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血族篇 第21章(7)-让希望破灭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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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现梯子要倒、自己要掉下去的那一刹那,秋璃其实有点慌。
但转念一想,她有翅膀、会飞,怕个啥啊!
而且就算她没来得及扇翅膀,也还有奕涟在呢!
果不其然,突变发生的那一瞬,奕涟伸手就是两道结界,左边托举住要摔下来的小秋璃,右边拦下快倒的梯子。
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又快又隐蔽,别人完全看不出来他做了什么。
他俩是不慌,但总有人慌。
眼见秋璃从梯子上摔下来,天洛脸色骤然发白,迅速朝她跌落的地方飞奔过去。
奕涟看见了,顺势一道风系魔法挥过去,把小秋璃往他那儿推。
于是,秋璃还没来得及扇扇羽翼、自救一下,就被推进了天洛怀里。
在触到她的那一刻,天洛着实松了一大口气。
赶上了。
确认她安然无恙,他狂跳的心脏才渐渐平息。
只是,他本以为自己要接住她得费点力气,谁料,她竟这般轻飘飘地落进他怀里,一搂就搂住了,几乎没有重量。他觉得自己仿佛抱的是只小猫。
趁他愣神,秋璃立即从他怀里跳下来,顺手挥去奕涟给她裹着的风系魔法加结界。
“谢啦!”她假装坦然地拍拍天洛的肩。
还好我反应快,再被抱一会儿怕是要露馅。
这个比摔下来更惊悚。
“……不谢。”天洛有些迟疑地缩回手。
而另一边,发现梯子要倒,奕忱下意识就展开羽翼把奕浩和兰依护住,再布上一层结界挡着,怕他们被砸到。
当然,羽翼被他隐形了。
奕浩被扑得一懵,“我靠!慕奕忱你干嘛突然抱我啊!gay里gay气的!我……”直到他抬头看见摇摇欲坠的梯子,一秒变脸,“哥我错了!!!”
奕忱并不接受他的认错,气到顺手拿东西糊他一脸。
“卧槽槽槽!!什么东西啊!!”奕浩惊恐地抹脸,一看,湿答答、黏糊糊的,颜色诡异,还有股腥味,他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你你你……!”
兰依赶紧抽出餐巾纸帮他擦擦脸。
“咦?这是狗粮罐头嘛?”
虽然她自己没养过,但亲戚家里有好几只狗狗,她去玩的时候,到饭点就一股这味儿。
“哈啊?”奕浩委委屈屈地擦脸,问奕忱,“这哪来的啊?”
奕忱踢了踢脚边开了封的狗粮罐头。
易拉罐上有明显的抓痕,盖口被撕得乱七八糟,看上去像不久前刚吃、还没吃完的。
奕浩瞪大眼睛,“这,怨灵,吃狗粮啊??”
听他提到“怨灵”二字,秋璃才猛地想起,在她摔下梯子之前,从她旁边蹿上去一只黑糊糊的东西。
重点是,那东西还碰过她。
“呜啊啊啊啊啊啊——!!”秋璃瞬间炸毛,头皮发麻。
草草草!!我会不会被诅咒啊啊啊啊啊!!!
她颤颤巍巍抓过天洛的手,“我我我刚才好像被怨灵碰到了你你你快帮我看下我身上有没有什么邪恶印记有没有被鬼上身或者被订什么奇怪的契约呜呜呜……”
天洛被她这么一长串没有停顿的话绕得有些晕,刚想开口让她冷静点慢慢说,就惊恐地看见她紧张兮兮扒了外套正要扯衣领。
他吓得“啪”一下把外套给她盖了回去,“你干嘛!?”
“……”秋璃默了默,神色复杂地扯下外套,指指自己左肩靠近脖子的位置,“我,只是想把衣领扯开一点,看下这里有没有多出来什么诅咒印记,毕竟我这件衣服领子特别小、以及这个位置我自己看不太到。”
“你、以、为、呢???”
天洛:“……”对不起,我想茬了。
但是。
他的目光在她扯开的衣领上停留了一瞬,又扫了一眼她白皙的脖子、若隐若现的锁骨……
咳。
他后退两步,转头对着另一边道,“许兰依同学,麻烦过来一下可以吗?”
旁观了从头到尾全过程的吃瓜群众奕浩简直恨铁不成钢:怂死你算了!
被cue到的兰依“诶”了一声,蹭蹭蹭地跑过来,“怎么啦~?”
