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三章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20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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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生活来源没有了,老家的亲戚更是指望不上,好在假期将近两个月,还有时间凑点生活费。他在游乐场做了一个扮玩偶的临时工,每天就负责穿着厚重的玩偶装,做各种动作逗小孩子开心,虽然累,但不用上晚班,这样他晚上就可以到超市去值夜班。夜班给的工资稍微高一点,后半夜没有人,他还能趁机偷偷懒,睡一下。
    他申请了假期留校,可以住在寝室,但是食堂都关门了,只能去批发了一箱面条,一瓶豆腐乳,卡里的余额他不敢随便乱动,规定自己在接下去的一个月里,不能再花出去一分钱。每天早上,他煮了面,用筷子蘸一点点腐乳,吃完就去游乐园上班。中午不吃,下午下班回去再吃一碗面。
    但是很快,他就发现自己开始心跳加速,手抖,尤其是在穿着玩偶装蹦蹦跳跳的时候。他知道自己是低血糖了,可是他没办法。
    他举目无亲。单枪匹马。
    这么过了几天,顾谦仪果然撑不住了。他不能生病,更不能住院。他没有钱。他现在连一块腐乳都要算计着吃,有什么资格生矫情病呢?很快的,顾谦仪发现游乐园里的餐厅经常有客人吃不完的东西,那里服务生不太多,桌子上的剩菜剩饭要过一会儿才会有人来收拾。于是他午休时,就会过去看看有没有能吃的剩饭。运气好时,不但能吃饱,还能把晚饭也顺便打包。
    次数多了,餐厅的服务生都知道,有个勤工俭学的穷学生,每天中午都会来餐厅蹭饭吃。顾谦仪也从之前的躲躲闪闪,变成了坦坦荡汤。肚子都填不饱了,哪里有空管他是不是嗟来之食?
    “请你的。”小陶把一份炸鸡放到他面前,“你脸色太差了。”
    顾谦仪笑了笑。小陶是最开始发现他秘密的人,一开始他很惊讶,这个年头还有大学生捡剩饭吃的,后来大概是从顾谦仪的领班那里知道了些情况,所以开始有意无意地从厨房抠些吃的给顾谦仪,有比较干净的饭食,也都留着打包给他。
    “我说认真的,你的眼袋都要掉到胸前了。”小陶比划了一下,顺手拿了一块炸鸡丢到嘴里。
    “你请我的啊,能不能自觉点?”顾谦仪拍掉他再次伸向炸鸡的手。
    有了餐厅的“救济”,他的生存大计不那么迫在眉睫了,但是他还是要想办法凑齐下学期的生活费,和学费。
    “有没有什么方法能更快地、赚到更多的钱呢?”
    小陶笑:“卖身咯。”
    顾谦仪翻白眼:“你是说让小学生花钱找我给他们写暑假作业?”
    “这是卖艺吧?”
    顾谦仪忍不住笑。
    他的精神状态差极了。超市夜班太耗精力,但他没法靠一份工作就攒到足够多的钱。钱,真的是个好东西。他以前就没有发现,没钱真的会让一个人丢弃尊严,活得窘迫万分。为数不多的能够休息的时间里,他会一次次的从梦境里惊醒。梦里他总是在一条路上,路的尽头是方倩银模模糊糊的背影,他拼尽全力地奔跑,筋疲力尽,每次在快跑到尽头的时候,就会有个声音跳出来喊道:“你没有妈妈啦!”
    反反复复,让他不停重复地经历他人生中最悲苦的那几天。
    太苦了。他好像要撑不住了。他的注意力没法好好的集中,不管是扮玩偶,还是在超市码货收银,他的思绪总是不受控制的剥离出身体。他想到贺家东,想到王熠,想到顾知……他想起无人问津冷暖自知的前十几年。
    他频繁的做噩梦,频繁的走神,连弱听的耳朵都好像在和他作对似的,开始不停的出现杂音。方倩银不再频繁的出现在他的梦里,他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他忍耐,他痛苦,他想要把生活狠狠地揍一顿,他在无人的深夜里无声痛哭,他看着越来越少的口粮唉声叹气。
    他病倒了,头昏脑胀,四肢无力,原本就弱听的左耳,在连续一周不停的杂音之后,彻底罢工。别人在他左边说话,他要倾过右耳才能听的分明。
    有什么所谓呢?他想,还可以省出买助听器的钱。
    “你脸色真的很差。”小陶不再和他斗嘴,“我爷爷死之前就是你这种脸色。”
    “呸!”顾谦仪灌下一大口热水。他知道自己发烧了,也许嗓子也有点发炎,可是他没办法。他现在只领到一个月的工资,这点钱还不够下半学年的生活费。
    “园区有医务室,我陪你看看。”小陶拉起他,然后用手探了探他的额头,“我靠你这烫的都能煎鸡蛋了!”
    “不用了,我等下回去睡一觉就好了。”顾谦仪头重脚轻,奈何他病如山倒,浑身无力,竟没有办法从小陶手里挣脱出来,硬是被拉去了医务室。
    39℃,接诊的医生二话不说开始配药挂水,顾谦仪那微不可闻的拒绝被医生自动屏蔽。小陶没法一直陪着,餐厅里还有大把事情等着他去忙,只能着急忙慌地走了。顾谦仪迷迷糊糊在诊室的病床上躺着,他头晕得想吐,但只呕出几口苦水。
    “医生,这些,要多少钱……”
    医生低头认真找着他的血管,并不理他。
    “算了吧……你给我开点药吧,我不挂水。”顾谦仪说着,把胳膊从医生手里抽回来。
    医生叹气:“怕打针?”
    “不是……我……”顾谦仪有些尴尬,“我没钱……”
    他第一次在外人面前承认他的窘迫,似乎也没那么困难。
    医生有些意外,但想到刚才自己找血管都难,皱着眉道:“没事,这儿也不是正经医院,你的费用我可以先帮你垫着,你分期还我都成。”
    顾谦仪晕乎乎的,努力倾过能听见的右耳:“不必……谢谢,真的不必。”他固执地坐起来。
    医生似乎有些生气,用力捏住他腕骨突出的手臂,强迫他重新坐回去:“药水都配好了,你不用,也已经有费用了!”说罢重新给他扎上压脉带,拍拍打打地找血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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