咬到石子了，嘴里破了。”
    “破了吗？我看看。”左星桥急忙从厨房里出来。
    人刚到眼前还没站稳，陆珉就拉住左星桥的手腕往自己怀里一带，左星桥失去重心后坐到陆珉的大腿上，陆珉双臂搂紧左星桥的腰，鼻尖掀开左星桥的衣领，深深吸气。
    这个姿势让陆珉看上去很可怜，很没有安全感。
    温热的气息扑在左星桥的皮肤上痒痒的，左星桥轻轻捧着陆珉的脸颊，让他的头微微扬起，双唇虔诚地贴着他的。
    “哥，你怎么了？”
    “宝贝儿，我们买房吧，这几年存的钱也够付首付了，贷款的话每个月还……”
    “哥，我们不是讨论过吗？先不买房，等……”左星桥侧坐在陆珉腿上，看着陆珉可怜巴巴像个被主人责任的大狼狗，心里又喜欢又有点心疼，“到底怎么了？你快说吧，我最怕你这样了。”
    “那……”陆珉从西装口袋里拿出一个红色的绒面小盒子，“宝贝儿，你先起来。”
    左星桥呆呆地起身，他们已经在一起七年了，无数次陆珉拿出礼物送给他时他都猜测会不会是戒指，却总是期待落空，他也想过或者自己可以向陆珉求婚，可几次试探后，左星桥就认定了陆珉认为两个男人之间谈论婚姻是很荒唐的。
    可此刻，陆珉微微一笑，而后单膝跪了下来：“桥桥，和我结婚吧。”
    左星桥的三魂七魄早就不知道飘到哪去了，傻傻的盯着陆珉手里那枚低调典雅的白金戒指，越看，越看不明白。然后他感觉自己的手被陆珉握住了，冰凉的指环触碰到他的指尖，像是被电到似的，左星桥立刻弯起手指。
    陆珉愣住了，这是……被拒绝了？
    左星桥慌乱的缩回手，“你你先起来。”他伸手去扶陆珉。
    “为什么？”
    “你先告诉我为什么要突然求婚？”
    陆珉这人有时候直白的气人，他才不管说话的艺术，直接给左星桥来了个直球：“我今天见了你爸，他给我支票让我们买房，还问我两个男人没有婚姻、没有孩子，甚至连一个像样的家都没有，靠什么走下去。”
    “所以你回来就要买房，就要给我婚姻，那孩子呢？是不是还打算领养一个？”
    陆珉张了张嘴，竟一时无法反驳，他确实想得到左瑞丰的认可，可也不只是那样。
    “如果一份感情沦落到需要婚姻或者孩子来维系才能走下去，那无论是同性或者异性，都不会长远的。”左星桥的脸色很难看，背手去解围裙，“我出去买蛋挞皮。”
    “桥桥。”陆珉伸手去抓左星桥的手。
    “别碰我！”左星桥抬手躲他，正好一拳打在陆珉的下巴上，陆珉疼的闷哼了一声。
    “我看看，打到哪了？”
    “你爸还说我骨子里有暴力倾向。左星桥你说，在一起这么多年，我动过你一根头发丝没，反倒是你动不动就走。我告诉你，你哪也不许去。”
    左星桥已经投降了，陆珉这副委屈又难过的样子，他是真的没辙，心软的没边儿，甚至开始检讨自己。
    陆珉见左星桥态度有所软化，像是受了鼓励似的继续装可怜，颓丧的蹲下身子拉着左星桥的手：“桥桥，我一直以来没提结婚的事是觉得那只是个形式罢了，因为我不信任它，所以它对我来说根本没意义。可我错了，我从没站在你的角度去想过，没问过你对婚姻的想法。”
    他站起来，拥左星桥入怀：“我想给你婚姻，不是为了维系爱情，是想让你更有安全感。我不应该低估一枚戒指的价值，毕竟……你爸每次骂我之后都要摸着他的结婚戒指才能缓口气。”
    “还有……其实戒指是在见你爸之前就买的，你看，指环内侧还刻着我们的名字，只是刚刚才去取回来。”
    陆珉再次单膝跪地，“桥桥，我爱你，我们结婚吧。”
    两人对视着，左星桥垂下眼眸，心脏传来难以言喻的悸动，最终，他慢慢地放松手指，陆珉笑了，赶紧把戒指牢牢套在左星桥的无名指上，他紧绷的心弦终于放松了，他多怕小东西再拒绝他。
    “老婆，”陆珉环住左星桥的腰，“我饿了。”
    左星桥歪着头看陆珉，做饭这事向来是陆珉的活，这是刚求完婚就要造反呀。陆太太语气不善回了句：“点外卖吧。”
    “不，”陆珉的声音带着浓浓的蛊惑，“我要吃你。”
    ……
    几天后，两人举办了盛大的婚礼，策划人是陆珉和左瑞丰。
    左星桥从车上下来时都傻眼了，眼前是宫殿一样的别墅，脚下的红毯一直铺到别墅的大门口，明明说好只请几个朋友就可以了……
