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一凝这次栽了。
    他再不甘心也是枉然。
    他承认，自己是小瞧世家子了，尤其是太不把赵狩当回事了。
    在陈九走后，他就不再躺在地上装晕，人生不如意事常在八九，他不是那种遭受了挫折就一蹶不振的那种人。
    彼时，赵狩携人拦在外面，他在内，但他浑然不惧。
    “这一局，重新开始。”
    在屋内暗暗说定，他随意从宅子中收拾了一下衣服，就匆忙从宅子后院离开，消失在茫茫人海中。
    沈一凝出身不行，但能以一介白身谋算仪鸾司荣南卫，只因他年少有奇遇。
    改头换面，即将离开赵家庄时，他抑制住回头的冲动，只是面有异色，眼神恍惚，又忆起了当日的场景。
    当时他也是一时心血来潮，离开赵家庄，半路进到山上遇到吃人虎豹，好不容易摆脱却是四肢酸软，遍体鳞伤，几近昏迷，他差点以为大好年华就要全数付诸此地。
    突然不知怎的，他好似听到有一个沙哑难听的声音在唤他。
    而后，他强忍着昏厥过去的欲望抬头，看见的是一具悬空的黑袍枯骨。
    那枯骨本该面色可憎，但沈一凝莫名觉得对方亲切。
    “可怜的孩子，就快死了……”那个那具枯骨胸腔之中有声音传出，奇怪的是，他的话很像是幸灾乐祸，沈一凝竟只听出了怜悯的意味。
    枯骨嘿嘿一笑：“你想活着吗？”
    “我当然想活着。”沈一凝不愿意放过任何的希望。
    但枯骨显然不怀好意：“我不是指这个，我指的是，你见到了我——一个超脱世俗的方外之人，难道就只是想活着吗？”
    对方循循善诱：“今日属你我有缘，我有一法，可得长生；孩子，你想长生否？”
    沈一凝出身卑贱不代表眼神不好，修炼能把自己修成冢中枯骨的家伙，绝对不是好东西，他要是一个回答不好，不仅要把自己的命丢在这里，说不定还要落个魂飞魄散，再无轮回转世的下场。
    枯骨自称是冥真人，他身上黑袍非古朴腐朽，反而焕然一新，骨头干瘪，宛若黑铁。
    真人凝视着沈一凝的机灵面相，啧啧称奇：“我不会看错的，你小子看似端正平和，正人君子，实则面白心黑，奸滑如铁。”
    沈一凝要是心中一惊，浑身寒意。
    他不是惊讶于对方如此了解自己的秉性，而是这老者应该不是第一次见自己，估摸着在暗中观察已久。
    他更不敢造次，开口问道：“前辈需要我做什么？”
    冥真人哈哈一笑：“你这小子倒是滑头，我只是问你要不要求得长生啊。”
    沈一凝对这话是半点不信，他再度开口：“长生啊，我当然是想的，但我更想知道，代价是什么？”
    真人仔细打量了对方一番，又再度大笑道：“你这小辈怎得婆婆妈妈，你说要长生，我给你便是，问什么代价。长生是何物，把一百万个你卖了都付不起，所以，长生在我这儿，没什么代价。”
    前辈高人，路遇濒死蝼蚁，强给长生，还说没有代价，天下有这么好的事情？
    这是在把自己当傻子糊弄吧。
    沈一凝不禁笑出声来，扯动身上伤势，疼得发颤，顿时再也笑不出来。
    到底是超凡脱俗的存在，连谎话都懒得对人编纂了吗？
    冥真人有恃无恐：“今日你愿在我这儿求长生，不仅身上伤势全消，日后还能权倾朝野，掌控一方，但要是不愿，就在此地等死吧。”
    捂住自己的伤口，沈一凝静静地感受着生机流逝的恐惧，闭上双眼，一字一顿：“我！不！愿！”
    那是他第一次昏了头，想要学话本上的英雄慷慨赴死。
    结果就是他被冥真人骂了个狗血淋头，长生之法硬塞到他脑海里。
    沈一凝事后想起，总觉得自己是何苦来哉。
    回忆结束，沈一凝望着高高升起的朝阳，深吸口气：“赵狩，总有一天我会回来的，到时候咱们再做过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