有小可爱在,秋璃也就没管天洛了,跟兰依说明前因后果。兰依一边羡慕着秋璃居然是他们当中第一个看到怨灵的,一边帮她撩开落在肩上的头发,拿手电筒照了照。
白皙的皮肤上有四道很浅很浅的红痕,像是被爪子轻轻挠了挠,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印子。
她如实描述。
“呼。”秋璃松了口气,把衣领扯回去,外套穿好。“那我放心了!——我们出去吧?”
这里没有别的通风口,门又被关上,待得久了实在有些闷。而且那怨灵刚刚也跑了出去,他们本就是为了调查它的事才来得这里,总不能置之不理。
大家倒是都想出去,可门被怨灵那么一关,不知有没有动过什么手脚。担心再出问题、也怕那怨灵在外头埋伏,奕涟拦下一众小朋友,自己打头阵。
他爬到梯子最上面,小心翼翼地推门……
推不开。门被锁上了。用钥匙锁的。
嗯?
奕涟皱起眉头。
如果是结界或是其他封闭术法,他丝毫不会觉得奇怪;然而,这道门上没有任何法术的气息,仅是单纯地、用钥匙上了锁。
它身为spirit,怎么会用人类的东西用得那么熟练?
奕涟压下心头的疑虑,伸手从他弟那里拿过电锯,叮嘱道,“你们退远一点。”
待小朋友们退到安全距离,他打开电锯开关,试着在门上锯了两下。齿轮撞在铁制门框上,火花飞溅,却仅是留下了浅浅的痕。看来正常锯是锯不开的,只能采取其他手段。
奕涟控制好力道,顺着电锯切割的方向,“咻”,一道风刃刮上去。
咔——
门开了。
他收好电锯,推开门,手一撑,回到走廊。
周围空荡荡的,没有丝毫spirit的气息,就像那东西从未路过此处。
又是这样。
刚才在地下室的时候也是。那东西分明就在旁边,他却完全没有注意到,直到它从门口蹿出去的那一瞬,他才猛然察觉。
他自认对spirit的感应能力并不差,因此这样完全捕捉不到气息的情况对他而言很不可思议。
最初和小朋友们来到这栋房子时,他就察觉到有只低级的spirit藏在房子里,等级约莫C级;但刚才那东西,感应到的那一瞬,他发觉它的气息与先前那只C级的东西同出一辙,力量却微弱到连A级都不如。
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为什么可以把气息压制到这种程度……
“哥?咋了?”底下传来奕浩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奕涟回过神,暂时放下这些困惑,低头对他们道,“没事。你们上来吧。”
以防spirit再作妖,他用结界把梯子固定死。待所有人成功离开地下室,他才撤去结界,领着小朋友们往苏鸣的房间走。
一路保持警惕。
回到苏鸣的卧室,秋璃率先蹲下身去开那个密码箱。
先试了19841229,错误。
又试了841229,错误。
再试1229,也错。
发现这密码箱没有设置“输错密码几次就自动锁一小时”,秋璃干脆把临近的几个日期全试了,通通错误。她看着显示屏上闪啊闪的“ERROR”,有些发愣。
奕涟去隔壁房间帮她把苏语杉的日记本拿了过来,翻到了之前讨论的“做蛋糕”那篇,“嗯?这个日期是12月10日。”
“差这么远哦。”不过,姑且也试一下。“19841210”。
“哔”,鲜红的“ERROR”又跳了出来。
切。
亏她推理得那么头头是道,居然不是。
秋璃撇撇嘴,“好吧,看来与苏语杉的生日无关。也可能是我推理错了……”正准备起身,“等等。”天洛按住她,“或许有关。”
“啊?”
“她可能过的是农历生日。”所以日期会差那么大。而且那个年代好像确实过农历生日的多。
卧槽!
秋璃惊了。
太有道理了!我怎么没想到!
“那…这俩日期对应的是农历几月初几啊?”奕浩懵懵地问。
秋璃一秒报出答案,“11月11!”然后蹲回去按密码。
众人:“……??????”
奕浩眼睛都瞪大了,“卧槽!您这是背的还是推算出来的啊!太牛批了吧!!!”
“咔嚓”,保险箱打开了。
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秋璃抬头,笑容灿烂。
装逼真快乐!
