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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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承浚!”牧之爆喝,他从未这样气过,从未这样恨过。
之前晏承浚的所作所为,只是伤了他,没关系,谁让他真的爱这个男人?可现在,发疯的晏承浚开始伤害更多的人,因为自己的优柔寡断,给了晏承浚伤害无辜性命的机会。他不能饶恕自己的这份犹豫,害惨了这么多人。
牧之拔出腰间的匕首,倾身对着晏承浚的心口刺了过去。
晏承浚看着那道锋利的光芒逼近,轻轻笑了一下,抬眼看着越来越近的牧之,张开了双臂。牧之手腕一抖,在刺进他心脏前,硬是逼着自己抬高手臂,利刃入体,匕首伤了晏承浚的肩膀。下一秒,牧之便被抱了满怀。
耳边是晏承浚的叹息,他说:“阿曌,让我抱抱你。”
“别动!”牧之喊着,忙用手帕去堵他流血的伤口,蔓延的猩红那么熟悉,曾经他也这样浑身是血的躺在晏承浚的怀里,那时的晏承浚抱着自己,心里也如自己一般这样痛、这样难吗?
“阿曌,你会理解我的。”晏承浚松开他,因为疼痛,飞扬的眉紧紧皱着。
“我不懂我不懂!”牧之一边按住伤口,一边摇头,眼前的世界模糊一片,只有流着血的晏承浚那么清晰,“你做这些事到底是为什么?晏承浚,你不要发傻了好不好?我不赶你走了,你收手好不好?你让我出去,我来护着你!我是皇帝,还能护不住你平安吗?他们再恨你,也不敢忤逆我的意思!晏承浚你收手吧!”
“傻阿曌,你才发傻。我手握兵权,你把边关交给谁能放心?况且这一年多,朝中被我打压的那些人,没有一日不等着我登高跌重的那一天,我退了,你能护住我吗?到时他们联名上书,要你处死我这个乱臣贼子,你是顾着朝廷百官,还是顾我?”因为太疼,晏承浚唇角的笑非常勉强,但他还是用完好的那只手臂把牧之环在胸前,“阿曌,你现在不理解我,但以后你总会明白的。你比我果断,当我知道我的父兄含冤而死的时候,竟没有勇气去对付你。你刚才毫不犹豫地刺过来的时候我就在想,真不愧是阿曌啊,一瞬间就下了杀心。”
牧之咬着牙,把匕首仍在地上:“我没有!我没想杀了你!我只是……我只是……只是太难过了,我一无所有,孤身一人……”
“谁说你一无所有?你是一国之主,天下财富皆是你的,你怎会孤身一人?天下万民皆是你的子民。”晏承浚一字一句,把当日他说过的话,又还给了他。
“不!”牧之胸口像被打了一记重拳,憋得他喘不上气,眼泪顺着脸颊淌下来,呼吸间是淡淡的腥气,“你闭嘴!你怎么能这么报复我!”
晏承浚松开他,眼睛紧紧地盯着牧之,像要一寸一寸地把牧之刻进心里:“因为我想让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牧之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他反手抱住晏承浚,抽噎道:“我只知道我们不能再这样互相折磨了!”
晏承浚拍了拍他,站起身:“好了,你是皇帝,这样太有失身份,快点整理好自己,该出去了。”他说着替牧之擦干净眼泪,又擦干净他手上的血。
“你的伤……”牧之看了一眼那个伤口,他出手时就后悔了,根本没用力气,现在伤口已经凝血,只是晏承浚的衣服上斑斑血迹不好处理。
晏承浚摇头:“没事。”便出了踏春馆。
牧之看着他挺拔的背影,心里的悲伤无奈如月夕的潮水,渐渐漫过他的躯体,堕入深渊。
他很快等来了姜舒的回信。他实在对郁郁寡欢的风隼没有办法,只好写信向姜舒讨教,姜舒回信只说了两句话:“天空之主是割舍不了自由的。我很快会再去顺国。”
风隼没有等到姜舒来的那天,新年第一场雪飘落的时候,它永远睡在了莹白的世界里。牧之抱着它,感受到它僵硬冰冷的躯体不复往日柔软,有力的双翅再也无法展开,油亮的羽毛也黯淡无光。
天空之主是不能被困在方寸间的。
牧之擦干眼泪,觉得心里有一个东西和风隼一起远去了。这只猎鹰象征着的自由,同它凋落的生命一般,成为牧之可望而不可得的东西。
冬日的雪一场又一场,被冰封住的除了大地万物,还有牧之的心。他不再在心里反复纠结,反复提问,那些日日夜夜搅得他不得安宁的思绪,刺得他疼痛难忍的往事,在这一场纷飞的雪中,慢慢慢慢成了他心里结疤的伤口,摸起来坑洼不平,但终于不再溃烂流脓。他不再出去,春秋殿成了他活着的坟,困住他的不是别人,而是他自己。
他握着手炉站在殿前痴痴看着银装素裹的巍巍宫墙,柔软蓬松的毛领裹住他越发瘦削的下巴,称得他如风雪里快要被压垮的翠竹。
“牧之牧之!”有人快活地喊他。
牧之回过头,眼前一花,突然从房梁上跳下来一个人,还没看清楚是谁,就被那人迎面扑了满怀。带着风雪寒气的怀抱意外的热切,牧之吓了一跳,细细看了,才发现是姜舒。
“你怎么……”
“冻死我啦!”姜舒毫不见外地把殿门关上,一溜小跑冲到火炉旁,给自己倒了杯茶,咕嘟咕嘟灌下去,搓着手冲牧之笑,“怎么样?意不意外?惊不惊喜?”
