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从坐在医院走廊里椅子上打瞌睡，突然脸上凉凉的，猛地醒来，眼前是费宇呈拿着瓶冰咖啡贴他的脸。
    “给你。”
    “谢啦。”
    汤从不清楚陆珉怎么会和夜店服务生变熟悉的，可得知陆珉住院后，这家伙主动说来轮班照顾陆珉，想来可能也是受过陆珉善待的人，这样下了结论汤从很快便接受了费宇呈。
    “医生怎么说？”
    “身上的伤好的差不多了，可精神……”费宇呈没说下去，可两人都清楚。
    陆珉周身气压低的简直让人窒息，一天到晚也说不出一句话。醒了就痴痴望着遥遥之外天空中的某处，到点吃饭，到点睡觉，像一个乖巧顺从的扯线木偶，丢了灵魂。
    “珉哥真的是个很好的人，”汤从想到一些事，眼神变得心疼和温柔，“对妈妈很孝顺，对朋友仗义，怎么就摊上这么一个爹，别人是父亲的散文诗，他的父亲只有拳头和酒精。”他仰头饮尽冰咖啡，小声抱怨，“少爷就是少爷，只能同甘不能共苦。”
    “你这话什么意思。”费宇呈脸色微愠，语气不善，“星桥绝对不是那种人。他一定有什么原因才不得不离开陆珉。”
    汤从也不甘示弱，气焰更盛：“艹，原来你是那小少爷的朋友，滚，不用你在这假好心！”小老虎亮出獠牙狠狠推了费宇呈的肩膀，“滚。”
    两人眼看又要打架，剑拔弩张的时候，冯云生来了，拿着病历本敲了两位小朋友的头：“医院里禁止喧哗，对了，陆珉可以出院了，既然你俩这么闲，送他回家吧。”
    “好。”
    费宇呈不屑和汤从起争执，撇下他往病房里走却被汤从拉住胳膊，瞬间，一记勾拳打在汤从左脸上：“没完是吧！”
    “艹！我是想说，我先去他家收拾一下那血迹还搁家里摆着了，你送他回家。”
    知道是误会汤从了，费宇呈有些不好意思，硬着头皮拿纸巾帮汤从把嘴角的血擦掉：“一比一扯平，上次在ktv……”
    “行行行，闭嘴吧你。”汤从白了他一眼，转身离开。
    ……
    他们回到家的时候汤从已经把狗笼扔掉，血迹清洗干净，还把隔壁家的大金毛领来，想让陆珉开心一点。大金毛见到陆珉身边跟着的不是左星桥，愣了愣，然后摇着尾巴去门口等，毛茸茸的大脑袋东瞧瞧西看看特别好玩。
    费宇呈喜欢狗，揉了揉金毛的头：“找什么呢？”
    大金毛不理他，依然眼巴巴的等在门口。
    “我进房间收拾下东西。”陆珉拎着包往屋里走，也看不出有什么情绪波动，见他往屋里走，大金毛不等了，安静跟上陆珉进了屋。
    汤从和费宇呈面面相觑，无话可说。等了良久，汤从才拿出手机翻订餐软件：“叫外卖吧，你吃什么？”
    房间里——
    陆珉把衣服从包里拿出来放回衣柜，藏蓝色西装还安静挂在里面，西装口袋里是一个空的黑色表盒，陆珉打开表盒，表盒内侧是左星桥模仿陆妈妈的纸条写了句话：给我的珉哥，十八岁生日快乐。桥桥。
    陆珉闭了闭眼，一点点摘下手腕上左星桥送的表，摆回表盒里，表针依然滴答滴答的在走，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而陆珉表现的也真的如同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他去洗手间掬着水泼了把脸，换下来的脏衣服放进洗衣机，又在大金毛的狗碗里添满狗粮。
    汤从和费宇呈眼睛跟着他，看他面无表情的做着“应该做”的事，只是他们看到——开冰箱时陆珉皱眉了，捡起被大金毛踢来踢去的空瓶子时陆珉皱眉了，拿走沙发上的空调被陆珉还是皱眉。
    冰箱里全是甜食，大金毛玩的是气雾剂的空瓶子，左星桥怕冷。
    到处都是左星桥的影子，可是陆珉却找不到他，直到这一刻陆珉才发觉他真的一点都不了解他的桥桥，好像只要他一关机，他们就毫无联系。陆珉也让队长帮他去左星桥家找，可左家遍地房产，金街路那处已经空置。
