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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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字数:27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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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年的气氛随着越来越多的人外出工作而渐渐散去,热热闹闹的生活恢复了平静。
电视上各种各样的晚会不停地重播,陈小饼拿着遥控器反复调台也找不到一个喜欢的节目。
正想掏出手机打把游戏,陈妈妈一脸凝重的走了进来。
“小饼,你收拾一下,跟我去趟尤家。”陈妈妈边说边进了屋,出来时一身素色衣衫。
“你也去换身淡的,穿正式点。”陈妈妈嘱咐陈小饼道。
陈小饼听话的去换了白衬衣,黑西装裤子和黑皮鞋。
陈妈妈又去隔壁叫上杨净竹,三个人开车去了小镇另一头的尤家。
车上,陈小饼看陈妈妈脸色不对,有些犹豫的问道:“妈,怎么突然去表姨家?前几天拜年不是才去过?”
陈妈妈话还没说出口,眼泪就先下来了:“聚诚出事了。”
陈小饼赶紧拿纸巾给妈妈擦眼泪:“出什么事了?”
“有家私自卖烟花爆竹的小商店起火,为了救人,聚诚,聚诚毁在里面了。”陈妈妈哽咽着,眼泪花了妆。
杨净竹握着方向盘的手都抖了,陈小饼不可置信的望着陈妈妈,两人皆是难以相信。
尤家是陈妈妈的表亲家,陈妈妈和尤家妈妈是表姐妹,感情很好,两家时常往来。
尤聚诚是尤家大儿子,服完兵役后转入了消防大队。
小学,初中他们都是同学,虽然不是很好的那种朋友,不过因为双方母亲的缘故,玩得也还不错。
当初听到说尤聚诚去了消防大队,陈小饼还和杨净竹说过当消防兵很危险。
陈妈妈这样一说,陈小饼心里很难受。
以往看电视,播放消防队员冒着生命危险灭火,救人,可那都是在电视上,即便看到有的消防员付出了生命,会为他难过也感觉离自己很远。
现在,这样的事情就发生在自己身边,还是自己很熟悉的人,难以言喻的苦味蔓延在嘴里,陈小饼一时之间不知道应该说点什么。
转眼就到了尤家门口,杨净竹去停车,陈小饼搀着陈妈妈去敲门。
“谁?”尤爸爸的声音沙哑响起。
陈妈妈抹干眼泪,轻声答道:“姐夫,是我。”
门开了,尤家小女儿尤聚蓉拉着门喊了声表姨,看清是陈妈妈,陈小饼和杨净竹,这才放开门让他们进去又马上锁上。
陈小饼奇怪的问她:“这是做什么?又什么人不让来的吗?”
尤聚蓉双手在身侧紧紧握拳,气到颤抖:“哥哥牺牲后,电视里报道了,我家的地址被人查到,昨天有记者来敲门,说是要采访烈士家属。我们拒绝了,他们就守在门口,一出门就围上来。”
杨净竹气愤的道:“太过分了!我出去赶他们走!”
尤聚蓉摇摇头:“没用的竹子哥,我爸赶了他们好几次都没用,我妈今早想去买菜,被他们拦住追问我哥的事,我妈情绪本来就不稳定,晕了过去,他们还拍照。”说着就哭了。
陈小饼简直不敢相信世界上有这么恶意的人,这种恶意还是对准了一个刚刚救人牺牲的烈士的家属!
“那你们这两天一直没出过门?”陈小饼问。
“出去干什么,出去在一遍遍的听他们说我儿子死了吗?”尤爸爸坐在沙发上低着头,双手捂住了脸。眼泪从他的手指缝隙中低落,打在心上,打得生疼。
尤妈妈哭泣的声音从里间不断传来,间或夹杂着陈妈妈的安慰。
整个家里的悲伤沉重,压得人窒息。
敲门声突兀的响起,外面的敲门者丝毫没有顾忌的大声喊到:“老尤,开门呀,市里领导来给你送奖章。”
尤爸爸猛地抬头,眼里全是血丝,脸上狰狞的吼道:“滚!谁要什么破奖章!给我滚!”