不过装完还是要坦诚。
她拿出手机,指着上面百度搜索的页面,“刚查的。”
“……”啊,好熟悉的套路。奕浩不由想起曾经的盐酸炸山事件,一时感到憋屈。我真是太单纯太好骗了。
“秋璃秋璃你太厉害了太聪明了!!”实际上最单纯最好骗的兰依小可爱兴奋地凑过去,“箱子里有什么呀有什么呀!”
映入眼帘的,是一本出生证明,里头夹着张小卡片、印着新生儿的小脚丫印。
再往下,有一页剪下来的学生报刊,登着一篇名为《我与父亲》的作文,作者是苏语杉。
再再往下,是张被装裱起来的、很老很旧的黑白婚纱照。照片上的人是苏鸣和于卉。照片裂痕清晰,显然是被撕毁后,再勉强复原的。
除此之外,还有一本厚厚的本子。
“不会又是日记吧!”秋璃抚额。
她把本子拿起来,翻开。
——1。17日,晴。
靠!还真是!
你们不愧是一家人。我服。
——————————————————
……
我和卉儿的相遇十分浪漫。
那日,我被父母安排了相亲,因为突如其来的大雨,被困在亭子里。
当时的场景历历在目。
她从朦胧的雨帘中向我跑来,躲进屋檐下,收起小伞。雨水打湿了她的发尾和衣角,看上去有几分狼狈。
察觉到我的目光,她也抬头看我,撩开湿湿的发梢,脸色微红,弯弯嘴角,礼貌地道声“你好”。
说不出的可爱。
巧的是,雨停了,我们各自去了饭店,却发现,坐在对面的,就是彼此。
她看到我,“噗嗤”笑出了声。
我也忍不住笑,我觉得这是天赐的缘分。
我真的很爱她。我发誓会和她好好地过一辈子,发誓要给她一个完美的家。后来,我们有了杉杉。
她乖巧可爱又聪明懂事,是上帝送给我们的小天使。
这个女人、和这个女孩,是我的全世界。
我倾尽全力对她们好,不论是物质上还是精神上。一手事业一手家庭,虽忙得不可开交,我却过得十分幸福。
……可突然间,一切都变了。
我也说不清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生活瞬间就天翻地覆。
我的生意一再受到打压,几乎面临破产;最信任的“朋友”因为利益出卖了我,最得力的下属在我最需要人手时甩手离去;我生意上的死对头嘲笑我、羞辱我,我的父辈、兄弟都明里暗里对我表达不满,说是我导致家道没落;她父母看我的眼神也变了。
我不想让他们看不起我,更不想让她看不起我。
几十年顺风顺水的人生,让那时的我毫无抗压能力。焦虑、暴躁、失眠、厌食。
鬼迷心窍下,我开始进出赌场。
我当然知道这不是赚钱的正道,但钱来得快又轻松,一步踏错,想爬出来可就太难了。
刚开始的时候,我赌运很好、赢了不少钱,所以她的劝诫并不能说服我。
赌输的时候,我更觉得她是在给我施压、是在逼我、是看不起我,于是,一而再、再而三的争吵。
我甚至把我的不顺归结于她们,觉得是这个家庭拖累了我、不支持我,枉费我的心血和努力。
想来,我都想扇自己一巴掌。
感情出现裂痕,我更是乐得在赌场寻求慰藉。酗酒,乱性。
那个女人,年纪分明和妻子差不多,却光鲜亮丽,看上去比她年轻十岁,眉眼间与初见时的她有七分相似。
我就这样背叛了她。
之后,因为愧疚、因为心虚、因为种种原因,我越来越不愿回家、越来越少见卉儿和杉杉,和她们的感情也越来越差。
我其实看得出来,杉杉在很努力地调和我们之间的关系,但我却破罐子破摔。
我一边害怕她们看不起我;一边迫切地证明她们确实看不起我,这样就可以为自己犯的错开脱。
很矛盾,很可笑。
烧毁我们感情的最后一根火柴,是我母亲因病去世。
当时的我并不知道是妻子没日没夜地在照顾、料理后事。我只知自己离开家坐船去公海的时候,母亲还好好的,健健康康、精神奕奕。怎么我一回来,就天人永隔了?
