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大后，瞎姑才发现这个指环敲不毁撬不掉，还会随年龄增长而变大。每次抚摸过卓环的双手，瞎姑都会感到莫名的凉意，也许是害怕，害怕卓环过早的戴上了的，是怎样的沉重。
    卓环处处被歧视，没有人愿意和他玩。茅草房边，小卓躲在猪圈里。他一直很想出去，但是手上的指环却会得到牙鄙夷的目光。
    “卓环，你上辈子肯定是个铸铁的，居然把自己做的破铜烂铁都带到下辈子了”
    “哈哈哈哈”一群村里的孩子跟着起哄。
    “牙，你不要欺人太甚！”卓环有些生气，站了起来。
    “哟，我们卓大老爷今天发火拉，大家上！”牙一号召，拳头就如雨点般打在卓环背上。
    每次的结局都是卓环被打。
    “小卓，是不是牙又欺负你了”瞎谷心疼。
    “不是，我不小心爬上草屋摔下来的”卓环忍着伤痛，胡乱编着借口。
    村里的孩子成天聚在牙身边一起玩这玩那，而小卓就在猪圈里嘴里衔着稻草睡觉。
    今天不同，大峡谷里一年中只有这天，风会毫无遮拦地冲进峡谷，托起轻盈的风筝。邻村的村里的孩子都来到这里赛风筝。
    但是每年这天，小卓都只在远处观望。
    今年，小卓终于还是忍不住了，他抓起猪圈边瞎姑做好的风筝，在瞎姑的微笑下冲到孩子堆里，一起等待大风。远远的峡谷沿上树丛开始沙沙抖动，一双双小手紧紧抓着风筝，等待风到的刹那松手，那样才能飞的最高。瞎姑和其他观望的村民们一样在为孩子加油，但她最自信——单眼做的风筝是最正的。因为双眼的位置不同，左右眼看的物体不在同一个地方。
    风乍起，吹散瞎姑凌乱的发丝，在空中曼舞。
    河滩上孩子的欢叫声和村民的嘘唏声夹杂在风中响彻山谷，小卓的风筝一出手，立刻窜在最高处。小卓正激动地在河滩上狂奔，在柔软的河滩上印下一串小脚印。
    不远处的一个穿着鲜红色衣裳的女孩却盯上了他，那个女孩手中的风筝就是第二高的。小卓似乎也注意到了，那是一个嘴角边有一棵小痣的秀气女孩，突然他的心中有一些莫名的情感开始涌动，他被吸引了。这个女孩有着特殊的高傲，她身边甚至没有人陪着，放开了风筝，似乎世界只剩下她自己。
    他也开始认真地控制风筝，却无法甩掉那个女孩的风筝。渐渐滩上的人都紧张的关注着那两只飞的最高的风筝。
    终于，女孩的风筝在空中微微颤了一下，稍稍偏了一点。就那么一下，已定胜负。大家冲向小卓，欢呼着推他到族长那领奖。小卓头顶怪痒——族长有一大把白胡子。族长站在小土丘上，“我宣布——今年的冠军是小卓！小卓可以得到……一头上好的肉牛！”大家欢呼着，因为今晚又要开篝火会了。
    小卓一等宣布完，就溜到人群里找那个红衣裳的女孩，却只找到一只踏破的纸鸢。
    晚上小卓没有去篝火舞会，他在河滩上走着，不知道为什么，他透过斑驳的竹林看到一张张火光映红的笑脸，但是没有她。
    那一天，小卓没有睡觉，那夜的月色很好。
    会后卓环从村长家里退出，村长夫人是一位慈祥的老奶奶，大家都叫她祝奶奶。卓环从村长那里打听到的消息，那个女孩住在峡谷的另外一边高山云绕的某处。卓换走在回家的路上，嘴角带着浅浅的微笑，走着走着就小跑起来，那种感觉就想要飞起来。
    第二天，卓环起了一个大早，他早已向药师宁述讨了一个藉口。
    “妈妈，今天我要去帮宁药师采药。”卓环还在木桌上吃着早饭，就已经开始盘算了。
    瞎姑顿了一下，“是要去河的那边吧，那里很危险，最好还是……”
    没等瞎姑说完，卓环就已经开始罗列“宁药师您还信不过吗，而且那座山又不远，如果有什么是以药师的技艺，一定没问题。”
