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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字数:34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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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雾山城池,五更一刻,开城放行!
    薄雾中走来两条人影,在靠墙打瞌睡的老差役面前,喊了一声陆老九!
    青年少妇,短衫打扮,似江湖客!
    又不似,手脚粗糙布衣麻鞋,目光平和容貌无奇;青年拿把开路用的柴刀,少妇拿着油伞大腹便便!
    陆老九本想装睡,就听青年说,听说你有门路,能帮人挣些盘缠?!
    烟杆杵起帽檐,陆老九打量俩人,问你们听谁说的?
    青年说,听寒家庄的老木说过,也听附近镇上的人提过,只是没想到雾城这么难找,我们在山里转得差点迷路!
    少妇说,我们也想找老木,他的儿子有信捎来。
    陆老九敲敲烟杆,狠狠吸了一口,吞了烟雾后才说,每天进出那么多人,谁还记得老木新木,要不我带你们进城,你们自己跟人打听?!
    青年拱手说,有劳!
    等陆老九交班后,跟他走街串巷时,二人把底细交代了。
    青年叫龙铸,少妇叫雁晴,一对师兄妹,在寒家庄有间铺子,平日帮人打刀铸剑。这次出门是为寻矿,也顺便帮庄里人捎信。老木出门个把年头,儿子小木很是记挂,特地叮嘱他们前来探望。
    行至一处破院,瓦房悉数倒塌,只剩一个门楼,悬着一块被涂改过的牌匾:雾城第九镖局!
    师兄师妹面面相觑,院子哪里还能住人,陆老九竟是这般破落?唯有墙角一排竹子,倒是长得青青翠翠。
    师妹仰头看牌匾,师兄目光看竹根,有一处土被翻动过,枝丫还有一些鸟粪。
    陆老九在瞅牌匾,说真可笑吧?本来叫第一镖局,可惜有人不乐意,改了还非让挂着,镖局自此没了生意,我也只能当个看城门的!
    一阵沉默,三人立着。
    陆老九瞄着师妹肚子,说快生了吧?
    师妹嗯了一声,眼中泛起柔光!
    陆老九沉默半晌,说这里雾大,特别入夜之后,有身孕更要小心!
    又是一阵静默,师兄才又道谢,话虽不吉利,但好意提醒!
    待到华灯初上,陆老九带人出门,城池越发冷清,空荡荡的街巷,店铺作坊打烊,客栈酒馆关门,就连窑子都谢客,看得俩人面面相觑!
    陆老九背对他们,边走边沉声说,这儿有句顺口溜:不怕皇帝找上门,就怕雾山关城门。城门一关是孤城,千千万万鬼满城!
    师兄师妹,相互对视。
    一家铁匠铺前,陆老九拍拍门板,喊了一声老邹。
    门板开了半扇,铁匠老邹探出头。
    陆老九说,还有落脚地吗?
    老邹瞅瞅俩人,皱眉说老九,你看我这间铺子,还能塞得下人吗?
    陆老九望着老邹,话中有话说你瞎了?有妇人,孕着呢!
    老邹仍是为难,推脱说,不妥,往别处去吧!
    眼见俩人拉锯,师兄对陆老九说,不必为难,带我们认路就好!
    师妹瞅着墙角,明晃晃的刀,说买一把刀?
    师兄递她柴刀,神色平静说,不是有一把!
    师妹笑,说也是,谁能厉害得过你,神铸门的大师兄!
    老邹和陆老九对视一眼,竟然都不再说话了!
    铺子门又合上了,陆老九带着俩人,好一阵穿街走巷,最终停在一座黑漆漆的楼宇前。
    虽然两排迎客灯笼落满灰尘,但题着”蓬莱阁”三字的金漆牌匾,还能看出往日的气派辉煌。
    师兄仰头看着,说便是这里?
    陆老九说,这会子关门打烊,你们白日再来,就在这里候着,自会有人问话。等拿到了银两,记得带包茶沫子,人头费我就不拿了!
    待陆老九消失,俩人还站阶边!
    城中悬赏花红,雾湖的机关局。参与者五十两,破局者五百两。
    师妹转动油伞,说今晚探楼?
    师兄环顾四周,说等等再说!
    目光落处对面小巷,似有弦声从内传来。宛如江天撒下雪花,簌簌落落遮天蔽日,无风却又刺骨之寒,听得人心骤然冻结!
    少顷,一顶不起眼的小轿,两位不起眼的轿夫,巷口一拐消失不见,快得宛如阴风刮过。
    师妹啧啧,轿夫轻功不错!
    师兄瞟着屋脊,影子一闪而逝,手中似提酒坛,风中更有酒气,淡淡说,不止!
    一个醉鬼竟有这般身手,雾城卧虎藏龙不可小觑!
    师妹笑说,那就来对了,老木是锁匠,专门不挑好地方!
    师兄说,先找落脚地!
    镇中走了一圈,竟没一家开门。拍门也是不应,更别说是借宿。
    看见一家馒头铺,一个馒头一两银。瞟眼他们的麻鞋,老板连问都不问,直接就关上铺门。
    路过一间破屋时,师兄停下了脚步,说,就住这儿吧!
    塌得只剩残垣,一边临着河岸,湿气重得要命。
    师妹四下环顾,叹了口气说,比陆老九的破院还差,不过取水倒是方便了!
    捡了柴生好火,师兄靠墙阖眼。
    师妹也靠着墙,摸着自己肚子,戏谑说师兄,方才那是弦子吧?弹得好听?
    师兄闭目,半晌才说,太远,听不清!
    师妹啧啧说,我看见你皱眉了,师傅去世之后,还没见过你皱眉呢!
    师兄说,胡说!
