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一百一十】岭山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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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九九站在岭山城中,那么大的一座城,极目望去纵横的小巷里空荡荡一片,一点声音都没有,他仰起头,正午的太阳晃着了他的眼,以至于他低下头的时候,眼前还闪着黑斑,让这隔绝了日光的道路更添了几分暗黑诡异的味道。
他在城里走了很久了,兜兜转转,绕不出去,也见不着人,他有些累,连着敲了几户人家,想要讨杯水喝,却无人应门,他忍不住便擅自推门进去,才发现屋子里有水有酒,有米有肉,却唯独没有人,快到傍晚,进了不知多少户人家,他才确定,此时的岭山城,是一座空城。
他不知道人都去了哪里,心中隐隐不安,他觉得自己需要马上离开,可他绕了一天都没有找到城门,每一条路互相纠缠,头尾相连,他仿佛进入了一个走不出的闭环,周而复始,不得其解。
直到圆月当中,他仰着头,看着那过于圆润的月亮,那阴冷的月光独独晒在他的身上,照得他湖水蓝的袍子似是泛着水面的波光,他看不清来路,也看不清去路,忽然一只手从黑暗中伸了出来,那是一只带着鳞光的手臂,柔软的仿佛一条鱼儿,轻轻地游了过来,那光滑没有骨节的手指,轻轻地纠缠住了他的手,又冒出的另一只手蒙住了他的眼,拉着他一路前行,他没有抵触,总觉得这拉着他的人没有恶意,直到牵引的力量停住,遮掩的手放下,他才缓缓睁开眼见到了城门。
厚重的铁皮门紧闭着,他一步步走过去才见到那粗壮的门栓,那不是他一己之力可以打开的,可这是一座空城……也或者并不是,他听到了身后越来越多的脚步声,一转头,发现原本的空城如今满满当当全都是人,如果那可以被称之为人的话。
无数残破的肢体在黑暗中缓步地游走,窸窸窣窣是摩擦发出的声音,听上去越发令人毛骨悚然。
“这里不开门。”一个士兵打扮的人走过来说,陆九九看着他把掉出的眼珠塞了回去,他的肚子打开,里面血肉模糊。
“这里怎么会这样?都没有活人了么?”陆九九问道。
士兵僵硬地看陆九九看的方向,尸块在无意识地游走,他回道:“天下乱了,人都死完了,哪里来什么活人。”眼珠子又掉了出来,刚捡起来,那眼珠子动了动,手握着得眼珠竟然凑到了陆九九眼前,又滴溜溜地转了一圈,“说起活人,这里不就是活人么?”
他这么一喊,那些已死之人缓缓地转过了脑袋,齐刷刷地看向了陆九九,齐刷刷地朝着这小小的城门洞子挤了过来……
陆九九醒来,就好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一身的汗,待完全清醒才发现周围的环境太过熟悉,分明是晓柳含烟里自己二楼的房间,他缓缓转身,月亮窗外,碧涛如怒,那老柳依旧端载着浓浓的春意立在那里,就连绿涛里守着他的人,也一如当年,他赶紧看了看自己,手长腿长,这才确定,不是梦,幽幽叹了口气,多希望黄粱一梦,再醒来便是当年的模样。
他见白无忧亮了眼睛朝自己飞了过来,他笑了,轻轻一跃,便一如当年一般飞了出去,果不其然,没一会儿便落入了软乎乎的怀中。
“你是不是疯了。”白无忧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一松手,他便稳稳地站在了地上。
他一把搂住白无忧,捂着眼睛,笑得厉害,笑得腰都要直不起来,在白无忧以为他疯了准备直接打晕带走之际,他忽然沉默了,然后轻轻地说:“小白,我有没有和你说过,唯有你,是我的光。”
白无忧最怕他说情话,总是要让人烧心挠肺,不知所措。
“那现在你能告诉我,为什么趁我睡着,要把我带回东望乡么?”非常自然地转移了话题。
“我老爹和老娘要成亲了。”
“诶?”
本来白无忧是打算在北岳待到陆九九苏醒的,可偏偏三眼乌鸦来传信说东望乡要办喜事,叫他速速回去,大抵就是他老娘说什么既然要复合,便要大张旗鼓的复合,最好闹得整个仙界都知道,让那凤夭夭及早断了念想,白家老三出了主意,不如再来行一次大婚之礼,老娘觉得好,当即拍板便选定了日子,反正像老爹老娘这样的仙界里的神仙活得久了整日里闲的发慌,总得找些什么蹉跎下岁月,难得有了理由还不得赶紧操办操办。
白无忧听北岳主君说起其他两国态度,说是他们放弃了讨伐南鹿,这下连唯一顾虑都没有了,便索性带着陆九九回了东望乡。
翌日,一大早,白无忧也不知去了哪里,倒是红姨传了个口信,让陆九九去春风小苑一叙。
陆九九本想去书斋先见见白家大哥,毕竟他也算是陆九九的授业恩师,如此一来便决定暂且推后,料想他也不会怪责。
他前脚刚迈出门槛,便有一盆水兜头就泼了过来,他一转身,脚步一晃,险险地躲了过去,这才看到拿着脸盆的黄小幺,没好脸色地瞪着他。
“你出尔反尔。”黄小幺咬牙切齿。
虽说当时他们有过约定,可陆九九并不觉得亏欠,毕竟是黄小幺骗人在先,再说……
陆九九不知从哪里拿出一个镂空香丸,只是里面的香粉已经没了,他早就知道黄小幺不可能轻易放过自己,当年一到南鹿便找人查看了一下香粉,果不其然,粉中混杂了慢性的毒药,只要长期携带,最长一年,便要魂归九天了,所以他另行配制了别的防追踪的香包,便倒去香粉独留了镂空的铜香丸。
黄小幺面上也不见得有半分心虚的模样,反而有些可惜似地啧啧两声:“可惜了那么多名贵药材,很多要在上仙界才能找得到呢。”他的手抓住了陆九九脑后的发髻,往后一拉,恶狠狠道:“只要有人觊觎四爷,我都不会让他好过。”
“你不怕我告诉小白?”陆九九颇为平静地开口。
黄小幺笑了:“你不是最擅长的就是瞒着他么。”他的手落在陆九九腹部,笑着说,“即使我在这里真捅你两下,你怕是也会忍着伤痛,一语不发吧。”正说着,手上真的变出一把刀,还来不及下手,就被一只黑色发簪狠狠地戳在了胳膊上,一瞬间身上的灵力源源不绝地流失,全部都汇入了陆九九手上那迷谷发簪里的黄色琥珀中。
“你这是什么法器?”黄小幺想要挣脱,却发现已经失去了力气。
陆九九的发簪上附着了红姨给的冰蓝香炉,那香炉本来就是吸食灵气加以炼化吸收的法器,如今了解了性能的陆九九用得越来越得心应手,干脆直接用来当做一件护身的武器,这下子算是派上了用场,见着黄小幺乏力倒地,他才拔下发簪又插回了头上。
整理了衣袍上新增的褶皱,这才轻轻跨过黄小幺横在路间的双腿,优雅地走出了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