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有九字就是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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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望山深处有个东望乡,说是乡,却只住着白家一大家子人,这一家子在深山里盖了一大片的宅子,分成大大小小几十个院落,这原本可以住上百人的地方如今却只住着不到二十口人,每一大户为了控制自家宅子里的自然景观还设些个小结界,这结界套结界的就导致很难使用法术进行瞬移,所以白家人从鸡鸣起床,到夜晚入睡,每日里总得迷路个两三次,得寻个路标才能回到自己的居所,这所谓的路标,正是最中间那庞大的七层宝塔。
这所谓的宝塔,外面看起来确实庄严肃穆,那琉璃华盖飞出八角房檐挂着铜铃,微风中发出渺渺铃音,远远看去倒是有几分悠然禅意,可事实上这佛意森严的宝塔并未供奉什么神佛,而是白家大家长白润泽的居所,这块地很大明明可以盖楼,平顶四角,宽阔舒适,却偏偏要盖八角宝塔,非削尖了顶,托颗宝珠,盖了个七层,貌似宏伟壮观,实则无用之极,顶上三层,几千年来,都空空荡荡,实在没东西可放,足可见造这塔楼的人纯粹是随心随性,才不管是否适合,用作何地。
一楼是会客的磬音堂,正东方墙面上绘一七彩琉璃灯盏,虽是画中之物,可这屋内的光却都是这灯盏散发,柔和白光,灼灼生辉,照得这一室通透,画下方有一小高台,高台上放着一镶金丝白玉的坐榻,榻中间还摆了一方同样的白玉茶桌,桌上的玉炉烧得壶中水沸腾不已,一只颇为好看的手握住了壶把,端起壶儿,将水浇在了刚刚装了茶叶的茶盏之中,没一会儿便茶香四溢,那只手没有半分犹豫,倒去了茶水,又加了一遍清水,这才放下了烧水的小壶,悠悠然地端起了茶盏。
端茶的人有一头雪白的头发,面上看着却绝超不过四十,相貌俊美,气质超俗。
他轻轻吹了吹茶汤,刮了刮杯里的浮沫,小啜了一口,那茶香留于唇齿,久久不散,待香气化开溶于喉咙,他才缓缓开口对厅中站着的妇人道:“你们清泽的茶果然是极品,这一担,我便留下来。”站在榻边上的男子听他这么一说,便走了下去,将妇人身边一担茶叶挑起,进了后厅。
放下茶盏,白发男子拿起桌台上一串紫檀的佛珠垂眼盘了起来,拨了一会儿珠子,见那妇人仍犹疑着不开口,便主动问道:“说罢,有什么要求?”
这妇人从未见过东望乡的神仙,第一次见,就深受震撼,高台上的人白发白衣,表情淡然,有一种超脱世外的仙气,让人不敢轻易亵渎,以致站了大半天她都不敢开口说话,更别提什么要求了,如今神仙亲自开口了,妇人赶紧拉着身边面黄的小儿跪在了地上,一张嘴,说的话都打着颤儿:“我家连生了八个丫头,难得才有这一个男丁,没成想却天生体弱,村里的先生说,他是前辈子造了孽,今世来还,除非有神仙赐福,否则定活不过十岁。”
他拨着珠子,问道:“如今多大了?”
“下个月就十岁了。”妇人老老实实地回答。
神仙斜眼扫了一眼那小儿,说是十岁,可看模样不过五六岁,瘦骨嶙峋,面容蜡黄,印堂处还埋着一圈黑煞,幽幽开口:“你是要用一担子茶叶,换你儿子的命啊。”
神仙语气依旧是平平淡淡,妇人一听却惊出了一身的冷汗,赶紧连连磕头:“不不……不是,若神仙救了小儿,我清泽的茶便供应不断,清泽的人也听候东望乡差遣。”
“我倒也不是贪图什么茶叶,不过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这孩儿虽然有前世罪孽,不过也罪不至死。”捻着佛珠,神仙走了下来,在孩子眼前站定,道,“抬起头来。”
那娃儿仰起脸,望着他,才这么一眼,便兴奋地扯着母亲道:“神仙原来这般好看。”近看果然漂亮得不似凡人。
神仙也禁不起夸赞,微微一笑,摸了摸娃儿的脸:“看你如此懂事,我便给你个法名,赠朵白莲吧。”
妇人一听,不禁喜上眉梢,又是接连磕了几个响头。
“他身上有劫,名字越普通越好,他在你家算是排行第九,便叫小九……”
“叫什么都可以叫小九不行。”神仙的话没说完,就被打断了,从南方焰门走进来一个粉衣少年。
看到这人神仙也头疼,他无意识地加快拨动佛珠,问道:“无忧,你今日来磬音堂所为何事?”他平日里可从来不来这儿的。
白无忧挠了挠头发,笑道:“我这不是想去听风苑,走错路了么。”听风苑在东南边,他却在南边绕得晕头转向,等反应过来,已经浪费了大半天,这才寻到塔楼,准备借个道。
“那你快去吧。”说完有些烦躁地挥了挥手,恨不得他赶紧滚蛋。
白无忧抬脚走了两步,想想不对,又绕了回来,望着盯着自己发傻的小孩儿,道:“老爹,他不能叫小九。”
神仙翻了个白眼儿:“那九儿。”
“也不能叫九儿。”
“那九九。”
“也不成。”
妇人生平第一次看到神仙炸毛,那原本服帖的白发,随着这番对话缓缓地往上漂浮。
“你到底要干嘛?”神仙原本淡定的神色散去,面颊上染上了怒意,看着就好像凡人家里被不孝子气得七窍生烟的老父亲一般,周身仙气也被小子逼得不见丝毫。
“反正有九字就不行。”白无忧硬气地挺直了腰杆。
“是我起名字,不是你。”
白无忧一把抓起了还在地上看神仙吵架的妇人:“他给你啥,你让他起名儿?”
妇人愣愣地回答:“白……白莲……”
“我赠红莲。”
神仙也傻了:“你是不是疯了?”
白无忧做了个鬼脸,气得老爹甩袖子直接不管了,他才抓起小儿枯瘦的手腕,得意地说:“你那么瘦瘦小小的,就叫小幺吧,你们家姓什么?”
妇人赶紧答姓黄。
“那就是黄小幺。”说完抬起右手,两指一掐,指尖飞出一滴鲜血,绕成血丝,凝出一朵血红的莲花,那指尖落在小儿眉心,红莲顺着痕迹钻了进去,一时间微微红芒包裹住孩子,不过片刻功夫,那瘦弱的身子竟然丰盈了许多,蜡黄的肌肤也稍微正常了些。
妇人见状喜极而泣,扑过去就抱住了自己的儿子,哇哇地哭了起来。
白无忧干完活,背着手就往东南边风门走去,那小孩不知道母亲在哭什么,只是望着白无忧的背影,喃喃道:“真好看。”
挑茶叶的少年刚走了出来,就被神仙叫住。
“春之,无忧那小子凝了朵红莲,极耗气血,你跟过去看看,有没有事。”
少年点了点头,跟了过去。
白无忧一边走一边嘀咕,差点就被老爹用几筐子茶把那小家伙的名字给卖了,这可不行,以后要盯紧那个馋嘴的家伙,省得给人乱起名。
想起那个小家伙,不过两日他就要来了,也不知送他的礼物,他可满意。
这想着想着,脑袋就晕乎起来……
春之赶到险险地接住快要倒地的身子,叹了口气:“四哥儿,你这反应也委实慢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