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九章 巾帼不让须眉意(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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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陵的城南人山人海,想是因为有人在此施粥的缘故,这里几乎成了难民集中营,城里所有的难民都聚集到了这里。
整个难民区里粥香飘溢,此处约有二三十个粥棚,每个粥棚前都排满了长长的队伍,有一些身着束腰短褂,看似家丁模样的人在人群里走来走去维持着秩序。我发现这里供应的粥并不止一种,大部分粥棚施的都是玉米糁,还有几个粥棚施的是小米粥,甚至还有一个棚里施的是面汤。这里的粥品种虽多,但都很黏稠,足够填饱肚子。
一个蓬头垢面的男人蹲在地上,手里捧着一大碗热气腾腾的玉米糁。热粥看起来很烫,他摇晃着脑袋朝碗里轻轻地吹着气,嘬着嘴急切地从碗的左边吸溜到右边,发出刺溜刺溜的响声,眼睛还不停歇地瞟着那长长的队伍。他身边的人正伸出舌头舔舐碗里剩下的粥汁,然后放下碗,心满意足地拍了拍肚子,那只空碗已经如刚用水清洗过般的干净了。
“朝廷的赈灾银饷应该早就到了,怎么不见有官府的人在此露面?”我问道。
我们在其他几个乡县视察时,各地的银饷已经相继发放到位,由官府出面赈灾施粥,其他灾区的官员在当地知县的带动下都已经热火朝天的发动起来了。而在这里,难民如此集中的地方却丝毫不见官府的踪迹,不免令人有些费解。
“我也发现了这个问题,”冷荣轩沉思道,“此处不似官府的赈灾行动,倒更像是个人义举行为。”
冷荣轩令身边的侍卫去打听情况,不一会儿侍卫回来汇报,果真是洛陵一个姓韩的商人在此施粥。冷荣轩沉着脸,一言不发地转身走出人群。
忽然听见有人喊了一句:“快看,韩老板来了!”
我依言望去,只见有辆豪华宽大的马车正向这边驶来。马车在离我们不远处停下,从车厢里钻出个小丫头跳下马车,拿了个矮凳放在地上,帘子一掀,从车里出来一位女子,扶着小丫头的手下了车。那女子约有三十七八岁,相貌姣好,皮肤白净,圆圆的脸上有双慑人的丹凤眼,两片薄薄的红唇紧抿着不苟言笑,身上有股凛人的气势,未开言便已令人心生畏意。
那女子刚下了车,便有一群难民向她迎面跪了下去,口中不停喊着:“多谢韩老板救命之恩!”那女子连忙弯下腰去扶那些难民,脸上露出温和的微笑,那笑容是如此明媚,在这昏沉沉的难民营里显得无比绚烂。
我初见此女子时觉得似曾相识,思索半晌方才猛然想起她是谁,只是在此地见她以韩老板的身份出现不免讶异万分,不禁惊呼出声:“是她?”
冷荣轩见我反应如此强烈,奇怪地看了我一眼,问道:“你认识她?”
“何止是我认识她,我若说出来,想必冷大人一定也听说过她。”我紧盯着那女子不可思议地说道。
“哦?”冷荣轩好奇地说道,“这样一说我倒更想知道她是谁了。”
“她就是被皇上下旨休妻的方存孝的前妻韩玉英。”我低声说道。
我虽认得韩玉英,韩玉英却未必认得我。当年皇上下旨令方存孝休妻时,楚含笑幸灾乐祸地非要跟着钱公公去凑热闹。钱公公宣旨时楚含笑一直站在他身后,所以见过韩玉英的模样,只是韩玉英当时听了圣旨后脸色苍白地瘫坐在地上,却未必能注意到楚含笑。后来听说韩玉英被休后,方存孝把她送回了家乡,只是不知道她怎么会摇身一变,成了如今的韩老板。
冷荣轩听后也显得颇为惊讶,他由衷地叹道:“任何一个女子遭遇到休妻这种事情都定然会伤心欲绝,痛不欲生,更何况是被活活拆散的伉俪夫妇。韩老板在遭此重创后,非但没有被击倒,仍能以一己之力驰聘天下,解救百姓于苦难之中,这种坚韧的性格和宽广的胸襟着实令天下男子汗颜。”
此言令我深有感触,休妻两个字,古往今来放在任何一个女子的身上都是不堪负重的。即便是在二十一世纪,很多自诩潇洒的现代人仍然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无法摆脱离婚带来的阴影,更何况是在古代被夫家抛弃的弱女子,她们除了在感情上倍受伤害外,身上更要背负着来自外界舆论的精神枷锁,其凄惨的境地可想而知。但是眼前的韩玉英却没有一丝闺中怨妇的模样,她所经历的沧桑此刻已经全然化为一种深沉,这种深沉令她粉面含威,足以震慑他人。这样的奇女子令我心生敬佩,她身上那种打不倒压不跨的坚韧令我深深折服。
韩玉英扶起难民,从我们眼前走过,想来是我们这群身着华衣锦缎的人在衣衫褴褛的难民中太引人瞩目,她不免向我们多看了几眼。我笑着对她点了点头,唤道:“韩老板。”
韩玉英停下脚步打量着我们,看了一眼我们身边的便衣带刀侍卫,微微一笑,说道:“其他的人对这脏乱的难民区唯恐避之不及,两位怎么倒有兴趣来光顾了?”
