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昔我往矣 第十章择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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苌楚看着熟悉无比的“西春苑”三个大字,心下感慨万千,迟迟没有抬步跨进去。陈竽派了一名侍卫跟随在侧,这时也只是安安静静站在一旁。
不知为何,门内一派清冷寂静,连个人影都未看到。站立良久,他出声对侍卫说,“你在这等我吧。”然后提步进去,直直往楼上走,走完最后一个台阶,他小师弟的声音骤然响起,“师哥你回来啦?!”
苌楚看见小师弟走路一瘸一拐,心下不安,急忙走过去扶人,“你这是怎么了?!”
“在狱里……嗯,现在好多了,能下床啦。”小师弟面色苍白,显然受伤不轻。
“他们用刑了?!师父呢?大师兄他们呢?”苌楚急切问道。
“师父不太好,躺床上很多天啦,大师兄在照顾他呢,你去看看他吧。”小师弟少了份昔日的活泼,苌楚看在眼里,自责愈发深重,自己毫发无损,却连累了这么多人。
去到梅言床前,苌楚直直跪了下去。
梅言病得很重,儒雅俊朗的面上满是病容,苌燕把他扶起来靠在床头,他仔细打量了一番苌楚,见人没有受伤心才落回腹中,“起来罢,没让你跪。”
苌楚双目通红,自小到大,还没见过这样虚弱的梅言,心中一时惊慌,“对不起师父……是我鲁莽不听你劝,害得…”
梅言抬手打断他,“是我不问你意愿,擅自禁锢了你十年,你本不是该呆在西春苑的,为师知道你从来不爱唱戏,却依然只教你唱戏。你骨子里的倔气太重,的确不合适当戏子。”
“听闻你现在入了将军府?”
苌楚点点头,“那日与你们分开关押之后,我被公公带去见那昏君了,我本想着与他同归于尽,关键时刻被陈竽将军……救下了。”
梅言和苌燕听的皆是一惊,刺杀君王这样的事,他们只在戏文里见过,哪想到身边亲近之人却差点做了这件事。
“后来我被赏给了他,只得跟他回府,他知道我要刺杀皇帝,却只字未提,我原本以为他也是跟那些人一样的,却想不到对我以礼相待,吃穿用度不曾苛刻,只是不准我出府,今日求得他口令,我才能来看您。”
梅言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所以今日是来跟西春苑道别了啊?”
这话听得苌楚鼻子一酸,他一时无法言语,因为他的确是来道别的,参军之后生死不定,明日便要跟着陈竽走。可是真到了割舍这一刻,对这个从小长大熟悉无比的西春苑和这群最亲近的人,尚还年少的他,实在是难以接受,两行清泪终究落了下来。
他认认真真对着梅言磕了三个头,“师父,您的养育之恩,若苌楚不能从战场上活着回来,下辈子苌楚必然找到您,一一报答。”
“你要参军?!”苌燕急切问道。
“是。明日便跟着将军走了。”
梅言并未出言阻止,此时甚至面上带了笑,“世人都说戏子不知国仇家恨,你到给为师长脸了,跪也跪了头也磕了,起来罢。”
苌楚这才站起身。
梅言又道,“戏已开腔,八方开听,一方为人,三方为鬼,四方为神。我自小便学戏,至死至终都要唱下去,哪怕台下再无一人。搭台唱戏,还为敬鬼神,平人和,祛妖邪,安家园。将士血战疆场横刀立马为保家园,我们便殊途同归吧。”
在这乱世里,各人寻求的未必一样。
大家都知道苌楚要走了,都来跟他道别。
最后苌燕送他下楼,“大将军是个好人吗?”
苌楚点点头,“是个好人。”
“短短数日你便能断定?值得你放弃我们而跟了他?”
“师兄,我没有放弃你们,我只是选择了另外一条道。”
两人静静立了半晌,苌楚又开口,“好好照顾小师弟和师父,往后辛苦你了。”
苌燕点点头,“好好保重,争取活着回来。”
苌楚走上前紧紧拥了一下师兄,转身大步往外走,似是要狠心甩下这身后的一切。
回到将军府,已是傍晚时分。管家似是等候多时,“苌公子,将军请您过去。”
跟随管家到了目的地,才知道是后院,陈竽在小亭里低头写着什么,管家带着苌楚站在亭子外,并未出声打扰。
一直到陈竽写好放入信封里,管家才出声道,“将军,苌公子回来了。”
“嗯,我们便在此处用餐。”陈竽直接吩咐,也没问苌楚是否吃过了。
苌楚这是第一次被邀请一同用膳,有些讶然,“将军……”
“坐吧。用过餐,教你骑马。”陈竽言简意赅。
苌楚只得坐下,低头看见石桌上的信封,封页上的字遒劲有力,笔锋宛若刀刻斧凿,他不由得赞叹出声,“写得真好看。”
陈竽闻言,“写一句我看?”
苌楚也不推脱,拿过纸币,狼毫蘸了墨,修长莹润的手指握着笔在纸上游走而过,“有匪君子,如金如锡,如圭如璧,宽兮绰兮”跃然纸上。
陈竽看了,挑挑眉,“刚则铁画,媚若银钩。”
苌楚听闻大将军夸了他的字刚柔并济,不知为何耳尖悄悄染红了,“不及将军写得好。”
陈竽看着眼前这个少年,面上不动如山,心里却是赞赏了的,都说字如其人,想不到那双白皙细瘦的手能写出这样的字来,亦如他本人,看似白净温顺,其实骨子里刚得很。
两人说话间,饭食被一一摆放好。
“会饮酒吗?”陈竽拿起酒壶。
苌楚下意识摇头,不知想到什么,又急忙点点头,“会。”
陈竽眼里带笑,却不点破,给苌楚倒了一盅,才给自己满上。
“来,这第一杯,敬你的无畏。”
苌楚也端起酒盅,“该我敬将军才对,苌楚敬您。”说完,仰头灌了下去。
辛辣滚烫感充斥着整个口腔,一直火辣辣烧到腹中,面上腾得热起来,苌楚侧过头咳呛得双眸通红。
他是不会喝酒的,梅言不许他沾酒,烈酒也好清酒也罢,对嗓子都不好,只不过刚刚陈竽问他,少年人那点心理作祟,怎么可以说不会?再者,他也想尝尝这酒的滋味。
陈竽看着人咳得狼狈,似觉有趣,也不说话,只管静静观赏,长得好看的人真的占尽了便宜,蹙眉也好张大嘴巴呼气也罢,在人眼里都是赏心悦目的可爱。
待苌楚恢复过来,陈竽又问了句,“还喝吗?”
作者闲话:
喝啊儿砸替你爹我多喝点我馋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