我是从以前的同事那里得知母亲去世的消息,还有捉风捕影的传言,说她这些日子忙于和某位男士来往,从未抽空去照顾母亲,害得母亲因病撒手人寰。
我联系她时,她只一句“电话里说不清,回家再说”,迅速挂断了我的电话。
我以为那些传言是真的,一怒之下冲到她单位去找她。
事情闹得很大。
回到家,她气得不管不顾,在杉杉面前挑明了所有,包括她早就知道了我的背叛。医院开的单子一张一张砸在我身上。
眼前花白一片。
我那时才忽然注意到,她好像老了许多,尚未到白头的年纪,却长出了不少白发。
她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离婚协议。
我明白,我们到此为止了。
杉杉号啕大哭,紧紧地抱着她不许她签。她当时正在气头上,下手没有分寸,只想着要签字,把杉杉推开时推得太狠,孩子撞到桌角,额头上肿了一大块。
后来、她终于如愿以偿签了字。
我看着杉杉,没舍得当着她的面签下。
而后,卉儿也不再着家,在外流连。我甚至碰巧遇见过几次她和她的新欢。一个长相俊俏、金发碧眼的白人。
之后的某天,趁女儿不在,我签了协议,和她去办了离婚手续,各自安好。
这件事,我们没告诉杉杉。
……
杉杉的初中是寄宿制的,以前因为有卉儿在家里烧饭,才让杉杉每天回家住着;如今家里没人照顾,我便给她重新办好了住校手续,至少一日三餐能够有保障。
她住宿后,我少了后顾之忧,把更多的精力都放在“事业”上,以至于错过了杉杉的14岁生日。
我有心弥补,给她订制了蜡烛、蛋糕,买了好看的衣服、鞋子、包包,想在她阳历生日给她补办个生日宴会,卉儿也同意回来一天陪陪孩子。
可杉杉却说不必了。
她道了谢,把蛋糕和礼物收回房间。后来我才发现,蛋糕她没吃几口,连蜡烛都没点。大约是过了爱吃甜食的年龄,也真的对我们失望了罢。
在这之后不久,我又出海了一次,赚了一大笔,正是心情大好时,那个女人提出说想来我家。
我带她进了家里。
我还记得,那是一个雷雨天。
巫山云雨后,我走出房间,却发现门口有水渍、脚印,和女儿的伞。
我压根没想到她会在那个时间回来。
那个瞬间,羞愧和尴尬占据了我的脑海。我在房门口傻站了很久,才想起来要去找她。
当天晚上我才知道,杉杉是因为身体不适,向学校请假回了家。
我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找人联系到卉儿。
我们其实已经好几个月没有说过话了,我甚至不知道她住在哪里、和谁在一起。
这件事我也不敢和她说得太明白,只说女儿离家出走了、没带走任何东西。但她那么聪明,自然猜到了原委,冷笑一声挂断电话,再未联系。
后来,杉杉她们学校的老师告诉我,她办好了退学手续,只留下一封信给我。
信里说,她选择和她母亲一起远渡重洋,让我不要再联系她们、不要再打搅她们的生活。
而后,我再未见过她们。
家里变得空落落的。
我不甘寂寞,一方面也是因为赌气,迫切想证明自己没有她们也可以过得很好,于是,我娶了那个女人。
她还带着一个儿子,这是我原先不知道的。
但我还是接受了,给他改了名姓,对他说不上亲切,但至少在经济上尽可能满足他的要求。
我傻乎乎地以为,这是一个新的开始、好的开始,以为她才是真正能理解我、不论我做什么都支持我的人、永远也不会看不起我的人。
因为在她面前,我有足够的优越感。
可正是对这样优越感的追求,才让我失去了我曾拥有的、真正的幸福。
我赚钱时,她大把大把地买奢侈品装点自己,偶尔陪我去豪赌一场。旁人都看得出来她只是因为钱而接近我、讨好我,我却当局者迷。
直到我欠了债,她立即变卖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拿了钱,拿了我仅剩的、最后的希望,头也不回就走。
她丢下了她那尚未成年的儿子。
后来,那小子也变了,开始打架、逃课、小偷小摸,用尽手段逼着我给他钱,甚至拎着花瓶往我头上砸。
我在那个时候,突然想到一句话——恶人自有恶人磨。
