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害她变成这样的。
    天洛用符咒制出了一把弯刀，勉强地抵挡着攻击。
    尖锐的匕首一次又一次砍在弯刀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退后，我来对付她。”朱雀见他根本无心应战，正准备上来插手，却被天洛赶到一边，“不用。你去把白虎他们带来，这边交给我。”
    “你再这样下去会死在她手里的。”朱雀眯起那双橘红色的眸子，看着天洛险险地躲开又一次攻击，严肃地提醒道，“我可是答应过那个家伙，不会让你死。”说着，她便拿出羽毛，试图用结界把已经被血咒完全控制的秋璃弹开。她可不会贸然伤害她，不然她的现任主人非发飙不可。
    “但是现在与你有契约的是我。”天洛将朱雀推开，“退下，这是命令。”用契约作为命令，守护者不可不听从。
    朱雀翻了翻白眼，刚准备退后，就察觉到有什么东西靠近了。对方的灵力十分强悍，让她都不由竖起羽毛警惕了起来。
    只见，远方空中飞来了一只庞然大物，落在他们跟前不远处。
    这庞然大物长得十分古怪，是有翅膀的巨大异形，唯一清晰的，是它头上的“z”的标记。
    ……这就是Z级spirit的本体！？
    似乎察觉到它的靠近，原本一直专注于攻击天洛的秋璃忽然收起了攻势，朝着Z君的方向走去，单膝跪地作为行礼。
    Z君瞟了她一眼，似乎很满意血咒的控制，随后视线转到了天洛身上，“哦？你来救她了？啧啧，她可是因为你才变成这样……”
    “朱雀！”他呼唤着自己守护者的名字，顺便打断了Z君嘲讽的话语。
    在他身后顿时飞出一阵红光。
    他平时温和的声音，此时竟隐隐地透着杀意。
    此时乖乖听从命令的朱雀立即化成了兽型，猛得朝Z君扑去。
    Z君根本没有要躲的意思，因为秋璃一闪身，挡在了它面前。
    天洛连忙掏出符咒命令朱雀硬生生地收回了攻击。
    无论如何，他都不要伤她。
    “果然啊。”Z君冷笑，“你对她下不了手，她却可以杀了你。很遗憾的是，她的躯体似乎坚持不了多久……杀死你之后，她也会死。你那是什么眼神？想杀了我？抱歉，施咒的可不是我，但是我受到的所有伤害都会被强加在她身上。”
    可恶……！
    天洛看着面前手持匕首，随时准备攻来的秋璃。
    的确，如果我全力抵挡，不一定会死在她手上，但是，看她现在已经站都站不稳了，可能，在这之前，她就会……
    Z君发出“嗬嗬嗬……”的诡异笑声，在它面前是一场难得的好戏，它已经把X、Y派去阻挡有可能会捣乱的家伙，现在，这边不会有谁打扰，它甚至不需要做什么，就可以看着面前这对昔日的青梅竹马自相残杀，“有趣，真是太有趣了！喂，那个除妖师，我劝你还是一刀将她杀了算了，反正不论如何她都会死，啊哈哈哈……”
    “你他妈除了在那儿废话还会干什么！”天洛难得地爆了粗口，抓着弯刀的手不自觉的放松了。其实，有个很好的解决方法不是吗？是他造成这一切，是他没有救她，所以，如果她必定会死，他宁可陪着她。
    “这种时候还挑衅我，可不是个明智的选择啊。”Z君用它那怪异的爪子扫开了面前阻挡它视线的大树，对秋璃下达命令，“开启双武器。”
    什么……！？
    她都已经站不稳了还强行开启双武器……是逼着她力量耗尽而死吗！
    天洛眼睁睁地看着“秋璃”缓缓放下魔杖——“双武器，开启。栖生于深海中的巨龙，请以鳞片作为长枪之身，以金角作为枪尖，跃出冰冷的海水，来到吾身边。”
    如诗一般的吟唱末了，蝴蝶魔杖渐渐变形，变色。
    水蓝色的握柄，金色的尖刀。
    古代长枪？