    瞎姑总是有点隐忧，却又不好说什么，只是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路上小心点，不要给药师惹麻烦就好”
    “一定！”卓环高兴地快速扒完剩下的饭菜，冲出门去。
    瞎姑收拾着碗筷，忍不住朝着门外看去，看不见的近在咫尺的大山。
    宁述已经在小桥头等了许久，她不过是一个比卓环大上几岁的女子，很小的时候和环一起玩。但是后来被母亲抓到山里闭关背医书，在出来的时候就沿袭了她母亲的称号——药师。
    或许是看过太多生死离别，在这样的年龄下显得分外沧桑与稳重。
    “宁述姐姐！”卓环背着小竹筐沿河一路跑来。只有在大人面前他才会将宁述唤作药师。
    “小卓，怎么那么慢啊，等温度一高听竹兰就会闭花了”宁述有些不满。
    卓环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大口得喘着粗气“向妈妈解释一下才会慢了”
    “呵，敢情你是先斩后奏了？”宁述打趣地说。
    卓环一下子不知说什么好，只好笑了笑，然后说“快走吧，刚刚是谁急着催我”于是宁述也不再说什么，背起药筐上了桥。河水清澈地击打着，溅起的水花铺洒在桥面上。
    宁述走在前面，嘴里不断念着“这里的水很急，千万不要滑到……”尾音还含在嘴里，身后就传来一声“扑通”夹杂着卓环的高呼。宁述真真正正地慌了手脚，如果是杂症，她还可以翻阅陈旧的药书，而溺水，没有人告诉她该用什么草药。她在桥上呼唤着卓环的名字，卓环却在水里渐渐下沉，头顶上水光漾然。嘴里的气泡一颗颗升上去，他的耳朵里只有轰鸣声，手脚的挥舞也渐渐无力。
    卓环突然看见了一片泛蓝的水域，一个清秀的男子坐在湖边。他突然发现了自己，起身向自己走来。“你是谁？”卓环害怕着，绕湖而行。
    那个男子却走上湖面，如踏于平地。“看看你的手上”男子声音里自己越来越近，卓换一低头，手上的指环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
    “我就是指环，我叫奈”男子轻缓的声音让卓环有些晕眩。修长的的双手慢慢伸过来，一下子抱住了卓环，突然卓环就失去了知觉。
    卓环再次生开眼睛的时候，宁述的嘴巴与他的嘴巴正贴得紧紧地。卓环失声大叫出来，也把呛了一肚子的水吐了出来。“宁述你干嘛？”
    “还不是要救你”宁述走到河边捧一手河水淑了漱口。
    卓环本来就觉得亏了，见到宁的举动，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也走到河边漱口。弯下腰看到自己的倒影，卓却愣住了，那张略带稚气的脸上长出了些许胡渣，却让他忆起另外一个人的容貌，两张容貌重合在一起的时候，他的心震了一下。“奈……”他轻声脱口。
    “被呛傻拉，还不快走”宁述忍不住催促他。
    卓环这才会过神“宁述！我还没找你算账，你什么意思啊，就我一定要嘴对嘴吗？”
    宁述没有回头“我也不知道是哪本书写的，反正你不是活了吗”
    “可是……”卓环还想争辩。
    “没有什么可是，要不要再跟我亲一次阿”宁述打趣。
    “晤”卓环压在喉咙里应了一下。
    宁述似乎没听到，“你刚是怎么蹦上岸的阿，连我都吓到了”
    “你是不是在岸上为我大哭啊，眼睛红得跟兔子一样”
    “你……”
    于是两个人没有一刻安静地向大山进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