我活该。
我终于明白,自己究竟是哪一步开始错了、又错过了什么。
可为时已晚。
……
我拼了命地工作、还清债务,重新从商,开始正正经经赚钱。
我活过来了,脱胎换骨。
在最难熬的时候,我也没舍得把这栋房子抵押出去。因为这是我和卉儿一起设计的,每一砖每一瓦都满载回忆。
我总是盼着某天她能带着杉杉回来。
我想和她们说,我变了,变好了,可以当一个好丈夫、好父亲了。求求你们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可是。
那么多年过去,杳无音讯。
……
上苍或许是眷顾我的,我重新富裕起来。
但没过多久,那个女人得到消息,堂而皇之地回来,闯进家里,要求我给她一大笔钱。
那副德行和她儿子如出一辙。
我命人查了她的底细。这么多年未见,她可真是过得“多姿多彩”。我都不知道她是怎么和道上的人搭上的,几年间,做了无数见不得人的勾当,还闹出过人命。
我故意激她、给她下套,果然,她气势汹汹带着人,闯到我公司来,大闹一场,还打伤了一个小警察。
她自讨苦吃,我自然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打点好关系,呈上证据,顺势把她送了进去。
至此,我和继子关系更僵。
但他因此收敛了些,估计是怕我把他也送进去。毕竟成年了,法律的制裁不会再对他打折扣。
只要近期打点钱,我倒也落得清净。
事情平息下来以后,我继续想方设法联系卉儿和杉杉。可花了那么长时间、那么多精力、用尽了人脉,我还是没有渠道能联系上她们。
……
今天的新闻晚报上刊登了一则让人很揪心的报道。
杉杉以前读的那所初中,废弃的地下防空洞里,发现了一具上吊的、小孩儿的尸体。
那尸体就那么吊在那儿,过去十几年才被人发现。
尸体只剩下骨架,难辨身份,也无人认领。
我突然好担心杉杉,M国治安不比国内,不知她和她母亲在那儿过得如何。
——————————————
兰依指着那行新闻的描述,“我还有印象诶!上过灵异论坛!”
“说起来…我刚才在地下室好像看到了一张报纸,也是在讲这件事。”天洛起身,“你们稍等,我下去找找。”
“别啊!”秋璃一把扯住他的袖子,把人拽回来。“你找报纸干嘛啦!网上查也查得到啊。”你一个人类乱跑什么!
天洛拉回自己的袖子,犹犹豫豫地开口,“我还是下去看看吧…不单单是这件事,我是觉得那张报纸上可能有什么比较重要的线索……”具体的,他也说不上来。好像是因为那张报纸在地下室里出现的位置十分突兀,又好像是它附近有什么东西,给他留了深刻印象。
他当时本来正要细看,但秋璃忽然从梯子上摔了下来,他一急就什么都忘了。
秋璃还想再说什么,打消他单独行动的念头,奕涟忽然出声,“让奕忱去吧。”
他可不敢让全场唯一不知情的人类小朋友自己行动。剩下的人里,自己要在这护着几个没战斗力的小朋友,奕浩又太沙雕太脱线,只有奕忱还算比较能干。
奕忱默默点头,转身就走。
见人都往外走了,天洛也就没再坚持说要自己去。他想了想,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报纸应该在那几箱狗粮附近。它旁边你看看还有什么可疑的东西,也一并拿上来吧。麻烦你了。”
奕忱应了一声,离开房间。
余下的人接着读日记。
—————————
……我突然好担心杉杉,M国治安不比国内,不知她和她母亲在那儿过得如何。
但转念一想,杉杉早就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算算年纪,她应该已经大学毕业,就业、结婚,甚至,可能都有自己的孩子了。
可惜我都见不到。
希望她的丈夫是善良忠厚、真心待她的,不是我这般的负心人。希望她的孩子能健康长大,一生平安、快乐、幸福。希望她已经完成了她年少时期的梦想,做她喜欢的工作。
对了,我特意查了下,M国可以养宠物狐狸。她一定很开心吧。
……
我竟辗转得到了她们在海外的住址!