意外是挺意外的。牧之在心里嘀咕。
“你又是偷偷跑来的?”梁上君子,怎么想都不是正大光明来的。
“我收了你的信,实在放心不下,就来看看。”
牧之心下黯然,干巴巴地说:“真是抱歉了,风隼……”
姜舒愣了一下,看着牧之许久,笑意也渐渐淡了:“你瘦了好多。”
牧之给他重新到了热茶,春秋殿现在没多少宫人,他赶出去了不少,只留了三五个做些粗活儿。此时内殿就他和姜舒,烧水、泡茶,他自己做着也不觉得无聊。
“我听说你前阵子病了,现在可大好了?”
“你消息挺灵通。”牧之透过袅袅热气,抬眼看他,“暗探放了不少啊。”
姜舒嘿嘿笑了一下,有些尴尬:“这不是……放心不下嘛……”
“我挺好的。”牧之没再纠缠羌国暗探的事,淡淡点头。
“我还特地给你带了好些药材,不过我是偷偷来的,带不了太多,东西都在客栈里,明儿给你拿来。”
“真的好了。”牧之无奈,他还是会偶尔咳嗽一下,不过比起严重的时候已经好了许多,他不乐意喝那些苦涩的药水,每次喝了都反胃作呕,连带着胃口也差。所以自从晏承浚不再盯着他喝药之后,他就停了药。好在他还年轻,停药了也没有复发。
姜舒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和眼下的青黑,心里默默叹口气。这人比他父皇还固执,难道天底下当皇帝的人都这么犟?
“我看你脸色不太好,是为鹿泜国的战事忧心?”
牧之手里的动作一顿,倾倒出的热茶撒了出来:“什么战事?”
姜舒不由捂住嘴巴,下意识知道自己说错话了。
牧之紧紧盯着他:“顺国和鹿泜国开战了?”
他已经没有自己人去打探消息,和前朝断联许久了。近日晏承浚也不怎么过来,即使来了,也绝对不会跟牧之谈国事,现在外面的一切事情他都一无所知。
“姜舒,你如果不想让我彻夜难眠,就老实告诉我。”牧之叹气。
姜舒在心里抽了自己两巴掌,才说:“从去年十月份开始的,已经断续打了三四个月了,不过你放心,晏承浚是刀尖里滚过的人,你们至今没吃什么亏。”
牧之没被他安慰到,先皇在位时,也同鹿泜国交战过,那次是晏承浚的大哥领兵去殷州御敌,打了两年多,因为鹿泜国国内突然爆发了蝗灾,辎重受损,才退了兵。鹿泜国有一个非常神勇的武将,名叫陆燃,他不但武艺高强,且熟读兵法,这么多年,能和顺国晏家抗衡的男人,只有一个陆燃。
牧之霍然起身,打开殿门,让守在门口的宫人传话给晏承浚,他要见他。
“牧之……”姜舒打量他,“你没事吧?”
牧之摇头,他脑子很清明,只是觉得特别累。累得一个字都不想多说,可又不得不强撑起精神继续做他的行尸走肉。
晏承浚直到天色黑透才到春秋殿,牧之已经睡下,听见脚步声,起身披了外袍点亮了内殿的铜灯。晏承浚脱下大氅递给一旁的宫女,眉眼间满是疲惫,乌黑的发上落下的雪在温暖的室内化成了水,浸湿了他的发梢。
作者闲话:
故意拖更五天居然没人催我
泪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