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我猜中了？哈哈。我还想呢，那个一直跟我帖子的‘疯子’到底是谁，后来就觉得是你。我们那个论坛流量不是很大，大部分留帖子的人我都有印象，突然出现个频繁跟贴的陌生人，我就断定那是个新人。后来我看了你的注册日期，正好是我们打实战模拟那天。我记得你那天问过论坛的地址吧？”
    尧丰这才明白，她说的是自己的网名。“没错，论坛上的‘疯子’是我。你挺厉害啊，这都能猜出来。”
    “那是。呵呵，其实我还知道，你当过兵！”云姑娘天真一笑，那自信十足的心理果然被她的眼神暴露无疑。
    “怎么见得？”尧丰问。
    “你是真把别人当傻子啊？上次对战，我就感觉出来了，你的意识、枪法、反应，包括你自制的那身伪装，这都是一个普通军事发烧友所无法做到的，谁都看得出来。后来在网上看到你的回复，我甚至有了一种沧桑感，我敢肯定在你身上一定有很多故事，而且这些故事都是跟军人有关。当然，这些都是猜测，能让我断定你曾是军人的，就是今天你在靶场，从你的组枪装弹射击看，你对枪的了解不仅仅是停留在射击上，而是到了它的每一个零件。所以，我觉得你肯定当过兵，而且还不是一般的兵；要么你就个杀手，从小就接受训练的杀手。”
    “杀手？小说看多了吧你，呵呵……”尧丰被对方这惊人得有些离谱的想象力给逗笑了，不过没多久，他的笑有些凝固了——自己现在不就是个杀手么？她不是再暗示什么吧？警惕地扫了云姑娘一眼，见她还沉浸在自己完美推测的喜悦之中，尧丰放下了心，恢复了笑容。“没错，我是当过兵。”
    “哦？在哪？是特种兵么？”云姑娘见自己猜对了，来了兴趣，问道。
    “不能你总问我吧，我的问题你还没回答呢。”尧丰试图岔开话题。
    “你的问题？”云姑娘回忆说。“哦，我的名字是么？我叫柯云。L市人，去年大学毕业后，在D市海关工作。”
    “海关？那可是肥差。”尧丰说。D市怎么说也是个口岸城市，每天出入境的货物价值数亿，所以连过境一个图钉都要经手的海关，自然成了政府和国内外企业重视与巴结的对象。
    “别说我，还是先说说你，你当的什么兵？”
    “陆军，一个基地的防务兵。”
    “就是一个卫兵？看你的身手可不像。”柯云有些怀疑地问。
    “那是个重要的基地，所以我们平时的训练要比普通步兵要严格得多。我不明白，你为什么对军人这么感兴趣？与你的身份一点都不相符。”尧丰再一次岔开自己当过兵的话题。
    “我有什么身份？”
    “一个女孩子的身份。现在的女孩对军事感兴趣的不多，而对军人的故事，除了电影里那些夸张的英雄气概，好象对其它的也不是那么关注。”
    “为什么要跟别人一样？我自己喜欢就好。”柯云说着还骄傲地仰起了下巴。
    尧丰看了看柯云，问：“你家人有当过兵的？”
    “是啊。”柯云似乎很惊讶地回答。“我爸爸是军官。我出生那会，他还在跟狼国兵打仗呢。你怎么知道的？”
    “军人之后都会从上一辈的身上继承一些性格特点，或坚毅，或直率，或憎恶分明。我想你这么喜欢军事，这么关注军人的生活就是因为你父亲的原因吧？”
    “也不全是这样吧。”柯云笑笑，低头想了想说：“我从小就对军事感兴趣，这倒是因为爸爸的熏陶。可真正关心起军人的生活，应该是在这一年多吧。毕业之后我分配到了D市，我爸就托他在D市的几个老战友帮忙照顾我。其实我这个人很自立的，到哪也不用别人照顾。但跟他们接触之后，我就觉得，我和这些从战场上走下来的老兵成了朋友，他们的故事深深吸引了我。”
    “小女孩都爱英雄。”尧丰笑着插了一嘴。
    “不是这样的，”柯云淡淡一笑。“想听战斗故事，找我爸爸就行了。其实我说的，是他们现在的故事。”
    “现在的故事？”
    “对，现在。这个枪战城是我爸爸的一个战友开的，他姓赵，我叫他赵叔。其实像他这样离开部队之后，事业有成的只是一少部分，更多的还是在社会的底层，靠自己的双手，一分一分地挣血汗钱度日。”
    “我们现在不都是这样么？”尧丰说。
    “可他们不一样。”柯云不由地提高声音说：“当像我们这样大的时候，他们走进了部队，把自己学习创业的最宝贵时光留在了军营。当别人在为以后挣钱生存而学知识和手艺的时候，他们却在学怎样挖战壕，怎样使用武器，怎样冲锋陷阵；而当别人开始创业，他们却在炮火连天的边境驱赶侵略者，保卫后方多数人的安宁。战争结束了，国家裁军了，他们也退伍了。回到家乡，他们虽然受到了地方上很热烈的欢迎和看似稳妥的安置，但那又怎么样？工厂改制，他们成了第一批下岗的，因为人们已经忘记了他们是英雄，在别人的眼里，他们只是一些技术蹩脚的工人和坐办公室无所事事的闲人。可能怪他们吗？他们有手，有脑子，却没有时间去学习新的技术，没有时间去摆脱脱下军装后的失落，更没有时间完成从用武器杀敌到用工具操纵机器的转变，因为人们不给他们时间，这个社会不给他们时间。为了一个提升效益，企业的领导者们就可以大笔一挥把他们划进下岗名单，可那些掌权的人想过没有，是谁给了他们提升效益的机会？是那些保家卫国归来，最后被他们无情地赶出企业的军人！这不公平！”
    柯云很激动地说出了上面这些话，而到最后四个字时，她哽咽了。尧丰把桌上的面巾纸推到柯云的面前，后者低声说了句“谢谢”，然后抽出一张，擦着有点湿润的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