门外另一个声音劝道:“您是尤聚诚的父亲,这是国家颁发给他的英雄奖章,他不在了,您应该代他收下。”
尤爸爸冲到门口,猛地拉开门,朝外面骂道:“他不在了,你烧给他,我不收!英雄?他是国家的英雄,不是我家的!我家只有个不孝子,死了!已经死了!”
尤爸爸颤抖着手,从门后面拿出扫帚,赶人:“你们都走,都走!”
最先喊门的是个中年妇女,是附近的邻居,小心眼,爱计较。
去年因为一点小事和尤妈妈大吵了一架,被尤妈妈骂得一年多没敢来惹尤家。她一边往后退躲开尤爸爸的扫帚一边说:“哎,你怎么打人啊你,亏你儿子还是烈士呢,你怎么这么没素质啊你,国家给他奖章那是表扬他,你这怎么做父亲的?”
尤妈妈站在门口,流着眼泪,声音冷漠:“就因为我儿子是烈士,我家就要受你们的气吗?我儿子不是烈士的时候,你敢来我家门口大吼大叫吗?现在你倒是敢了。”
那女人还嘴硬:“你这话说的,我怎么给你家气受了?你儿子评了烈士这不是好事么。人家领导把奖章都送到家里了,你们这是什么态度嘛。”
尤妈妈眼里全是冷光:“原来评烈士是好事啊,那我把这好事让给你儿子吧,另外我还祝福你也能评个烈士,这样你家就全家都是烈士了,天大的好事啊。”
中年妇女彻底炸了,尖声叫骂:“陈美香!你个贱货你敢咒我儿子!你别以为老娘怕了你!我是看你可怜!我呸,你活该死儿子!”
两个女人眼看就要动手,正和尤爸爸拦住围上来摄像的记者的杨净竹连忙让陈小饼过去挡着那个女人,保护尤妈妈。
几个市里来的领导尴尬的站在一旁,不敢出声劝阻,他们在镇上问路,正好遇到这个女人,她热情的要带他们过来,还以为是尤家的熟人,结果确实是熟人,却是这种”熟人”。
陈妈妈着急的挤开看着门外手足无措的尤聚蓉,站到尤妈妈身边,大声呵斥:“孙丽丽,侮辱烈士,侮辱烈士家属,你是想去蹲几天大牢是不是!就凭你刚刚这些话,我们随时可以告你!”
“告啊,你去告啊!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大的本事!你以为烈士就能随便让人蹲大牢了,欺负我没读过书是不是!还让我蹲大牢,来啊,谁怕谁!”孙丽丽丝毫不让的顶了回来。
市里来的人中有个小青年,实在是听不下去了,站出来拉住孙丽丽的胳膊,道:“大婶,你刚刚说的话要是上法庭,你确实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孙丽丽甩开胳膊上的手,回头正要骂,一看是市里来人说的,立刻就哑了。
这几个人问路的时候就说了他们是市政府派来的,市政府的人都这样说,难道尤家真的能告?
尤妈妈看孙丽丽没再出声,也不咄咄逼人了。叫上尤爸爸他们,回屋关门,把人挡在了门外。
门外几个记者正在奋笔疾书,摄影师扛着的摄像机从尤爸爸出来后就一直在拍。
小青年得到上司示意,走过去让摄影师交出录像带。
“你们都是哪个电视台的?还有没有做人的良心?这家人现在是什么情况你们不知道吗,净往人家伤口上撒盐。记者本是民众喉舌,你们做不到就算了,最起码做人的底线也没有了吗?”
几个记者中有的愧疚的交出了录像带,还有的满不在乎的狡辩,试图带着摄影师走人。
市里来人中的一个中年男人皱起眉头,拦在了前面:“是想让我叫人查出你们是哪个电视台的人约谈你们台长吗?还是报社的社长?”
记者终于乖乖交出所有录像带,承诺今天的事情不会报道,市里的几个人才放他们离开。
等记者走了,小青年拿着个盒子问中年男人:“李副,这枚烈士奖章怎么办?”
中年男人叹了口气,正要说什么,杨净竹开开门走了出来,他接过小青年手中的盒子,道:“谢谢你们赶走了记者,我婶子他们现在情绪激动,这个奖章我先收着,你们也走吧。”
说完就拿着盒子进了屋,门又关上了。
市里的人互相看看,中年男人率先上了车,其他人也跟着坐上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