冷荣轩不答反问道:“官府没有出面赈灾么?怎么倒让韩老板一个人支撑起这么大的一个摊子来了?”
韩玉英冷哼一声,说道:“官府?他们在衙门口施粥,你们只需去那儿看看就清楚了。”
我与冷荣轩对视了一眼,不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拱手向韩玉英告辞,坐上马车向县衙驶去。
一路上几乎所有的粮店门口都排着长长的队伍,有几家粮店紧紧关着门,门口竖着一个牌子,上面写着两个大字:无米。我忧虑地看着排队的人群,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无意间一转目,看见一群衣着光鲜的人簇拥着一个年轻男子说笑着迎面走来,我定睛一看,那人正是贺之敏,心中有点纳闷,这家伙不好好在京城呆着,怎么跑到这里了?
洛陵县衙门口冷冷清清,有几口大锅支在衙门口,锅里冒着白腾腾的热气,奇怪的是此处没有一个难民,只有一个身着围裙的人正无精打采地蹲在一旁打着盹。我们上前察看,刚走到大锅前,我便立即明白了为何此处不见难民的原因,心里不由得一沉,随之一股怒气冲上心头。只见那大锅里满满一大锅清水,只有薄薄的一层大米静悄悄地沉落在锅底。
冷荣轩拿起大勺在锅里轻轻搅拌了一下,那些米粒便立即四下散开在锅里迅速旋转起来,他舀起一勺水,那也只能称之为水,大勺带起一股锅里的热气,勺里清晰可数寥寥十数粒大米,如此近的距离却闻不见一丝粥香味。冷荣轩气愤地把大勺扔进锅里,滚烫的水花溅到正在打盹的人脸上,他捂着脸哇哇大叫着惊跳起来,正想开骂,一抬头看见我们一群人正冷眼看他,不由得一愣,随即陪着笑脸说道:“不知几位有何贵干?”
“这就是官府给难民施的粥?”冷荣轩沉着脸问道,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怒气。
“有这个吃已经不错啦,没吃的时候他们连树皮都啃呢。”他指着路边的树说,“看看那些树,哪棵没被他们吃过?”
“大胆!竟敢对钦差大人如此无礼!”一旁的侍卫大声喝道。
那人一听,脸色顿时吓得灰白,慌忙跪下磕头,哆哆嗦嗦地说:“小……小人该……该死,请大人饶……饶命!”
冷荣轩铁青着脸,我们一行人径自走进衙门。一听说是钦差大人到,我们马上就被人请进了县衙后堂让座奉茶,不一会儿,洛陵知县便急匆匆地奔出来,见到冷荣轩连忙拱手拜道:“洛陵知县罗中奎见过钦差大人。”罗知县矮小精瘦,短短的眉毛下面藏着一双贼溜溜的小眼睛,一看便知不是善类。
冷荣轩沉声问道:“罗知县,朝廷的赈灾银饷可发放下来了?”
罗知县连声陪笑道:“发下来了,发下来了。”
冷荣轩“啪”的一声拍了一下桌案,怒声喝道:“既然发放下来了,为何不给难民施粥?”
罗知县被吓得一惊,连忙说道:“县衙门口已经开始施粥了,只是难民都集中到城南了,不肯过来。”
冷荣轩怒道:“你还敢狡辩?你那区区几粒米就可以称之为粥了么?朝廷发放的银饷就只够买那几粒米么?那样的粥能救人性命么?”
罗知县的一双小眼睛滴溜溜地乱转,他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说道:“这个……这个,大人有所不知,不是县衙没钱买粮,而是……而是有钱买不到粮食啊。”
“哦?”冷荣轩冷冷地看着他说,“那粮食都去哪了呢?”