    “珉哥？吃饭吧。”汤从打开餐盒。
    是三份麻辣烫，费宇呈撇嘴，他有点后悔刚才汤从问他吃什么的时候，他说了随便。三份中有一份变态辣，汤从光是看着都已经流口水了，抱着碗大口大口的吃，辣的鼻尖冒汗。
    “爽！”
    “你这样会把胃吃坏的。”费宇呈扒拉了两根青菜放嘴里，他是一点辣都吃不了的主，菜汤刚沾了点舌头尖就辣的嘶声抽气。
    汤从大笑，“你个废物。”嘴上不留情，可还是端着费宇呈那份麻辣烫进了厨房，蔬菜和鱼丸虾饺等切成小丁放进热锅里，再加入米饭翻炒均匀，放入少许调料再翻炒，出锅。
    “厉害啊，谢谢。”费宇呈诚恳道谢。
    “切，不算什么。”汤从瞥见安静吃饭陆珉，奉承道，“和我们珉哥做的蛋包饭比，那简直差远了！黄澄澄的蛋皮……那饭粒都是一颗颗的冒着金光，看着就香。唯一就是那蕃茄酱淋的真的丑得一逼。”
    “吃完就把碗放厨房，我明天收拾。”陆珉放下筷子，大金毛再次亦步亦趋的跟着他回了房间。
    “嗡……”陆珉的手机响了，他接起电话。
    “喂？请问是陆珉吗？”
    “对，什么事。”
    “男，男的？咳，咳咳，那个……是这样，我们这里是临城警察局，您的朋友左星桥之前是不是在游乐园被偷了钱夹？”
    “对。”
    “嗯，犯罪嫌疑人已经被我们缉拿归案，您可以通知您的朋友来领会钱夹了。我们没有联系到他，或者您来领走也行。”
    “好。”
    警察局——
    汤从和费宇呈跟着个小警察走来走去办手续，陆珉坐在走廊的椅子上木木地盯着左星桥的钱包，打开，放照片的位置夹着一张纸条，陆珉把纸条拿出来摊平，是那张同学们恶作剧写的表白纸条：陆珉，我可以喜欢你吗？左星桥。
    怪不得警察会惊讶怎么是男的。陆珉把纸条重新放回去时手顿了顿，不对啊，这张纸条应该在自己笔袋里才对啊，而且左星桥也不应该知道这张纸条的存在。
    “小哥哥。”一个扎着双马尾的女孩站在陆珉眼前，身后站着穿着制服的女警。
    女警抚着小女孩的肩：“小妹妹有点话想跟你说。虽然她偷了你朋友的东西，还请你看在她是被父亲胁迫的缘故原谅她。”
    陆珉自然不会为难小女孩，轻声问：“怎么了？”
    “小哥哥，你能替我向那个小哥哥道歉吗？”
    陆珉不想骗小孩：“我找不到他，所以……”
    “不行！”小女孩着急地抓住陆珉的胳膊，很用力的摇了摇，“你一定要找到他！小哥哥那么好，温柔又善良，我不想小哥哥伤心，你一定要把我的对不起告诉他，一定呀！你，你要是不去找他，我就不跟福利院的阿姨走，呜呜呜呜呜……”
    陆珉安抚性的摸了摸小女孩的头，可他最后也没有给小女孩承诺，只是小女孩哭哭啼啼的说要找到左星桥的样子让他的心狠狠疼了一下。
    他不禁反问自己，真的要放弃吗？没理由会输给小女孩吧。
    ……
    夜深了，汤从和费宇呈一起把陆珉送回家，他们默契的不提左星桥，只嘱咐陆珉要好好照顾自己。
    等他们离开之后，陆珉又想到那张纸条，他把书包翻出来，找到笔袋。
    拉开笔袋，里面明明还有一张纸条，他把纸摊开，原先短短的一行变成了来自左星桥的一段话。
    “我最爱的珉哥总是竭力保护所有一切，院子里的小猫也好，或者是埋在土下的葡萄藤，还有陆妈妈和他的朋友，他像是要保护全世界，而我想做那个保护他的人，把他藏进我的梦里，只有甜食和爱意的美梦。
    陆珉，我爱你，不问朝夕。”
    陆珉攥着纸条慢慢的无力的靠着墙滑坐到了地上，把脸埋进了胸口。
    他感觉心脏处疼的要死了，是五脏六腑被人往外生拉硬拽的剧痛，是撕扯血肉、割断血脉却无法言喻的疼，是那种窒息能休克的生理性疼痛。
    他的哭腔很重，声音颤抖的不成样子：“对不起，是我把这么好的你弄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