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卷·堕世 零零六·轮回大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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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姝告别芳华,来到往生峰,这是神族去人间的通道。往生峰上有一块归来岩,有缘人会在山中找到它,站在这归来岩上,向下一跳,就会进入轮回殿。
穿越轮回殿,就到了人间。有人成为腰缠万贯的富贵之人,有人做了衣衫褴褛的乞丐,有人转世林间猛兽,也有人做了圈中家畜。这一切也要看自己的造化与业缘了。
往生峰雄伟高大,山上长满茂密的树木,葱茏茂盛,但是,山中无人无兽,每个人进山后都看不到其他行人,各自孤独。只需自己寂寞赶路,寻找那块形态千变万化但是永远通体血红的归来岩就好了。
阳姝站在山脚下仰望这高达巍峨的往生峰,吸了口气,走近山中。必须要赶快到师兄身边去了。这边神界一天,地上十年,一天已经过去,倘若师兄在人间,已经十多岁了。
走进山中,和一般山林无异,苍翠成荫,光线较暗。可是,却格外冷清,没有鸟儿啁啾,没有走兽生息,只有阳姝自己的脚步声在窸窣作响。
师兄是不是被抽掉龙筋后,带着满身伤痕,一步步走到这里,然后绝望地站在归来岩上纵身一跃。地上没有任何血迹的痕迹,没有任何人能在这往生峰留下任何痕迹。
想到这里,阳姝心上一紧,赶紧又快走几步。
不过,很幸运,阳姝已经发现了那块血红色的归来岩。归来峰最高处依然遥遥无望,就在山腰的一块断崖上,一块大概能容四五人的巨石岿然不动。
阳姝急促地喘息着走过去,因为紧张心脏怦怦直跳,颤抖着将两只脚都踩了上去。尽管已经站了一个人在上面,石头依然坚固,阳姝低头向下望去,脚下尽然是万丈深渊。看太久头脑一阵眩晕,阳姝重新抬起头来。呼啸的山风从深渊底端吹来,扯散了黑色长发。
阳姝稳定了呼吸,几乎没有犹豫,纵身一跃。
没想过掉下深渊之后是什么样子,可是真真切切地看到的时候,阳姝却惊讶了。
这漆黑难以看清的深渊底部。
是一座大殿。
轮回殿。
一座森严的古老宫殿,阳姝根本看不出它的年代已经有多么久远。整座大殿似乎散发着幽蓝色的寒气,一股枯木潮湿腐朽的气味在四周弥漫。可是,这里的建筑没有腐朽破败的痕迹,红漆柱,琉璃屋顶,所有都是完好的,不过,明显颜色昏暗。
此刻应该是白天,这里一如夜晚。
阳姝迈步进了轮回殿。没有把守,没有门卫,安静得让人不敢大声喘气。阳姝没来过这种地方,怎么都觉得应该是鬼差当关,游魂哀鸣的地方,没想到却如此寂静,寂静到可怕。
往里面走,是幽深的通道,穿过通道,没想到,却是一座冰冷的监狱。
“这轮回殿,还不如叫轮回狱。”阳姝轻声自言自语。
就在她声音响起的瞬间,整个大殿像是触碰了机关一样,顿时嘈杂起来!
“啊……”
“救救我……”
“让我出去……”
“啊!好冷,好饿!”
刺耳的鬼吟像是山谷中奔涌的风,猛然围过来,阳姝就感觉自己顿时竖起全身汗毛,一瞬间,后背已被冷汗湿透了。
定睛一看,周围不知何时出现了许多牢笼,白瓤的木材泛着淡淡黄色,钉成坚固的牢笼,笼门内是一个个肉皮色高矮胖瘦如出一辙的纷纷人影。这些人影有的靠着牢门哀嚎,有的在笼门内乱转。
让阳姝毛骨悚然。
他们是谁,为什么会被关在这。大殿看不出边际,大殿内无数这样的木头牢笼,每两个木头牢笼之间有狭窄的通道,通道仅容一人。
阳姝看了看,选了其中一条,屏息接过,总感觉那挣扎的肉色人影几乎碰到自己,一双手伸了过来,就要触到阳姝的衣袖,阳姝正要甩开,只听啊的一声尖叫,人影退后。
自己的衣袖在昏暗的大殿里,散发出淡淡的微光,阳姝低头看着,想起来,这是大神芳华君的赠礼。心中一股暖意。
阳姝忍受着内心的恐怖,一直向里面走去,只要还有通道就继续穿行,可是来来回回走了很久,都没有尽头。总感觉前面会不知突然出现什么可怕之物,也总感觉身后会有什么鬼魅神不知鬼不觉的跟上自己。
心急如焚。
自己在这里浪费着时间,师兄在世上一天天成长,必须赶快找到他,不能过多地拖延时间!
于是,阳姝情急之下,猛然顿住脚步,鼓足勇气,高声呐喊,“有人吗!这轮回殿是否有鬼差大人!小女阳姝,有事来此,望有大人指点!”
笼内众囚的哀嚎嘈杂瞬间退却,取而代之的是一阵阵很低很低,几乎难以辨别的冷笑。
阳姝每一个毛孔都在颤抖,转了个身,依然找不到是谁在笑,只感觉一群人都在黑暗中看着自己低低哂笑。
于是,阳姝又把刚刚的话喊了一遍。
突然,一回头,一个暗红色的身影出现,仿佛一幅画轴,从半空缓缓展开,出现了一个挺拔的身影。
秀美却过于白净的脸,毫无血色。细柳眉,清澈的眼,淡色的唇。一身暗红色官服,胸前刺绣着华丽的图案。
“吾乃轮回殿判官,阳姝你有何事?“
这声音出奇的宁静温柔。
阳姝一惊,扭头看着从半空如画卷展开的判官,连忙行礼,拜见判官大人。“小女阳姝,登上了往生峰,跃下归来岩,想穿过这轮回殿去人间。可是,怎么也走不出这牢狱。”
“你到不了人间啊。”年轻的判官面无表情,言语却温和平静,“人间是罪人所往之处,你又无罪,如何去那里呢?”判官脸孔俊秀精致,却一动不动,像是一幅悬在空中的画像。
“那我怎么才能变成罪人呢?”阳姝连忙追问。
判官身影渐渐变成如雾轻薄,“不可说,不可说……”
看着消失的判官,阳姝更加着急,该怎么办啊,该怎么办,自己都已经站在凡间的门槛之外了,就差一步,怎么才能过去呢!
不知不觉,眼泪流下。阳姝哭着退出轮回殿。外面依然昏暗。阳姝也不知道这里真正的时间,像是夜幕降临,又像是日出黎明之前。
走出大殿门外,阳姝突然觉得熟悉,原来这轮回殿就在往生峰脚下,可是登山之前,自己什么也没看到,看来这造物者的确神秘,你看想要到这轮回殿,必须去那往生峰上走一段孤单的路,然后踩着那归来岩跳一次才行。
阳姝叹了口气,泊钧心疼蹉跎谷的难民,可是这却是罪。所以他带着被撕开的身体流淌着鲜血一步步走过这无人陪伴的道路,被逼着跳下那血红色的归来岩,走过这阴森点轮回殿。遗忘了一切,去凡间做了罪人。
突然,阳姝看到不远处光点在晃动,像是灯光。
这深山之中,怎么会有灯光呢?
阳姝想过去看个究竟,于是向那出光亮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