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幻8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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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完这个哈欠之后,我突然醒悟了:我的作业好像不是观察蛇怎么爬镜子,而是用镜子杀死蛇。很明显,用镜子杀蛇怪的办法也失效了;那蛇还好好的。连续两个方法失败,我只好用最后一个办法了。课本还云:蛇怪不能忍受公鸡的鸣叫。根据罗马学者劳迪亚斯所说,公鸡的鸣叫会使蛇怪浑身抽搐直至死亡。所以我现在要找来一只公鸡。不过我已经去过两次菜市场,有点累了;于是我请红袖代劳去买一只鸡回来。不一会儿红袖就回来了。她买回一只母鸡。我说:“你怎么买了一只母鸡回来?我要的是公鸡啊。”红袖说:“公鸡不好吃,母鸡才好吃。”事已至此,我只好接受。而且我想,公鸡能做到的事,凭什么母鸡就不能?说不定母鸡比公鸡还厉害。这个道理,正如我爸爸会打我,我妈妈也会打我,而且我妈妈下手往往比我爸爸还要狠。于是我就把母鸡和蛇都关在洗手间里,静待母鸡用鸣叫杀死蛇怪。一开始的时候洗手间里没什么动静。过了一会儿,我就听见母鸡“咯咯咯咯”的声音和蛇“撕啦撕啦”的声音。我赶紧趴在洗手间门口的地板上,从门板的通风缝里偷看战果:只见那条蛇缠住母鸡的脚想把它绊倒,母鸡踉跄了一下,并没有倒下去,而是用爪子踩蛇;没踩中,蛇已经爬到它脖子上去了。看来蛇想把母鸡勒死。但母鸡也不是好欺负的,它一爪将蛇从脖子上逮下来,中趾的尖爪已经刺进蛇皮里了。蛇被母鸡的爪子摁住,动弹不得,尾巴胡乱摆动,这一招类似于人的扫堂腿。于是母鸡又提起另外一只爪子踩住蛇的尾部,这时整条蛇就都在母鸡的控制之下了,我不禁叫了一声“好”。我不叫好还好,一叫好倒把母鸡给吓坏了,它以为除了这条小蛇还有另一个更强大的敌人呢。不是有句成语叫什么来着,什么什么在前,什么什么在后,我也想不起来了。总之我想母鸡现在想的成语一定是:母鸡捕蛇,小宁在后。我本想向母鸡解释说我不是什么敌人,你快把这条蛇搞定吧;不过母鸡只东张西望了一番,没有发现什么敌人,就继续对付爪下的蛇啦。只见它猛地一低头就朝蛇身上啄下去——好家伙!我连忙捂住自己的嘴防止自己叫出声来。只见它这么一嘴啄下去,不过是一刹那的工夫,我还没看清呢,它一抬头嘴里就叼着一个黑黑圆圆的东西,一些绿色的液体顺着它的嘴角留了下来。这不是蛇胆是什么!那母鸡一仰头,就把整个蛇胆囫囵吞了下去。那条蛇又挣扎了几下,便不再动了。这场鸡蛇之斗真是太精彩了,到此时我才松了一口气,我从地板上坐起来(刚才我可是趴着的,多累啊),只见红袖就站在我面前,吓了我一跳。我说:“你干什么??”红袖叉着腰说:“我还想问你干什么呢。你趴在厕所门口干什么呀?想偷看我解手吗?我在你后面都憋了半天了,你再不让我上厕所我就要尿裤子了!”我连忙起来让红袖进去。红袖一进洗手间见这幅景象不禁又一惊一咋,这换谁不会被吓到呢?我于是把母鸡赶出来,捡起死蛇藏在身后,对红袖说:“你先尿,尿完了我再慢慢跟你解释。”接着我就听见厕所里传出涓涓细流的声音。接着又是“哗啦”一声,红袖如厕完毕。红袖出来之后并没有要我解释什么。其实我当然不需要解释什么,因为我是这屋里的主人,她是保姆;凭什么主人要向保姆解释呀?哼哼,我理直气壮。晚饭的时候,红袖给我舀了一碗浓浓的汤,很香。