    天洛指尖渐渐泛白。他知道，自己救不了她。曾经有机会救她时，他放弃了；现在，他无能为力。
    龙的图腾绕上了长枪，一圈一圈蔓延开来，渐渐地，绕上了她的手臂。
    “啧，果然强行开启双武器对使用者的伤害很大啊。你得速战速决喽。”猖狂的语气混杂着尖锐的笑声，回荡在森林中。
    他现在还能怎样？就这么松开防御，乖乖地被她杀死吗？又或者，他还能再稍许抵挡一会儿？
    从刚才开始，他就觉得有什么东西不太对劲，具体他也说不上来——就好像站在自己面前的秋璃根本没有想要杀他的意思，每一击看似都是狠招，却都能被他的弯刀恰好弹开。
    是那只Z级spirit命令她这么做的吗？让他眼睁睁地看着她死？
    他不知道。
    秋璃对于他只防守不进攻的态度好像很满意，一团火球出现在她手中，笔直地朝他飞去；另一只手握着长枪，朝着他狠狠刺去。
    天洛再度险险地躲开。
    她眯起眼睛，再度提起长枪笔直地朝他刺来，而原本在枪上的龙图腾已经逐渐绕上了她整条手臂。方才躲过一击的天洛没有办法再躲开那么快的攻势，正开启结界试图挡住她哪怕一秒也好时，由于体力不支，秋璃突然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扶着树干才能勉强稳住。
    天洛把手中的弯刀攥地很紧。他绝对不会，也绝对不要出手伤她。因为，站在他面前的，不还是秋璃吗？
    或许，是时候结束了。
    另一边，奕涟与X君，桐宵与Y君正在激烈地打斗着。
    奕涟的能力在血族中绝对是数一数二的，但是对上X级的spirit，也难免会挂彩。不过，挂彩的是他的衣服而不是他。相比之下，X君整个鲜血淋漓地立在树下的样子就比较惊悚了。还没等它喘口气，黑色的剑再度朝着它劈去，它弯腰躲开，却被地下钻出来的土系攻击魔法撞飞了出去。在它中招之前，袖子中藏着的几只暗器朝着他丢去。奕涟偏过头躲开，被削断了几根发丝。见X君被撞飞了，他也没多停留，直接朝着方才朱雀提到的地点飞去。
    桐宵身为半妖界王的辅佐者，对上Y级的spirit，有些小麻烦。值得庆幸的是，Y级spirit只擅长近攻，只要他在远处用兽爪幻化成风刃，还是有不少胜算，再加上擅长助攻的白虎也幻化成了人形——看似二十七、八岁的样子，虽然不算太老，但却有一种让人难以逼近的威严。细碎的银发上，是一对毛绒绒的耳朵，与他一袭黑衣的帅气形象完全不符，但它就算是人形也遮不了那俩耳朵它能咋办？
    什么？你说他为什么学园祭和新年的时候不化作人形混进秋璃他们学校？它并不喜欢自己的人形——会削弱它自身的防御力，也没有本体那么威风，他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记得自己还有能化作人形的功能。
    奕涟刚刚扇动羽翼准备起飞，就被突然赶回来的X君拦住了去路。他没再说什么，在麒麟的帮助下，把伤痕累累的X君一脚踹进了结界里。
    有了白虎的助攻，桐宵给了Y君近乎致命的一击，白虎趁机冲过去一爪子狠狠地把Y君拍进了结界。
    这种spirit绝对不能直接杀死，若是被杀死了，遗留下来的粉末足够可以再组成一个Z级spirit。所以只能把它们关在结界里，让灵力慢慢自动消散。
    这算是解决了吧……？
    白虎伸了个懒腰，变回了原来的样子。
    现在该去找它主人了。
    可是它不知道，此时它的主人已经并不是原来的秋璃了。
    血咒，能控制心灵的咒法，中咒者会被吞噬灵魂，意念，记忆，甚至是……生命。这并不是简单的灵魂系魔法，而是神族钻研出来的东西，可以被列为“禁咒”了。知道使用方法的，这世上不超过十来个。
