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蕊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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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岚轻润乍香蕊,晓雨绯尘映红颜。
缘起缠指芳心动,月移花影谢初彤。
玉林瓷盏长生酒,夜露湿寒透青衫。
鸿雁传书何处寄,独守蕊影忆故言。
——引
晓初,微岚。细碎的清雨点点染青碧的竹叶,更衬得那出尘的翠色连带几丝幽怨。
古木,斜生的疏枝漫缀葱绿的叶,掩映苍冷的玉蕊,冷香流动,不似凡间,间或有空灵的轻响遥起,跌碎了叶间的雨露晶然。
旭日隔云,瞳影四溢,映着轻和的烟火,竟牵连闲淡的落寞之感,绵长青浅。
一滴通透的名露不着痕迹地划过玉蕊含苞的娇瓣,如玉雕琢,就仿佛,是玉蕊寂寞的梦,轻轻绽放在他的指尖。
清劲莹白的指节,稍露纤楚的关节,纤长的中指飘摇纤长的红线,在清风中游离着,辨不明前往的方向,他不动声色地莞尔。斜倚玉蕊的少年,容颜清减,眉宇隐透冰煞寒意,着一身绸衫,清丽若寒夜白菊。不染俗尘。
“少爷”清甜的音质,稚气未脱的女孩仓促跑来,怯怯睥他一眼,道“夫人……夫人说雾湿伤人,少爷您……”“明白了,你去罢。”他不着痕迹地轻掩指尖的红线,目光散淡,语音平闲,冷淡清寂。“是。”那红晕生颊的少女美目轻垂,罗裳飘香的跑开了
“寒清少爷”,温婉若玉的音质,不起波澜,他抬首,是容颜妩媚,神态柔和的女子,勾魂夺魄的秀研满是琢磨不透的笑意,她慢条斯理地抚弄掌间的白兔,漫不经心道,“你过的快乐么?”寒清极目远眺在晓雾中青碧浴水的莲叶,沉寂无语,迷雾升腾载他灵动的明眸间,“无欲所求,没有忧伤,自是没有快乐。”那女子极轻极低地喟叹一声,“倘若……你可曾想见梦中人?”“你怎知梦中人?”寒清凝眸,黑漆一点,风华无双。“或许,尘归尘,土归土,该去的,不该留。”她明眸若初弦,漾着零星的微晖,绝代唯美,“寒清,这也许就是命理呢?只怨初日,我与奕不若此般……”她展颜浅笑,粉裳微动,“唯将永夜长开眼,报答平生未展眉。”言罢,飘然离去。
寒清轻浅一笑,淡雅俊朗,他摊开纤弱的掌心,交错纠缠的纹路漫向天涯,心澜起绵长的疼痛,苍白虚无若回忆顶端的空落。
那日,淋了一夜寒雨的他只身回家,沉睡不醒,病危得不省人事,声声呓语着,呻吟着,他梦见暗无天日的冥渊,天地是铺天盖地的冰雪,彻骨凄寒,如同一个人漫长无期的冬夜,他却永远奔不向明丽缤彩的春日,温热的掌心,清淡的玉蕊花香,白衣胜雪的男子,长发若日出的云霞岚烟,馨暖铭心,她看不明她的容颜,那个人淡定无语地执指牵引他走向鸟语花香的春,微妙的触感,那人湿润的泪温暖了他苍冷的指尖,然后,在一片草长莺飞中,缓慢地消散,清和的玉蕊香气岚起,包容他浑厚的声音,伤感动情,“清儿,一定要幸福地走下去……请君试问湘江水,别意与之谁短长……清儿……”
康复之后,他变得清寂孤傲,依旧是眉目清朗,寂静少言的少年,只是,他似乎忘记了什么,什么呢?思绪飘渺若飞鸿,深远得仿佛记忆的裂锦上重叠隐忍的空洞,真相背后,情感之外,荒芜的内心空旷寂寥。平淡绵长若横生的湘水,无端的思念,漫过素白的流年,淡淡地,散落成无线的纸鸢,游离载天涯之远。
只是,他喜斜倚载青劲的玉蕊树下,淡然沉默地望天水共色,游人如织仰或独望翠色,不过是沿途的风景,他仅贪恋那雅致的玉蕊气息,梦中人的,永生难忘的气息。憔悴难言的寒夫人与一夜白头的寒老爷只是微叹地望着他,目光隐忍地吩咐下人置长生酒,文房四宝而已,他不以为意,浅笑置之。
年华似他的掌心寂冷的温度,缠绵着纵横交错的纹理。枫江凋零,白莲盛放,冬去春至,似乎什么也没有改变。那绵长苍白的岁月,不过是一瞬而已,背对仓惶的夕日,一抬首就是流金薄暮,斜望疏枝掩映的零散碧落,一挥袖就是烟柳水湄。
有时他会无语地弹筝,行云流水的飘逸绝尘,不食人间烟火,却不含一丝一毫的情感,也许又暗蕴了太深沉太寂寞的柔情。
玉蕊花很久未绽放,只是莹玉精致的花苞,却总是还未盛放最初的华丽,便身不由己地凋零在染香的风尘里,或许,太美艳太纯洁的东西是负载不起尘世的纷乱的。