我喝了一口,不禁赞叹道:“真鲜!”又问:“是什么汤?”红袖说:“龙凤汤。”我问:“什么材料?”红袖说:“就是用你今天买的菜蛇和母鸡放在一个锅里炖的。蛇就是龙,鸡就是凤,合在一起就叫龙凤汤。懂了吗?”我又喝了一口龙凤汤,满意地点点头:“懂了。以后可以多做这种汤。”于是我们两个人幸福地吃完了这顿晚饭。一天,许乐下来邀请我和红袖去品尝他亲手煮的咖啡。红袖说她还有很多家务要去,让我一个人去。我喝了许乐的咖啡,觉得有点苦,正准备他问我“咖啡香不香”一类的问题,没想到他问的却不是香不香的问题,而是问我,他这样的生活是不是很小资。我实在不懂什么是小资,只是知道后面那个“资”字很像我们方言里骂的一句脏话,所以我想他只是想跟我开个玩笑吧,于是我礼貌地报以一笑。回到家里,我上了床准备睡觉。在平时,我只要头一碰枕头就马上睡着。可是今晚却没有。我的头枕在枕头上之后,我居然还睁开了眼睛。如是者过了好长时间,我依然睁着眼睛。我想我是失眠了。我于是走到红袖的房间,告诉她,我睡不着。红袖揉了揉眼睛,坐起来说:“要不我给你讲个故事哄你睡觉吧,以前在一户人家里看小孩,我晚上一给他讲故事他就能睡着。”我说:“好,你就给我讲故事吧。”红袖到我的书架上找书,我说别找了,这些书我都看过,你得讲我没看过的故事。红袖说:“没有书我也讲不出新故事啊,你家里还有别的书吗?”我说有,我爸妈的房间里就有一些书,是我爸爸的,我从来没看过。红袖于是到我爸妈房间,拿来了一本《聊斋志异》。她讲的故事叫《陆判》。说的是古时候有一个读书人叫朱尔旦,和另一个叫陆判的人交了朋友。朱尔旦的老婆身材很好,但是脸长得丑,陆判就去割了一颗美女的头安在朱尔旦老婆身上,这样重新组合过后朱尔旦老婆无论身材样貌就成了百里挑一的美女了。朱尔旦跟我一样不是很聪明,参加科举考试很多次都没有考上,陆判说:“这是因为你的心不聪明,我给你换一颗聪明的心。”于是就去不知道哪里找来一颗聪明人的心,安在朱尔旦身上。结果朱尔旦就考取了进士。红袖讲完。我说:“听了你这个换头的故事,使我想起我爷爷奶奶来。”红袖说:“你怎么听鬼故事会想起爷爷奶奶?莫非老老爷和老太太已经不在了?”我说:“他们俩还在,跟我大伯住在一起。我之所以会从这个故事想到他们,是因为他们有一张照片……”我看我这么说也说不明白,于是就去拿实物来给红袖看。不一会儿,我从爸妈的卧室出来,手里拿着一张装在相框里的12寸照片。红袖指着相中穿西装和婚纱的两个人问:“这照片里的就是你爷爷奶奶?”我说:“这照片里的两个人头是我爷爷奶奶,至于那两个身体,我不知道是谁的。”事情是这样的:大约十年前吧,那时我还很小,有一回我的爸爸妈妈经过一家商场,那里有个照相的摊位,他们说他们能用高科技手段帮助那些过去没有拍过婚纱照的人圆一个梦,我爸爸心想我爷爷奶奶结婚的时候没有拍结婚照,就想尽一份孝心,按照那个懂高科技的人说的,去找了我爷爷和我奶奶每人各一张照片,然后那个高科技的就在电脑上把我爷爷和我奶奶的头割出来,贴到另外两个穿着西装和婚纱的陌生人脖子上,这样就完成了。我爸爸把这幅拼贴好的婚纱照送给我爷爷,谁知他老人家不领情,说他没穿过这样的衣服,没拍过这样照片,愣是不肯要。于是这幅照片就一直放在我家里了。这也就是为什么你讲陆判给朱尔旦老婆换头的故事会让我想到我爷爷奶奶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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