“回禀大人,因为难民太多,城里现在已经基本上买不到粮食了。”罗知县小心翼翼地回道。
“城南怎么有粮食供应难民?”冷荣轩寸步不让。
“那个……是因为韩玉英本就是个粮商,她库存的有粮食。”罗知县回道。
“她既然有粮,你为什么不从她手中购买粮食,那些银饷你留着准备干什么?”冷荣轩厉声说道。
“这个……这个……,”罗知县满头大汗,支支吾吾地接不上话。
“限你今日日落之前把城南那块接管过来,否则……”冷荣轩话未说完,罗知县便“扑通”跪倒在地:“下官现在就让人去接管城南的难民区,请求大人给下官一次机会。”
冷荣轩哼了一声,没有说话,罗知县跪在地上不敢起身。我一看此情形,附耳对冷荣轩说:“我们不如找韩玉英调查一下粮食的事,这其中肯定有问题。”
冷荣轩点了点头,不耐烦地挥手对罗知县说道:“还不快去?”
罗知县连忙拜谢起身:“多谢大人,我这就去。”边说边擦着汗退了下去。
在洛陵驿站安排好住宿,冷荣轩派人去请韩玉英,想了解一下当地粮食供应的状况。
韩玉英进门便拜道:“民女不知钦差大人驾到,多有冒犯,请大人降罪。”
冷荣轩扶起她,笑道:“韩老板一心为难民着想,何罪之有?”
他指着我说道:“这位是与我一起从启阳来的易青。”
我笑着对韩玉英轻轻点了点头,韩玉英问道:“可是在启阳城外搭建十里粥棚赈灾的易青?”
我略吃一惊,当初赈灾时只是救人心切,原本也未做他想,未料到如今竟连她都知道了,可见易青这个名字已经是广为人知,这却并非出于我的本意。
冷荣轩笑道:“正是她。”
韩玉英欣喜地说道:“果真是你。妹妹的大义令我不胜敬仰,未料想今日会见到你。”
我面上一窘:“姐姐快别这样说,那是与我义兄阮玉一起做的事,小妹可不敢独自居功,倒是姐姐的胸襟与魄力令小妹仰慕不已。”
韩玉英与我一见如故,谈话中得知,她当年被方家送回老家洛陵后,也曾一度消沉,整日以泪洗面。韩父承受不了这样的打击,忧愤交加瘫倒在床,不久便去世。韩家无男丁,韩父的粮米生意无人接管,家里顿时陷入绝境。无奈之下,身为长女的韩玉英毅然接手了韩家的生意,经过几年的打拼,终于在生意场上站稳了脚跟,成了洛陵商界众所皆知的女商人。即便是韩玉英丝毫不提这些年的艰辛,我也能想象的到一个弱女子初入商界时,是如何费尽心机地与那些奸诈的商人用计周旋,如何艰难地用柔弱的身躯支撑起全家人生存的信念。
冷荣轩问起洛陵城内粮食供应的情况,果然不出所料,此次因洪灾造成附近几个乡县农田损毁,颗粒无收,秋季收不上来粮食,一些不法粮商便开始屯粮抬价,粮价至灾后一路飙升,已经翻了近十倍,弄得百姓怨声载道。韩玉英不愿与那些奸商同流合污,一直平价售粮,那些奸商便派人暗地里大量收购她的粮食,然后屯起来卖高价。奈何她身单力薄,又要供应这群庞大的难民用粮,库存的粮食也即将告罄,如今已是百愁莫展。如此看来,那些猖獗的奸商背后一定有官府的默许,官商勾结,两相得利,却置百姓于水火之中,着实可恨。
秋日透过密匝匝的树冠斜射下来,在地面上洒下点点斑驳,阳光在树叶的缝隙间跳跃着,如颗颗耀眼的宝石散发出夺目的光彩。
冷荣轩这几日一直在忙于处理不法粮商屯粮抬价一事,由于给当地县衙施压了很大的压力,官府不得不出面干涉粮价问题。洛陵的粮价已经开始略有下降,但落幅并不大,城里的百姓依然有钱买不到粮,情急之下,激愤的人群已经砸了几个粮店,看来指望官府来调节粮价一时半会儿是行不通了,所幸我临走时把剩下的银票都带了来,如今情势危急,我也顾不得许多了。
我与韩玉英商议后决定联手与那些奸商们抗衡到底,得到了冷荣轩的支持。冷荣轩凭借手中钦差大臣的权利暗中从各省调来大批粮食,这些粮食一半由官府出资用来供应难民,另一半由我与韩玉英出资用来平价销售,一旦有了充足的平价粮能满足市场的需求,那些囤积居奇的奸商便会自食其果,到时粮食买不出去不说,更会使库存的大量谷物烂在仓里,那些囤积的粮食便成了甩不掉的烫手山芋。只是朝廷发放到洛陵的赈灾银饷一直由罗中奎掌控,此事牵扯到由县衙出资购买粮食的问题,所以罗中奎这一环节无论如何都跳不过去。冷荣轩虽然再三交待罗中奎切莫走漏风声,罗中奎头点的跟鸡啄米似的发誓一定不会说出去半句,但我们仍无法信任他,却也无可奈何。
我焦灼不安地在房内来回踱着步,不时向窗外望去,第一批粮食今日上午便应该抵达洛陵,冷荣轩早上去县衙之前让我们在驿站等消息,现在已是申时①,仍未有消息传来,我心里不免有些忐忑。倒是韩玉英还能沉得住气,坐在一旁悠然地品着茶,我暗暗佩服她的沉稳,不愧是在生意场上历练多年的女强人,这份沉着冷静只怕令大多数男人都会感到自愧不如。
