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又是让人恐惧的漆黑！
    黑暗仿佛吞噬了一切，什么都看不到，甚至连自己都看不到。
    火光燃起，熟悉地切肤灼痛。疯了，想疯狂地大叫，却发现，失去了声音！
    四周又回复漆黑的死寂，可她却还不能从刚才的惊惧中恢复。茫茫然四顾，远远似乎有一处光源，小心翼翼靠近，却见那团光中赫然立着一位黑衣女子！
    黑衣女子背对着她，她瞧不见她的面容，却觉得这个身影是如此熟悉，熟悉得仿佛刻进了她的骨血里。缓缓地，那女子转过身来，她却只想尖叫，不是因为那左脸上骇人的灼痕，而是她那依然完好的右脸，那张平淡无奇她早已看过十八年的右脸！
    动也不能动，就那么站在原地，直到那黑衣女子的手抚上她的脸颊，冰冷的眸子里似乎隐着一丝怨毒，连呼出的气息都是寒的，“是不是需要我的提醒你才能记起我……”
    她摇头，她想说话，挣扎着想要说话，手指摸着喉咙却发不出一个音节！
    那女子却笑了起来，嘴角咧出一抹古怪的弧度。
    “夕颜……我是夕颜呵……”
    若曦从恐惧中挣扎地醒过来一把抓住了在帮她拭汗的手，骨节修长，透着一股让人心安的温暖……片刻后，若曦的双眸才有了焦距，这才看清师傅担心的面容。
    “你梦魇了……”
    若曦放松了紧绷的身体，呼了口气，随即虚弱的笑笑，“师傅，我睡了几天了？”
    师傅眼神闪了几闪，却最终垂下眼睫，转过身去拧帕子，“曦儿，想吃些什么吗？”
    若曦侧头看着师傅依然温润的忙碌身影，努力不去想自己是在哪里，也不去想今天已是哪天，可眼眶还是忍不住湿润了，声音有些哽咽，“师傅……你能来……真好……”
    “傻丫头……”师傅揉了揉她的小脑袋，瞧她恨不得把整张脸都埋进被窝里的样子，宠溺地笑了笑。
    声音小小的，带着些微祈求，“师傅，我想吃桂花汤圆……”
    师傅的手顿了顿，“怎么想起来吃元宵了呢？”
    汤圆汤圆，团团圆圆，多好的意愿啊不是么？若曦笑，偷偷把眼角滑落的一滴泪揩在被角上，嘟起嘴道，“谁让师傅只会做汤圆呢？不过啊，师傅做的汤圆最好吃了……”
    “好……”师傅笑得无奈，“等曦儿吃过药了我就去给你做元宵……”
    “嗯，就知道师傅最好了……”
    若曦笑得甜甜的，努力撑着身体坐起来，斜靠在枕上，看师傅从衣袖中掏出一个碧玉匣子，拿出一颗赤色的药丸。伸手接了过来，却在鼻前嗅到了一丝熟悉的味道，嗔怪地瞧着师傅，“我怎么闻着有点像忘忧啊……”
    “是么？”师傅一愣，取回了放在鼻前仔细地嗅了嗅，将忘川放了回去，拿出匣中另一颗一模一样的小药丸，笑说，“这颗凝神就对了……”
    若曦拿过一口吞了下去，末了还不忘打趣，“师傅你这迷糊的毛病什么时候才能好啊，乱吃药是会死人的……也亏得我命硬，不然早哪天就呜呼哀哉了的说，真难为我能长这么大……”
    “呵呵，”师傅笑得有点羞涩，快三十的人了，有时候竟像个孩子般，“你再休息会儿，我去给你做元宵。”
    “嗯。”若曦也觉得有些倦了，在师傅的帮助下躺好，凝望着师傅如玉的侧脸，突然小声问道，“师傅……你有没有什么想要告诉我的……”
    “出尘……我叫韩出尘……”
    若曦噙着笑点了点头，模模糊糊看着那个青色的身影离开，又陷入了昏睡中。
    -
    再醒来时，似乎听到有人在门外说话。
    “是修文吗？进来吧……”
    坐起身来，若曦理了理散乱的发丝，掖好被角。许是睡得太多了，身子愈发乏得厉害了。
    进来的果然是原修文，一同的还有管齐楚。齐楚显然还不适应她是女人这一事实，表情颇有些别扭，不知该把目光往哪里放，以往看她不顺眼的劲头也不知哪里去了，只是缩手缩脚地立在那儿，等着修文讲话。
    “好些了么？前些日子也想来看你，可是一直被事情耽搁了，听说你一直在睡着……”修文的关心之情溢于言表，或许他不善隐藏，也或许他压根就没打算隐藏了，国殇的事让他一夕成熟稳重了不少，又或许让他成长的是情殇吧……
    若曦垂了垂眼睫，睡了这些日子，总算在情事上通透了不少，或许，她也在一夕间长大了吧。不复之前的随意嬉闹，若曦的声音中也多了丝疏离的矜持，“好多了。多谢原大哥挂念着……”
    气氛一时有些凝滞，良久，原修文才怅然叹道，“没想到你竟与天祁锦衣王熟识……”
    若曦淡淡一笑，这些天她也约摸知道自己现在是在汴京城锦衣王下榻的驿馆后院里，而夜玥天也因着她的病耽搁了回天祁的行程，留在这异地全程参与了芷原帝的国殇，且度过了一个实在朴素的大年。在旁人看来，或许她与锦衣王不止是相熟这么简单吧……
    “如果我说，我就是帮着天祁夺下了无契城的安若呢？”
    修文的脸色依然淡淡的，似乎早猜出了她的身份，那晚她乍现的风姿，除了传闻中的安若姑娘还能有谁？倒是齐楚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只瞪圆了眼，似乎不能信这个跟他们一起混了数月的“小子”竟然会是那个倾城的绝代佳人。
    若曦在心里叹了一下，看着管齐楚的眼，语气虽不重却是一字一字说道，“我不只认识锦衣王，也认识镇北将军霍竹墨，而思翎则是天祁之盾的嫡亲妹妹……”
    管齐楚浑身一震，暗了脸色。他如何不知道她的言下之意是在提醒自己与思翎的差别。一个是天祁娇女，一个是月华贵族，他们之间的鸿沟又岂是他简单的喜欢之情便能填平的？她是在劝自己断念呵。
    原修文也静默不语，她的这番话又何尝不是在教他放手？她在提醒他，她不属于月华，而现在，她要离开了罢……
    “知道了，”原修文苦笑，“那你好好休息吧……如果，如果以后你再来月华，记得，来看我们……”
    “嗯，我会的……”若曦笑着目送他们离开，却在心上加了一句：只是这月华，自己怕是再也不想来了……
    管齐楚呆呆地随着原修文出来，却在门口看见了霍思翎。只是那红衣少女的眼里却只看着另一个星目俊朗的少年，不知道在急急说些什么，而那少年看到自己二人从安姑娘房中出来，恨恨地瞪了一眼，气势竟是惊人，让人有如芒刺在背。少年冷着脸推门进屋，思翎也跟了进去，那个娇俏可爱的少女甚至完全没有看向这边一眼……
    罢了罢了，都别妄想了罢……