独有一件事,他夜夜会梦见那轻绸款带的梦中人,眉如远山,玖色的眼眸升腾脆玉的光华,温和柔意,那人会执着他的修指半眯星眸,恋恋不舍地唤他“清儿”,他颈间是晶莹温润的玉蕊花,刻骨铭心的熟悉。
日子过得轻浅随意,流年的烟雨渲染着迷般的风情,便似雨点海棠,风动芭蕉。
渐渐地,赏花游景的人皆知江畔有白衣若仙的俊逸男子在临江倚木独待,似乎在等待着什么,“等待,望穿秋水?”寒清面似冰霜,端着不然纤尘的白瓷琼觞,淡笑细审,天青的长生酒碧得清新,他轻品一口,微涩轻芳,有竹夜清雨的清醇。
他清秀的侧颜安静美好,轻托左腮,漫不在意地轻描淡写,竹清松瘦的气味飘逸动人,字迹隽永秀雅“月下老人简称月老,是婚姻之神,唐朝韦固年少未娶,某日夜宿宋城,在旅店遇意老人,靠一口布袋,翻阅一书于月下,韦固疑问翻查何物,答曰‘乃百姓婚书,天下红线’”只是脱尘的柳体至红线便难以成书,他凝神,终放笔。
他轻叹一声,又饮一唇长生酒,隐约的碧色,清丽着又掺杂淡淡的忧愁,仿佛是一汪浓的化不开的浩荡离伤,恰似别情的清泪,溶成这青涩的心香。
江畔游人若云,歌女笑得柔肠百转,唱晚人鱼般的幽歌清浅若带雾初荷。
“曾经……遇见一场烟火的表演,用一场轮回的时间,紫薇星流过来不及说再见,已经远离我一光年,有生之年狭路相逢,终不能幸免,手心忽然长出纠缠的曲线,懂事之前情动以后,长不过一天,留不住算不出流年,那一年让一生改变……”
宛转清雅的音质乘着徐缓的江风悠久绵长如一世。
冉雾渐起的江畔,艳装的芙女笑靥如花,荡着满池的莺胜燕语。
一名锦衣鲛的男子云淡风轻地轻泛兰舟,朦胧的晓雾遮掩他的面容,在澄澈的风中,他的衣梢微荡绰约的姿仪胜似画中谪仙。
心轻微地泛起尖锐的疼痛,那个人,寒清斜倚玉蕊树,含苞粉瓣与疏青碎叶切割轻扬的天光,细微地挥洒在琼脂般的掌心。莫名的,他感到难以言表的空虚,就仿佛,面对一场镜花水月,美得旖旎,可却空落孤寂,没有依靠。
那人轻盈飘逸地走向他,那绝代倾城的面容,竟是梦中人,白袍略宽,纤细的锁骨与天宇遥相平行,他的颈间,那人白玉羊脂的颈间是朵流光溢彩的玉蕊花。
寒清忡怔在地,往日的浮光掠影瞬时在他的瞳底变幻纷扬的华美。
盛夏破云的天光,紫玉钗斜的稚童杏眼柳腮,对他说“我要嫁给你。”
瑶池波影的江畔,他手执折扇,风流一世,微笑不语的追随在他身后。
玉蕊花盛放的时节,他眼眸如星,眉开眼笑地呼唤他“清儿”
等了十年风月的那个人,笑得百花便开的那个人,对他说一生一世一双人的那个人
离他而去的那个人,夜夜入梦的那个人,想要到地老天荒的那个人。
寒清瞳底迷蒙的雾色一丝一缕地褪却,清和的咽喉温暖如墨玖的水晶,只余那深不见底的温情。
是他么?绫纱胜雪,隐逸出尘若清秋凝霜的白棠。
他笑得疏朗明艳。隔着轻渺的雾色,风姿若画。
斜眉漾着染黛的远山,目鸿秋泉,千绕柔肠,万缕情丝。
寒清竟似痴了,轻探清劲的纤指,和风飞扬他流溢的青丝,眉目似仙。
莹白的中指,朱艳的红线温柔地拂向他的方向,飞蛾扑火般的,倔强。
“清儿,我回来了。”低沉的音质,有穿透梦境的纯粹。
寒清抬眸,望向他深潭映月的凤眼,轻缓的微笑,清冷倾城的笑容影在他颈间的玉蕊花上,流溢着淡雅的晖芒,一如他眸中闪烁的星芒。
江南的暮秋,晓雾难散,若淡纱朦胧那段天然的风流。
微荡的瑶池,缀连重燃的并蒂莲,青碧的春水,初荷,美得风华绝代。
不,定还有更花艳,更清明的,譬如那树玉满梢枝的玉蕊花,舒展的雪色微微碧色,就像雪天远山的竹林,清丽可人,就似绝壁染霜的翡翠,淡逸双绝;就如此时他清俊的眉宇,蕴蓄着全部的感情,温柔无限。
他俯身,对寒清细语,声调柔和,眼神坚定“待君归来时,共饮长生酒,清儿,我回来了。”言罢,淡笑无语地持觞欲饮,晶莹的泪若飞珠溅玉,落入青色的酒水,漾起那片临风吐雾的玉蕊,模糊了苍茫的霄语。
温热的指环住他纤瘦的腰,熟悉至骨又仿佛遥隔前世,“月”寒清语带哽咽,清亮的柔语隐忍清明,“别再离开了,好么?”“好”他闭眸,转身拥抱梨花带雨的少年。
一瞬间,花落缤纷胜初雪。
斜倾的琼觞横口细腻,天青的长生酒浸染在浑白的纸张上,逐渐地,逐渐地,晕染了清瘦若竹的柳体字迹:
月摇星影坠穹庐,隔梦愁宵瘦灯花。
细雨修竹疏窗闭,呵指难书绪纵横。
今生前世言无悔,衔狠愿为婵娟滟。
冰雪不辞为卿热,支枕夕玦待重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