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卷 残妆 第61章 袅袅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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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后。落雪阁。
“娘!娘——”
夕颜放下手中的书卷,不得不面对这声声甜蜜蜜的呼唤,看着蹒跚跑过来的小泥娃儿,张开双手,笑得宠溺与纵容。
小娃儿嗅到娘亲香香的怀抱看到美美的笑颜,小嘴儿咧得更开了,呜呜吼着就想往上扑,却在好不容易跑到跟前时被一只细细的手指抵住了额头,任他怎么扑腾就是不能扑进娘亲怀里。
夕颜好笑地看着这只小泥猴子在自己手指前划拉着短手短腿,笑得愈发开心了,偏嘴里还故作惊诧地嚷道,“天呢,这是谁家的孩子呀脏死了……”
常喜在一旁乐得笑出了声儿,也凑着打趣,“这还不是娘娘您自个儿家的孩子……”
“咦?真是我家宝宝吗?”左看看,右看看,啧啧有声,“不对呀,我家宝宝有我这么美的娘亲怎么可能长成这样儿呢?不是不是,谁家的小孩冒认我家宝宝呢……”
“娘~呜呜,娘——”宝宝奋力地蹬腿无果后,眼珠滴溜一转便收了勇猛作风,立马换上柔弱之姿来博他那无良母亲的同情。装无辜小白兔倒是装得真像,可这宫里谁不知道她家宝宝可是大名鼎鼎的小灰狼啊。瞧这小嘴扁得!瞧这大眼水灵得!吼,自个儿下的就是不一般!那可真是极品中的极品啊!!!
夕颜笑得美美的,拿出帕子擦他脸上不知哪里蹭来的泥。“宝宝今天都学了些什么呀?”
宝宝仰着小脸很是骄傲地答道,“今天学了首诗……”
“哦?宝宝学了首什么诗呀,念给娘听听好不好?”
“好!”宝宝答得豪气万分,然后学老师的样子负起手玩儿深沉,“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夕颜给他拭泥的手指顿了顿,然后继续含着笑听宝宝稚气的声音背着那首显然以他的年纪领略不了的经典。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分娩那天的很多事她都不记得了,不知道那些画面是因为她的疼痛而破碎,还是她的身体自动选择了遗忘。那让她几乎死掉的一天,除了漫天的无止无尽的疼痛,依然还残存在她记忆里让她忘怀不掉的便是那抹镌刻于心深处的天青。
他深锁的眉头,他白得有些泛青的手指,他手间握着的小刀针线,他不时为她擦拭淋漓的冷汗,他温言细语地一直与她说话,他要她不要睡,他说要睡也得等到亲眼看见宝宝了再睡……
她确实做到了,不知是因为他一直都在身边,还是因为她想看到宝宝安全降生的执念,当他将那个粉粉的还在嚎哭的肉团放到她脑袋边的时候,她的笑里噙着多少泪,就在她了了牵挂松懈下来的那一刻,他却忽然低下头来吻了她,在她的唇际流连辗转,诉说多少相思,多少缠绵……
“不要睡,答应我不要睡……再坚持一会儿,再一会儿就好……曦儿,不要放弃,答应我……答应我好不好……”
“……好……”
她不想看他脆弱的样子,她怕见他落泪,他一直都是温文如玉的谦谦君子,怎可为了她这样的一个女人露出这样的表情……她怎么会死?她可是夕颜呵,穿越千年来到这异世的一缕幽魂,怎会如此容易地死去?
于是,她活了下来。
活着看香儿被杖毙,活着看怜心被贬谪,活着看皇后被废黜。
香儿是皇后放在她这里的眼线,她一点都不奇怪。当初那碗让她中毒的燕窝粥,除非云妃蠢到脑子进水,不然谁会在皇上还留在她跟前的时候在自己送的食物里下毒?除了接手的香儿,还真没谁有这个本事往她的吃食里添东西!可皇上需要云妃是凶手,那云妃就只能是凶手,要怨就怨朱相在朝堂上太不懂放权!
怜心怎会无端出现在大腹便便的她的跟前?怜心小小年纪又怎会对她生出这大的怨恨?若不是有人指引,若不是有人教唆,她还不信这样一个啥都不懂的女娃儿会晓得用手肘狠狠撞她的腹部!皇后呵皇后,你就这么自恃安妃死后皇帝不会轻易动你的位置么?你依仗的是什么?太后是你的亲姑姑?李相是你的亲爹爹?愚蠢!皇帝既然拿了朱相开刀又怎会不动你李相?!佞臣,外戚,这可是每一朝英明天子都忌讳的东西,如今宇帝已亲政这些年,大权渐收,你可是自己送上了把柄给他抓!
夕颜一直冷眼看着后宫和前朝的这些风云变化,夜寰宇清了两相的势力算是彻底将天祁的大权牢牢握在了自己手上,他的这一番雷霆作为,明面上都是因着她,只不知在那个拥有雄心壮志的帝王心里,究竟有几分是真正为了她?
夜寰宇信誓旦旦地说要立她为后,第二日太后竟难得地出了寿延宫来看望她,其中一番机锋且表过不提,她只在当晚,在宇哥哥耳边轻轻叹了一句:
“这皇宫真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宇哥哥,我不怕她们针对我,可我好怕她们会伤害宝宝……”
从此太后轻易出不得寿延宫,其他嫔妃也入不了落雪阁,尽管她婉拒了皇后的位置,可她在这后宫的风光无人能出其左右。
宝宝满月时还发生了一件特别的事,那时她身子刚刚好些,夜寰宇格外高兴,特地隆重操办了满月酒,意欲在彼时立宝宝为太子,月华竟遣了使者来贺。可知使者是谁?月华的长公主聂芷若!更意外的是使者团中赫然还有赫涟的身影!
夕颜凝思的眸子中闪烁着幽暗不明的光。这三年里她依然是他的安妃,她不揽后宫权势,只乖乖地待在落雪阁里,仿佛她的世界里除了那个高高在上的君王便只有贵为太子的宝宝……
“娘?娘在想什么呢都不理宝宝……”
宝宝睁着大眼望着娘亲,扇子似的睫毛忽闪忽闪,说不出的惹人疼爱。夕颜看着宝宝日渐分明的眉眼,将他小小的身子揽于怀中……
宝宝,我的乖宝宝,娘的赌局要开盘了呢……
这天下,就要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