    秋璃便是被如此可怕的咒法控制了，她此时已经明显地体力不支，喘气喘得很厉害，用长枪硬撑着站在地上。
    再这样下去，恐怕，他还没被杀死，她就已经被双武器的力量反噬了。
    已经是时候结束了，现在就让他偿还吧。
    天堂也好，地狱也罢，无论如何，他会陪着她。
    弯刀掉落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他退后几步，靠在了树上。
    秋璃当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一见有机会，便举起长枪朝他刺去。
    蓝色的长枪在午后温热的空气中划出了一道优美的弧线，破空声盖过了Z君疯狂的笑声。
    天洛缓缓闭上了眼睛，在一瞬间他感觉到有什么温热的液体溅在脸上。
    然后，他听见似是金属掉在地上的声音。
    “天洛……”熟悉的声音，轻唤他的名字。
    他睁开眼，看见了那熟悉的脸庞。碍眼的红色眼眸，变回了应该有的纯黑色。
    奕涟、桐宵和白虎正准备离开时，背后却突然发出一阵爆炸般的巨响。
    白虎被这巨响吓了一跳，回过头，发现它最拿手的结界居然被打碎了！
    我勒个去！！这是它这守护者之王最最最擅长的结界了！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被打碎？！
    X君和Y君站在一起，原本破烂的衣服、伤口，都莫名得消失了，竟看似毫发无损！
    奕涟他们彻底愣住：不可能啊！他们刚才出手的时候几乎都是招招毙命，它们没有死已经是奇迹了，怎么可能毫发无损地从结界中走出？！
    ……这才是X与Y级spirit的真正力量吗？不对，它们的力量似乎比起刚才还要强悍许多！……什么情况？！
    白虎也管不了这么多，直接朝它们扑过去，狠狠地挥了一下爪子。可惜，扑了个空。
    居然，被躲开了？它们的速度怎么这么快！？
    白虎悻悻地收回了爪子，视线冷冷地放在X、Y君身上。它显然也察觉到了它们的变化。
    X君冷笑开口，充血的眼睛里却隐隐含着恨意：“你们真的以为我们那么容易对付？就算Z君的躯体被破坏，它的灵力还是能全部转移到我们身上的！”
    “什么意思？”桐宵皱着眉头问道。Z君的躯体被破坏？谁干的？他可不信光是天洛和朱雀能做到这种程度……等下！难不成是秋璃！？
    白虎见它们注意力没有放在它身上，突然阴冷地一笑，白色的火焰从它的爪子间浮动，涌出，刹那间，包围了X君与Y君。
    “碎！”白虎跃到空中，白色的火焰包围了它，却立刻如烟火一般顿时落下，消失。
    而X君与Y君被这火焰禁锢在树上，暂时是动不了了。白虎再次布下结界。
    反正现在重点是救下秋璃，这两位只要能被暂时控制住，也就够了。它可不指望能把它们关在里面慢慢被火焰吞噬，毕竟按照它们的实力，它还是做不到这一点。
    完成了这一系列动作后，它直接就朝着自家主人所在的方向扑了过去。
    天洛睁开了眼睛，预期的疼痛竟没有到来，而秋璃……已经恢复了原来的样子。她手里的长枪已经飞了出去——更准确地说，是被她狠狠往后一甩，正中了Z君脑袋上的那个“Z”型图案。
    而刚才还在大笑不止的Z君捂着脑袋怪嚎，诡异的身形逐渐淡化，似乎受到了重创。
    秋璃身形一晃，差点倒在地上，天洛及时冲过去一把扶住她，从表情就能看出来他此时是多么的疑惑：“秋璃，你……没事？”她不是中了血咒吗？怎么可能会攻击自己的控制者！？
    ……等等！难道说她根本就没有被控制？之前的一切都是在演戏，为的就是找到破绽可以给予Z君致命一击？！
