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昔我往矣  第三章忠良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21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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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竽交代好诸事,命副将高良全权处理军中事务,自己只带了两个侍从,匆匆赶往都城。
    也许是圣上听说局势稳住了,便急于召他回去复命。
    陈家世代忠良,历来都是传世名将,很少有人从文,口诛笔伐不如金戈铁马来得爽利。
    所谓忠良,并不是人人都能以这二字去称颂。良臣配贤君,之前的陈家能一直繁荣下来,不仅是自身的原因,还因遇到的都是贤明君王,到了这一代,陈睿不止一次掩面叹息。
    面对永昌皇帝,陈家其实是很失望的,可是君君臣臣,除了誓死守卫国土江山,又能如何?
    陈竽不止一次回想起父亲在无人之时的垂首叹息,高大威猛的身躯原来也会迅速老去,从小追望着的强大背影,竟也会显出无措来。
    那一刻的陈竽心里是很难受的。
    身下马背颠簸,陈竽不禁再次自问,圣上这次到底又是如何想的?难道他以为青罗城已无后顾之忧了吗?还是又听信了谁的谗言?
    要知道这不是第一次了。
    莫名其妙下急召让将军离军回朝,大敌当前这是很危险的做法。
    然而历来圣心难测,他只得不停不歇日夜赶路,早些回去便可早些回营。
    是夜,陈竽终于回到都城将军府,沐浴更衣便急急入宫面见圣上。
    永昌皇帝看着跪在自己身前的陈竽,急忙唤人平身甚至还微扶了一把。
    陈竽一一汇报过后,最后跪地请示:一切尚未尘埃落定,还请皇上体谅臣下,早些让臣归队戍守疆土。
    永昌皇帝早已过了不惑之年,整日沉迷酒色,使得他早些年称得上英武的面孔此时只余暗黄消沉,眼窝浮肿,龙袍加身也再无君王威严气势,但陈竽一言一行不无尊重,依然恪守严格的君臣之礼。
    “朕召你回来,一是要追封陈老将军为国战死,二是朕要重赏陈家护国有功,三来,明天朕要宴请群臣,爱卿这个功臣怎能缺席。”
    陈竽内心长叹,拜了一拜,“臣谢过皇恩,只是这些赏赐,陈家不敢要,此时正是战事紧要时刻,需要朝廷花银子之处太多,还请皇上收回。皇上的恩赐臣心怀感激,臣只愿横刀立马护住疆土。”
    永昌皇帝被陈竽当面拒绝封赏,也并未动怒,他知道自己的江山现在全靠陈家军抵挡外夷,纵然赏赐被拒,他只是笑笑,“那明晚的晚宴,爱卿可不能再拒绝了。”
    陈竽回府的路上没再纵马疾驰,而是把缰绳递给小厮牵着,自己骑在高头大马上一眼一眼看过都城。
    此时入夜十分,街上一派宁静,行人三两个,商贩早已闭门,只是窗户透出的橘红灯光颇让人安心,不时还传来孩童啼哭声以及父母诱哄声。
    青罗城是见不到这些的,那里太阳才落,家家户户闭门熄灯,比起都城的宁静,那里的夜晚只有死寂。
    过了拱桥,行人便多了些,此处酒楼林立,最打眼的还算其中一栋红色楼宇,牌匾上写着“西春苑”三个大字,风格跟其他酒家迥然不同。
    他不曾在都城常住,这些是不熟悉的,于是陈竽询问小厮,“这西春苑不是酒家?”
    小厮这才回过头,笑着对自家将军说,“这是一家戏院。听说还得圣上钦点,明儿个要入宫唱戏呢,您才回来,还不曾听说。这街头巷尾都传遍了,说往后西春苑怕是要飞黄腾达了呢!”
    陈竽皱起眉头,不再看那红色楼宇。
    次日,黄昏刚过,夜幕伴随着巍峨宫墙里传来的鼓声悄然降临。
    马戏团击鼓声震耳,着奇装异服的驯兽师为了取悦高座上的人,用尽浑身解数,本是山中猛兽的吊睛白虎隐约可见伤痕,被人锯去獠牙,剪去指甲,铁锁加身一遍又一遍钻过燃烧着的铁环圈。
    陈竽看着众人欢呼鼓掌,并未参与其中,身前的清酒里倒映出他淡漠的双眼。
    直到听闻一声马儿嘶鸣,他才抬头望去。
    场里一匹红棕骏马,驯兽师把马牵上来,又把那白虎铁锁解开,驯兽师退到高台之上,意思不言而喻。
    纵然失去了獠牙,它也还是猛兽,马儿见到猛兽,本能是畏惧的。
    陈竽看着那白虎逼近骏马,骏马嘶鸣后退,他眼里杀意顿起,不该是这样的!对于将士来说,战马一如战友,二者是并肩作战的关系,将军战马死了如果有机会,皆是入土埋葬起来。
    不该是这样用来虐杀屠戮以取悦于人。
    不待他敛去杀意,场里的场景骤变,那白虎名存猛兽之名却实亡矣,骏马尥蹶子狠踢,那白虎应是身上还有伤未愈别说扑咬不动,连灵活避让也做不到,一声哀鸣之后惨然倒地,活活被踢踏至死。
    原本表演之时,失去表演之物,对于马戏团来说是一种巨大损失,可今晚是为君王表演,为博得一笑,这点损失又算什么?死了再猎便是,如今人命都如草芥,更何况动物。
    陈竽听闻着身旁臣子的欢笑声,心里莫名的厌恶只增不减。
    在看到一名舞女几乎裸身出现在场里的时候,这点厌恶直接没顶。
    那赤足舞女身着轻纱,身体轮廓只一眼就可以看得清清楚楚,她妩媚一笑朝着高台之上深深鞠了一躬,然后回到骏马身旁,亲昵的蹭了蹭马脸。
    之后的动作更是大胆露骨。
    贴着马身翩翩起舞,暧昧摩擦足以让人浮想联翩,陈竽看了一眼他陈家世代守护着的君主,那人早已魂飞九天外,只怕早已与那舞女翩迁多时了。
    苌楚跟着梅言及众师兄弟在幕后侯着,所在位置恰巧能看得见场里表演,眼前这一幕足以让他唾弃万分,看着舞女不知羞的用身子摩擦马背,腰臀晃动,柔荑掠过马腹,甚至往那不堪之处探去之时,苌楚闭上了眼。
    原来这庙堂之上居然如此肮脏不堪!
    苌楚对这当朝天子更是厌恶至极,想到稍后便是他们登台唱戏,同这个不知羞的舞女一样亦是取悦于人,心里愈发冷得发怵。
    陈竽同样被眼前这一幕震住了,他早知道当今圣上昏庸荒淫,却不曾想是如此无度,看着毫无天子威仪的君上直勾勾盯着舞女不堪的表演,再看看在座群臣刻意压制着的笑声,他忽然有一瞬的迷茫。
    这就是他和将士们抛头颅撒热血誓死守护的君王和国家?

    作者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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