我有太多太多话想对她们说,我不奢求她们原谅,我知道我不是个合格的父亲,也不是合格的丈夫。我只是想,把这栋满载记忆的房子留给杉杉。权当圆了我一场团圆的梦。
我给她们寄了好多信,每隔一段时间就寄一封。这是我能想到的最能寄托思念、又不至于打扰她们生活的蠢办法。
目前,暂时还未收到回信。
但我期盼着,真心诚意地期盼着。
上天愿给我这个机会、给我这个可以联系到她们的渠道,想必,就预示着会有好的结果吧。
我其实没剩多少时间了。
医生说,按照我心力衰竭的严重性,粗略算算,还剩两年。也就是说,我会死在63岁左右的年纪。
真的不算长寿,心脏的病痛也实在折磨人,还让我没办法远渡重洋去看望她们。
但我活该啊。
如果临死前能收到回信就好了。
如果临死前能见她们一面就好了。
如果她们愿意回来送我一程就好了。
—————————————
没一会儿,奕忱推门进来。
他手里拿了一张报纸、和一封信。报纸和信都被捏皱了,全是灰,脏兮兮的,还有抓痕。
众人围上去看。
报纸上内容不多,简要写了尸体是如何被玩探险游戏的学生发现的。死者为女性,12-15岁,应该曾是这所学校的学生。
尸体颈椎被拉断,现场也有上吊用的麻绳,种种痕迹都与上吊自杀相符。
但现场因为案发时间过于久远、保护不当,难以进行细致的探查,找不到女孩的身份信息。
警方查阅当年的记录,没有找到符合特征的失踪案例,尸体至报道当日也无人认领。
报道到此截止,附的照片是学校防空洞的远景。
而那封信是写给苏鸣的,全英文手写,字迹有些模糊。
秋璃一边看一边给他们翻译:
——————————
M先生,您好。
您的十余封信件我都收到了。
很抱歉,我看不懂中文,也确信自己不认识您。起初我以为是有人恶作剧,直到收了那么多信,我才重视起来。我邻居家的孩子学了点汉字,帮我解释了您信中的一部分内容。
首先,我从您信中了解到,您想要找一个叫“苏语杉”的人,但很遗憾,我这里从来没有一个叫“苏语杉”的租客。
不过,您信中提到的卉,我知道她曾经和她丈夫在这栋房子借住过一段时间。
我托房东和他的朋友,辗转联系到了卉,她回复说,“苏语杉”是她和她前夫的女儿,在国内和她父亲生活在一起。苏语杉不愿意让卉再联系他们,所以,您要找苏语杉的话,可能得尝试联系到她的父亲。
祝您顺利。
—————————————
信在此收尾。
“咦?”兰依觉得自己好像被绕晕了。“她不是和她妈妈去国外了嘛?怎么又说和苏鸣生活在一起呀?”
秋璃没应。
碎裂的拼图好像在此刻终于重新拼合。
她垂眸,看着那张报纸。
——“死者为女性,12-15岁,应该曾是这所学校的学生。”
——“没有找到符合特征的失踪案例,尸体至报道当日也无人认领。”
苏鸣的日记里说,
——“杉杉她们学校的老师告诉我,她办好了退学手续,只留下一封信给我。”
——“她选择和她母亲一起远赴海外,让我不要再试图联系她们、不要再打搅她们的生活。”
于卉的回复,
——“苏语杉在国内和她父亲生活在一起,不愿意让她再联系他们。”
两相矛盾之下,只剩一种可能。
秋璃深深叹了口气。
“她骗了他们。”
“她其实,哪里都没去。”
她没有像她父亲以为的那样、跟着她的母亲去国外;没有像她父亲期盼的那样、寻一个善良忠厚的老实人结为连理;更没有机会完成她在动物园工作的梦想。
她留下两封信,一封骗妈妈说,她要留下来和爸爸生活;一封骗爸爸说,自己要出国了,希望不再联系。
随身的小药片被她丢弃在柜子底下。
14岁的她,放弃了所有。
在一个无人的角落,她从抑郁症的折磨里解脱了。
她曾那么喜欢她的家,说一辈子都不想离开爸爸妈妈。最终,却一个人孤零零地走了——就像她许愿的那样,“从这个世界消失”,断绝一切联系。
“可能,她就是……这篇新闻报道里的、上吊自杀的孩子。”
不知道那个14岁的小女孩踢开脚下椅子的时候,在想些什么。
想那块偷偷吃掉的奶油蛋糕,想那碗热乎乎的、又鲜又香的汤,想那只她最喜欢的、很有灵性的小狐狸,还是想念弃她而去的父亲母亲?
她可曾想过,自己离去十几年,无人问津。
苏鸣显然也在收到信时意识到了这一点。大悲之下,猝然离世。
奕浩叹了一声,“所以,这里的怨灵,就是苏语杉吗?”
“我觉得不是。”秋璃摇摇头。
那个孩子已经放弃了,什么都不要了,还有什么怨呢?更何况,她那么善良温柔,把所有的痛苦都交给自己承担,又怎么可能会化作怨灵、那般残忍地对待她的父亲。
奕浩还想再问,却忽然听到兰依“啊!”的一声惊呼。
带点儿惊喜的那种。
一般来说,她会有这个反应,那就代表着……
他猛转头。
!!!
说怨灵怨灵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