    “桥桥，挽住爸爸。”左瑞丰握着左星桥的手，让他挽住自己的胳膊，“你说你妈要知道自己儿子嫁出去了，能开心吗？”
    左星桥鼻子发酸，眼圈瞬间就红了。
    “罢了罢了，其实你妈一直喜欢闺女，嫁就嫁吧，你开心就够了。”
    大门打开，左星桥挽着左瑞丰的胳膊进入礼堂内，红毯的两侧是一张张熟悉的面孔，柯娜阿姨、姜远诚、阿姨和小风、陈可、队长、汤从、冯云生、费宇呈，甚至还有容老师和学委。
    左星桥捂住嘴怕自己哭出声音，这是他做梦都不敢想的场景，竟然，竟然所有人都把祝福的目光投向他。
    陆珉拿着花束一步步走向左星桥。
    左瑞丰不乐意了，下命令的口吻：“你回去等着，让我陪桥桥再走几步。”
    “好嘞！听爸的。”
    陆珉屁颠屁颠的回到原位等着，众人被逗得哈哈大笑。
    这几步路左瑞丰走的特别慢，可终究还是来到了陆珉眼前，左瑞丰不情不愿的把左星桥的手放在陆珉手里：“桥桥，要是这臭小子欺负你，跟爸说，爸立刻让他从地球上消失。”
    看着宝贝儿子热泪盈眶，左瑞丰赶紧把目光调到陆珉身上：“陆珉，不管怎么样，谢谢你。”
    “爸，您太客气了！”
    “混球，正经点！”
    陆珉看着左星桥的目光真挚而笃定，他牵起左星桥的两只手，亲吻他噙着泪的眼角，温柔的哄：“宝贝儿别哭了，眼睛都成小兔子了。”
    “别哭了，这么开心的事。”柯娜抚着左星桥的背，眼圈也红了，“我们桥桥长大了，阿姨祝福你们。”
    “妈，你也别哭了。”
    姜远诚揉了揉左星桥的头顶，然后浅浅的笑了，他说不出祝福的话，不舍和嫉妒还在眼里，可心里，他是真诚的期望他的小星桥一定要幸福。
    “谢谢。”左星桥和陆珉深深鞠躬。
    “我的小学霸怎么跟学渣搅到一起去了，”容宏恺拍了拍两人的肩膀，“一定要好好的。对了，下周体育课我要占用。”
    陆珉不得不向容宏恺竖起大拇指！
    陈可和冯云生向他们走过来，两人之间很陌生，自从陈可移民新西兰后两人就没再联系。陈可示意让他先说，冯云生刚点完头，转身就给左星桥一个熊抱。
    他还是一如既往的没有正经：“小可爱真是太可口了，便宜那穷光蛋了。”
    “要是来新西兰度蜜月，我给你们当导游。”
    陈可话还没说完，身后一个人急匆匆跑过来抱住陆珉，鬼哭狼嚎似的：“啊我珉哥出息了，居然能娶到桥桥这么可爱的老婆，这什么狗屎运。”
    “汤从！闭上你的猪嘴。”
    陆珉拎着汤从的后衣领分开距离：“你怎么样？”他看了眼费宇呈，“你俩多久没见了？”
    “搬出来就没联系了，不提了，今天你们是主角，祝福你们！”
    “汤汤，”左星桥开口想劝汤从两句，可汤从见费宇呈走过来，二话不说就走开了。
    费宇呈叹气，转向两位新人时又挤出笑容：“恭喜你们，祝你们幸福。”
    “呈哥，你和嫂子怎么样？”
    “嗯，挺好的。”
    “那你就别再招汤从了，”陆珉捏了捏费宇呈的肩膀，“你最错就是容许他住进你家，他从一开始就表明了态度，你默许了却又否认，这才是最伤人的。你……诶？谁把灯关了！”
    有人从两人身后分别用红色的丝带蒙住两人的眼睛：“小心脚下，跟我们来。”
    两人被扶着走了一段路，还上了楼梯。
    “好了，心中默数到10就可以摘下来了。”
    左星桥摘下丝带，心脏剧烈的跳动起来，这间房间被布置成高三六班的教室。
    一切仿佛都回到了最初的地方，左星桥心里泛起阵阵酸楚，他有太多孤单的、屈辱的回忆发生在这里，可那些本应给他留下阴影的过往却因为陆珉的出现而变得不再重要，似乎只是肩上的落灰，轻轻一弹便消散。
    陆珉走过来搂住左星桥的肩膀，懒洋洋地挂在他身上。
    “陆同学，你干什么？”
    “下节不是体育吗？一起下楼啊，老婆。”
    两人相视而笑，左星桥眼里清晰地映出陆珉温柔与眷恋的目光，他的心被名为“爱”的种子填满了，随着岁月生根发芽，在此刻结出了幸福的果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