    师妹笑,当下静默。
    这样的破屋,睡到后半夜,还被酒鬼叫醒!
    似要杀人一般,酒鬼几乎咆哮:谁敢来我的地盘撒野?你们这些妖魔鬼怪,兄长会把你们杀光,统统杀光一个不留!
    酒坛撞在墙上,手中只剩一片,酒也泼洒一地。酒鬼楞了半晌,又狠狠瞪师兄,最终扑了上去,却被师兄堪堪避开……
    一直累到酒鬼喘气,停了下来不再追逐,师兄才对师妹说走吧!
    浓雾渐渐升起,掩了桥下流水,掩了两岸木楼。俩人静坐阶上,又是风餐露宿。
    师妹抱着柴刀,眼神幽怨说,习武有什么用,连个落脚地都没!
    师兄盘膝打坐,闭着眼睛说,你要跟个醉鬼计较?
    待到天光大亮,铺子陆续开门,城中才有人气。镇民并不友善,要么目光凶煞,要么谄媚假笑,绝非一般彪悍。
    师兄跟人打听老木,大多数都置若罔闻,偶尔有几个说知道,稍加试探就知是骗子,无非是想捞些好处,甚至打师妹的坏主意,骗不管用就来强的,但都被师兄打倒不起!
    等到蓬莱楼门口,见到几个外乡客,看样子会些身手,跟他们一样盘缠用尽,也都是听说陆老九能帮人挣些盘缠,所以才进山到了这里。
    蓬莱阁白日看来,也是灰蒙蒙一片,似乎已经歇业很久。
    直到巳时已过,边门才出来一人,相貌装扮甚不起眼,录了众人姓名、籍贯,说隔日签定生死契,便能拿到五十两!
    纸张黄中带枯,肉眼能辨横纹;墨迹带着焦臭,似是发丝烧过。师妹使来眼神,纸质墨迹相似。
    师兄使回眼神,先别轻举妄动,再多打探情况。
    路过馒头铺时,热气腾腾开锅,一只一只雪白,竟让师妹停步。
    师妹说,老板,能赊账吗?
    仍和昨晚一样,从头打量到脚,老板翻白眼,鄙夷说,当雾城是啥地儿,画个圈圈给赊账,没钱就给我赶快滚!
    师妹瞅着馒头,揉着大肚子,打商量说,我们是来闯机关的,明日签了生死契,我们双倍还给你!
    老板瞅见了,越发轻蔑说,就你这肚子,还想来闯机关?不如跳崖死得快!
    师妹柳眉倒竖,一手叉着腰一手指他脸,村口泼妇似说,你骂谁,信不信我让你死得更快?!
    师兄拉住她,心平气和说,走吧,人家不肯赊账……
    师妹不肯走,摩拳擦掌说,师兄,让我揍他一顿,乖乖给我赊账!
    师兄拽着她,边走边说,别闹了,包里还有馕饼,在河里打条鱼,一样填饱肚子!
    往前走是一间茶摊,正好座落鬼屋对岸,外地客有三三两两,卖茶老汉还算客气,问他们哪里人,来雾城做什么。
    除了师兄妹,都说为挣盘缠。
    若是破了机关,五百两的花红,可谓一大笔钱;就不知谁设立的机关,又是谁给这么高的悬赏,怎会藏在深山之地?
    五百两花红的机关局,除了附近几个镇子,江湖几乎无人所知。
    卖茶老汉告诉他们,机关乃是颍王设置,前身只是一座墓殿,藏在雾气笼罩的山巅,据说暗合八卦阵法,后被颍王重新修葺,添置不少机关暗器,以此遴选精锐护卫!
    至于这位颍王,老汉知道不多,一年前奉旨驻扎雾城,随扈十二银骑和三百精锐,深居简出不常露面,偶尔在蓬莱阁宴请江湖英豪!
    外地客皆一脸震惊,确实听过有位皇子,一年前暴薨葬入皇陵,后被皇帝追谥颍王。
    陡然又想起蓬莱阁,十年前京城有过一家,楼的外观与其相近,迎客灯笼金字牌匾,后因销赃、杀人而被六扇门查封数年。
    外号獓鬼的楼主,数年来未曾抓获,武功高强行踪成谜,手段凶残血债累累,至今仍被六扇门和正道人士追缉!
    外地客谈到这些,大多数都坐不住了,胆小的拔腿就跑了,统共也没三、五个,茶摊一下清静了!
    除了师兄师妹,只剩哑巴和聋子。
    哑巴能听不会说,一直安安静静喝茶。聋子能说听不到,别人谈着雾城怪事,他只顾看着脚边水桶,里边几尾鲜活的鱼。卖茶老汉一早钓来,晚上回去一顿美味。
    师兄打听对岸的破屋,老汉说一家做弦子的坊子,几年前夜里突然起火,店主夫妇和伙计都被烧死,只有店主儿子逃过一劫!
    师妹狐疑说,醉鬼叫着兄长!
    卖茶老汉说,醉鬼也是外乡客,兄长就在鬼屋被杀,他一直想找到凶手,后来就疯疯癫癫,一喝醉就胡说八道,这里人都不搭理他!
    师兄问起店主儿子。
    卖茶老汉说,谁知道呢?都过去好些年头,多聪明伶俐的娃儿,跟他爹一样会弹弦子,出事后就被大伯接走,后来听说卖给人芽子!
    老汉叹息,说人心隔肚皮,谁想到亲大伯,能干出这种事?!
    末了,又告诫说,那屋子闹鬼,宁可睡大街,也别睡那儿。
    城内最大的鬼,应属那位颍王,明明葬入皇陵,怎又奉旨驻扎?!跟老木的失踪,又有什么关系?!
    师兄说,醉鬼来了几年,没准知道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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