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五篇记忆(盗笔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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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记性不差。年岁渐长之后,我越发清晰地认知到这一点。尤其是当每日都在不断重复的时候,日记里除了流水账实在没什么好写的,只能不断写当天又回忆了些什么。
有的东西回忆起来,获得的信息要比当时经历的时候发现得还要多。比如,为什么陈文锦当初选择了独自面对;为什么三叔和陈文锦时隔多年再相逢的时候,两人之间没有再出现亲密的举动;还有为什么黑眼镜从来不期许未来。
好比童话里勇士历经千辛万苦,九死一生,斩杀了恶龙,救出了公主。故事写到这里,执笔的人往往都会略写后续,没几句就说“从此他们过上了幸福美好的生活”。大约执笔的人也不知道见面之后如何写吧。
我和王萌守着要死不活的吴山居,连社保都要交不起了。我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这么多年一直没有离开,几十年如一日地玩着扫雷。可惜这游戏是系统自带的,不氪金。
“老板,今年还是老样子?”
“嗯。”我点点头,趿着拖鞋,坐在屋檐下纳凉。右手边是一个茶几,泡着枸杞决明子菊花茶。我开始习惯成日里邋里邋遢,开始习惯不与人相处,开始习惯不多说话。我尽力保持着与往常一样的生活方式。
“老板,他说每隔十年才来一次,你每年都摆这么一席,太铺张浪费了。”
“我能记得每隔十年对应的是哪一年。但是他记性不好,我怕他记差了,白走一趟。你准备就是了。”
十年。
十年后的今天,如果你还记得我——
我一直记得。
今天倒是和往常有些不同,院子的大门传来了敲门声,随后敲门人也没有等人门开,就自己开门进来了。二叔在一个伙计的搀扶下走进,我把位置让给他坐。他真的很老了,精神倒是一直不错,厚重的眼睑下一双眼睛熠熠生辉。他抬眼看了看我,眼神复杂,叹了口气。这些年我一直都很难懂他在想什么,他与我的沟通近年也越来越少,不过今日他竟能专程来看我,我也有些惊讶。
“除了多了些白发,你一点没变。”他这么说。
“那是,我可是清新脱俗小郎君,出水芙蓉弱官人。”我尽量用着轻松地口气聊天,以免让这原本就安静的空气更加寂寥。但是好像起到了反作用,二叔更加沉默了。
二叔转了转手上的扳指,看着略微有些萧索的院子:“你知道你在这里等了多少年了吗?”
“三十七年。”
“不是,是二十六年。”
我有些疑惑地看着二叔,希望从他认真而又伤感的眼神中读懂什么深意。可惜什么都没读出来,于是只好顺着他的话说:“对,不算那段时间。”
“哪段时间?”二叔这么问。
我反而有些尴尬又有些好笑,于是瞎猜:“那十年里我挺忙的,也不算在等。”
“不是十年,是十一年。”
二叔执着地强调。这一下我是真的不明白了。
看着我带着疑惑的神情,二叔放弃了这个话题,转而问道:“这么多年,你就这么一直等?”
我不知道说什么。吴家的血脉到我已经是最后一代人,我不偏激,但是绝对是执拗的人,不愿意做的事,都是成全我自己,辜负亲人罢了。我无力辩解,毕竟本就不无辜。
“你还有那么长的时间,那么多的可能,和无尽的未来。”二叔在我的印象中,口气一直都挺平淡的,因为他总是运筹帷幄,掌控全局,很少语气带着不忍的。
我怕他越说越伤心,打断了他:“但是我只想做这一件事,就这一件事。”而且,人生短短最多百年,我哪还有那么长时间,一辈子真的太短了。
二叔没再劝我,反而笑了笑,握着拐杖的手紧了紧,看着远方晴朗的天空:“我也挺想他的。”
我殷勤地将给他倒了一杯凉茶,手指握着杯子的时候,一丝异样的感觉一闪而过,不过此时我没有什么心思细究这些。
二叔让跟来的手下放下了一叠文件和一台电脑,说“吴家今后是你的了。”
他起身,似乎犹豫了一下,才拿起茶杯喝了一口。随后向我点点头,转身离开,走到门口他顿了一下:“你的手还好吗?”
他没有等我的回答,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为什么要问我的手?
我的手一直很好,没出过问题啊。
而且拿东西也很稳,从来不抖。
只是——有两个手指很长。
我终于找到了异样的源头。我的手,一直都是这样的吗?
我带着一个可怕的猜想走进店里,一张醒目的合照摆在柜台上,照片里,左边的人穿着深蓝色的连帽衫,压低着帽檐,背后一把刀;中间的人笑得咧开了嘴;左边的人一身肉和装备。
这张照片此时竟有些陌生。一瞬间,眼前的世界竟有些扭曲起来,像是一场梦境。我赶紧打电话给胖子,电话很快就接通了:“哎,我马上就到了。”
听到他的声音我才有些安心:“好的,等你。”
我挂断电话打算换身衣服。走到镜子前,我长着与照片中左边的人相同的脸。镜子中的脸不是我的脸。
我明明应该长得——
记忆开始重新归类梳理,这种空间扭曲时间错乱的感觉,将我眼前的一切变得模糊又昏暗,我头痛欲裂地跌坐在一边的椅子上。
门外传来了脚步声,胖子大大咧咧直接往院子里闯:“刚刚给我打电话,现在人呢?”他一路走到店里,对着那张合照用着微不可查的声音说,“天真,胖爷我来看你了。”他一转头,看见我就坐在角落里,就又换了一种轻松的语气高声对我说,“你还好吧。”
我有什么不好的?我明明很健康地生活在这里,为什么问我好不好?
我猜到了一种可能,但是我不敢确定。可是不能不去确定。
于是低声而又含混地问他:“胖子,他离开我们多久了?”这不是我平时的语气,但是我用这种语气说话的时候却非常自然。
胖子安静了很久,才回答说:“你终于想起来了。天真他,走了二十六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