“你再这样走来走去就要把我转晕了。”韩玉英放下茶盏看着我笑着说。
“到现在还没有消息,会不会运粮的途中出了什么事?”我停下脚步担忧地说。
“即便是出了事,你这样着急也没用,倒不如先坐下来静静心,真要有什么事发生也能在第一时间内想好对策,不至于慌了手脚。”韩玉英淡淡地说。
她坐在那里微笑着看我,似乎任何成败得失都能泰然处之,同样身为女人,相比之下倒显得我浮躁得多了。她的目光沉静,如碧幽的大海深邃莫测,波澜不惊,令人深感心安。我仿佛从她眼中得到了一种力量,心里的不安顿时有所缓解,深吸了一口气,遂也坐下端起了茶盏。
茶盏刚放到唇边,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慌乱的脚步声,我心中一沉,与韩玉英对视了一眼,二人连忙站起身迎了出去。只见两个满身血迹的侍卫背着重伤的冷荣轩跌跌撞撞地奔了进来,冷荣轩浑身鲜血淋淋,面色苍白,双目紧闭,身上数处伤口,昏迷不醒。我惊问道:“出了什么事?”
“大人今日一直在县衙内等待运粮船只的消息,中午接到船只抵达的消息后就立即前往码头察看,谁知却在途中遭人伏击,我等虽拼尽全力,还是未能护得大人周全。”侍卫悲伤地看着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冷荣轩,脸上充满愧疚之色。
众人一阵忙乱,韩玉英赶紧派人找来大夫,冷荣轩身受数处刀伤,刀口极深,失血过多,危在旦夕,经过大夫极力抢救,才得以保全性命。
安顿好冷荣轩已至深夜,我与韩玉英满身疲惫地回到了我的房间。原本有了冷荣轩的支持,只等运粮船只一到,洛陵粮市的主动权便掌握在我们手中,如今形势突变,没有了冷荣轩在背后的支撑,只怕那罗中奎也靠不住,我们必须商量出下一步的计划。
“看来洛陵的那些黑心粮商已经得知冷大人从外省调粮的消息了。”我说道,“这件事必定与那些奸商有关。”
“不错。一旦这些平价粮进入洛陵市场,那些奸商就会在一夜之间倾家荡产,他们自然不愿意看到这样的情形发生。”韩玉英叹道,“我们把注意力全放到如何解决粮食的问题上了,却忽视了冷大人的安全问题。”
“谁又能想到那些人竟利令智昏,连钦差大臣都敢动?”我双拳紧攥,恨声说道,“他们为了钱都不要命了么,刺杀钦差大臣可是满门抄斩的大罪。”
“你若和那些利欲熏心的商人打过交道自然就会晓得,”韩玉英冷笑道,“为了钱他们什么事都敢做,那些人与亡命之徒简直没什么两样。”
“冷大人暗中调粮的事做得极为隐秘,莫不是罗中奎走漏了风声?”我怀疑道。
“那罗中奎和粮商暗中勾结的事已是人尽皆知,是他也不奇怪。”韩玉英说道。
“如今冷大人身受重伤,那批粮食已经落到了罗中奎的手中,只怕我们难以要得回来。”我忧心忡忡地说道。
“罗中奎那里由我出面去和他交涉,”韩玉英胸有成竹地说,眉宇间透露出处事的达练老成,“他与那些奸商之间原本也就是利益关系,只要有足够的利益诱惑,倒不怕我们拿不到那些粮食。”
“依我看明日一早就让冷大人的侍卫快马加鞭把此事报告给朝廷,此事最终还是要靠朝廷出面解决。你我二人势单力薄,若有冷大人的支持,单单这十几船粮食,咱们还能勉强应付得过来。如今失去冷大人这个靠山,再加上一个贪得无厌的罗知县拖后腿,只怕你我就要吃力许多了。”
“也好,”韩玉英点头说道,“从洛陵到京城来回少说也要五六天时间,你我只要能支撑得住这几日便好办了。”
我看着桌上摇曳的烛火,心中似有一团熊熊的烈火在燃烧,就像每当危难来临之际,一股昂然的斗志便会在我胸中澎湃,令我兴奋不已。如今能与一位如此有胆有识的女巾帼并肩作战,那种感觉更令我热血沸腾,我不禁开始期待即将来临的那场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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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1:申时,北京时间15——17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