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一凝到家推开门，嘈杂的声浪向他袭来。
    他脸色有些微妙。
    外人皆知，他家中只有老父老母，但此时，他老父老母的身影不在这里，屋内的人全都是些穿着怪异的陌生脸孔。
    如果赵狩在这里，那么他大概能从着装上认出，这是他们大魏朝廷专辖怪异和江湖乱党的部门，仪鸾司荣南卫的打扮。
    沈一凝家世是不好，但不代表他没本事往上爬。
    主动接触怪异，主动提出收留政治斗争失败下的仪鸾司荣南卫，借此搭上仪鸾司的武者，成功走上修炼道途就是他这些年努力钻营的成果之一。
    这次回到家乡，他正好接到接应陈大人在荣南卫的心腹部队任务，一旦成功，他立刻就能拿到仪鸾司的正式编制，抱上陈大人的大腿。
    因为他在家乡既无人脉，又无钱财，他想了想，决定去赵府打秋风，最好能再在赵狩手里拿些盘缠。
    出发前，他信心满满，去了才知道，赵狩年长了一些，已经不是从前那般好糊弄，但他仍有信心，只要再给他一些时间，他保管叫赵狩旧情复燃。
    荣南卫中陈大人的心腹姓陈，名九，是陈大人的乡党，平日里就最受陈大人器重。
    其他人还稍微顾及点沈一凝，这个陈大人目前相当看好的年轻人的面子，他可以半点不在乎，见沈一凝回来，揶揄道：“你不是说你那小情人对你死心塌地吗？怎么我从别人那里听说，你这趟进府受了冷落。”
    此话一出，沈一凝心中一凛。
    就知道陈九他们在镇子里有他不知道的眼线。
    他在赵府被赵狩冷落的事情，竟比他还要到一点到达陈九的耳朵中，看来陈大人并不像他表现得那么信任沈一凝。
    沈一凝脑海里回想着赵狩冷漠的眼神，嘴里却说道：“有点麻烦，我之前不告而别，他必定是心里恼了我，需要我费一番功夫。”
    “你有信心就好，”陈九这等人物，只把乡下的人和事当作笑话来看，闻言也没有在意，话题一转说道，“不过沈大，我要提醒你一句，我们在这里多待一天，就要多承担多一天的风险，你也不想到最后鸡飞蛋打对吧？”
    陈九的语气有些居高临下，但沈一凝只是低头道：“我心理有数。”
    “你最好是。”
    陈九甩下一句话，便去了里屋休息。
    沈一凝的神色中并无半点气恼，他对眼下的状况早有预料。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现在不过是被人说几句，算不得什么苦。
    如果一定要说苦的话，就是放下尊严去找赵狩却被他断然拒绝，这让他在赵府下人前失了面子。
    他回到耳房，抹黑点起一战油灯，黄泥与干草混合搭建的房墙上只有一扇小窗，此时从里面关着，油灯的光线照耀着，尘埃在光线内微微荡漾。
    这是他如今住的地方，稍微好一点的主屋都被陈九他们占据了。
    屋内都是一些木质家具，掀开床前黄葛布织造的深黄色帐幔，沈一凝脱下草鞋，准备趁着时间还早多休息一会儿，凌晨他还要跟那些荣南卫出去打听情报。
    他闭上眼，慢慢想着未来的谋划。
    待被陈九手下叫醒的时候，沈一凝从床下摸出一个饭团，这是父母在自己临走前通宵为自己做的。
    他缓慢地咀嚼着，这饭团很难吞咽，里面有细小的谷壳，他只能尽量多咀嚼一会儿才能吞下去。
    太难吃了。
    如果是在赵府，赵狩根本不会让他吃这样难吃的东西。
    他会为自己送上精心烹饪的美食，会送上熬煮得滚烂的美味汤羹，除了会用那种深情到令人反胃的目光盯着他，那儿简直是仙境。
    说真的，如果赵狩只是把他当成一个关系亲密的兄弟、朋友，沈一凝不介意维持这段虚假的友谊，但赵狩对他步步紧逼，还称他为“旭日般的光芒”，这太可笑了。
    沈一凝这个人为了往上爬，一路走来，利用，背叛，算计，什么阴损手段没用过？
    赵狩居然肤浅地认为他公明正义？
    沈一凝平生最瞧不起的就是这种识人不清的蠢货，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他对赵狩的厌恶无以言表。
    如果不是现在需要利用到他，沈一凝保证，他永远不会出现在赵狩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