    秋璃摇摇头，从他的怀里挣扎出来，即使还是站不稳，她也不要他扶着。——他以为他算什么？别以为她看不出来，他方才分明是想直接一死了之！难道他以为他死在我手上，我会很开心？开什么玩笑！
    天洛无奈地收回手。他知道她肯定还在生气。“总之，你没事就好……”
    “哼！反正我不会死在你面前的放心好了！”当时可是你说的！——“就我个人来说，我还是不希望你死在我面前。不过，如果你肯找个无人的小角落自己死掉的话，那就无所谓了。”……啧！你又再说些什么！还嫌没吵够吗？他能来救你已经不错了！可是……总觉得很不爽……
    “我那只是气话好吗！我拜托你千万别信！”他抓住她的手，却找不到合适的语言来安慰她。
    “够了！你他妈不就相信了吗？”她狠狠地挥开，“我让你别来管我，你就真的把我丢在那边，就算我死掉你也不在乎了不是吗！！”真是够了！拜托不要再说这种话了，我不想再和他闹僵了。
    她好不容易才拜托血咒的控制，好不容易才活过来。
    她中了血咒之后，对方说“在你的世界，已经没有人会在乎你了。”她想的却是，他们一定会来救他。“在这里沉睡下去，你会没有痛苦地死去。”就算没有痛苦，死了就是死了，她还不想死。“你可以在梦中完成一切事情，甚至不会知道自己已经死亡的事实。”
    然后她问道：“能刷副本吗？”喏，不是你说的吗？可以完成一切事情，所以给她一台电脑顺便连个网线到虚空里来什么的还是做得到的吧？
    “……啊？”于是，血咒傻住了。
    “啊什么啊？这种事情都做不到？抱歉，那我可不想被这么轻易地取代了。”
    “这可由不得你，你在这片虚空里用不了魔法的，而我可以……”
    “砰——”虽然对方和她长得一模一样，她有点下不去手——但那货唧唧歪歪的烦死了。于是她只能给了它一拳。
    “你、你……你！你怎么能……！”
    “砰——”哎呀好久没有连空手道了都有些不习惯。反正她大概短时间内出不去，就在这边先和它玩玩？
    “你不是应该被吞噬的吗！！难道说我拿错剧本了吗！？”
    “哐当——”嗯嗯只要不打脸就行。诶是说我怎么觉得这个血咒长得和我差不多但是身材比我好啊？哎哟卧槽身高好像也比我高一点！这不公平！！……卧槽居然有胸！！
    嘛，过滤掉一些血腥暴力的镜头之后，总之血咒就这么被打趴下了。
    为了装得像一点，她可是完全按照血咒应该有的套路来，就连眼睛都暂时用魔法弄成了红色。在Z的指使下，她使用了以她的能力根本不可能使用的双武器长枪——害得她差点没命。
    幸好Z君是一只比较神经质的spirit——毕竟是近千只spirit的合体，在她倒下之前，就完全没有了警惕心理，这才使得她有机可乘，把长枪丢中它的脑袋上的“Z”，终于使得这个最终BOSS受了重创——至于有没有直接领便当，她就不知道了。反正它的身形已经开始变得透明了。
    至于天洛……
    “对不起。”一双手紧紧地环在她的腰上，她却没有力气再推开，温热的气息环绕在她耳边，她攥紧了拳，忽然觉得好想哭。
    你个魂淡，你知道你说“就算你死掉也不管我的事”时，我有多绝望吗！我明明最喜欢，最相信的就是你了。
    “我发誓绝对不会再出现这种事了，秋璃，相信我，我绝对……”他郑重的语气满含着歉意，除此之外他都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些什么。
    “回去再说！你给我松开！”她打断他的话可不是因为在闹脾气，而是她看见原本已经不再动弹的Z君忽然拔下了插在头顶上的她的长枪，并且把它狠狠地向他们所在的方向丢来。
    这家伙果然还没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